《白昼烟火》葵榴

13、白昼烟火

　　秋天的夜晚比夏日来得更早更快。

　　月亮冷冷清清，在昏蓝的天际露出整张脸。

　　简芒到家时，许佳慧正在厨房里忙碌，简易诚今天竟也早早下班，和简光坐在客厅沙发里看电视。
　　两人一个想看动画片，一个想看体育频道，抱着遥控器抢得不亦乐乎，一副阖家幸福的融融景象，听到门口玄关处传来的响动，两双眼睛一齐往门口看去。

　　简芒静悄悄地换鞋进屋，一眼就看见简易诚的脸色绝对称不上好看。
　　他一把从简光手里夺过遥控器，啪嗒一声关掉吵闹的电视机，沉着脸训道，“你作业都写完了吗？”
　　简光没明白爸爸为什么突然之间变了脸，委屈又害怕地摇了摇头，“还没。”
　　简易诚把电视遥控器往茶几上重重一摔，巨大的声响吓得没人再敢出声，客厅一下陷入低气压中，“你不去写作业还坐在这里干什么？非要我按着你写是吗？成天就知道看电视，学习上一点不用功，看看你姐姐……”

　　“姐姐期末考试没考好跟我有什么关系？”简光扬起脸不服气争辩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简易诚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对着儿子大骂凶道，“还嘴硬！还不快给我去写作业！”
　　简光偷偷瘪了瘪嘴，转头飞速瞪了眼简芒，跑进了房里。

　　简芒头疼地将鞋柜里的鞋一丝不苟摆放整齐，攥着手里的书包带进了客厅。
　　她先和简易诚打了声招呼，“爸，我回来了。”
　　简易诚点了点头，把目光从她的短裙上移开。

　　简芒经过客厅扭开她房间的门把时，一直没说话的简易诚突然扭过头出声，“你也长大了，我就不说你什么了，做什么希望你自己心里有数。”

　　许佳慧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喊简芒，“把书包放下去洗个手，吃点水果。”
　　简芒笑着应了声好。
　　简易诚终究还是没沉住气，问道，“去新班级还适应吗？”

　　简芒听得懂他的潜台词，犹豫了会儿老实答道，“还行。”
　　简易诚明显不太满意这个回答，摇头叹息像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你说你这孩子，平时成绩也还过得去，怎么偏偏在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去了芜中的平行班多可惜。”

　　简芒走到沙发旁按了按简易诚的肩，声音轻柔舒缓他紧皱的眉头，“爸，你放心，考试哪有不失误的时候，等下次我再重新拿个满分回来给你看。”
　　难得见她服软，简易诚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拍拍她的手，“最好是这样，你明白我们的苦心就好。”

　　等简芒回了房间，客厅又重新恢复了安静。
　　许佳慧埋怨丈夫道，“最近别在孩子面前提这事了，估计她心里也不好受。”
　　简易诚叹气，“我这不是心里着急，万一她去了那种班级，被那些孩子带坏了怎么办，还有那些老师，肯定也不如原来的好！”
　　许佳慧跟着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多看着她点，别让她的成绩继续一落千丈……”

　　简芒轻声彻底关上房门，将那些声音阻挡在门外。

　　-

　　第二天清晨，简芒起了个大早。
　　芜中地处闹中取静的城市郊区，在风景优美，绿化面积广阔的山坡脚下，距她家有半小时左右的公交车程。

　　到了早自习预备铃打响的时候，教室里零零散散只坐了二十几个人，其中，大半部分座位都还空缺。

　　简芒从没见过她的同桌来上过早自习。
　　这会儿也一点不意外。

　　王世杰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作为班长的他在起来回答语文老师的询问时，脱口而出一开始就打好的腹稿，“报告李老师，没来的同学们今天有些拉肚子，这会儿都还在蹲厕所。”
　　语文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还有着无限的精力和热情，一心想在教学事业上有所建树，宗旨是绝不放过拯救任何一个孩子，哪怕他是一个差生。

　　所以这会儿也没让王世杰轻易糊弄过去，掏出花名册点起了名，“那你把他们的请假条给我交上来。”
　　王世杰继续打起了马虎眼：“老师，等他们上完厕所就回来了，您再等等。”
　　语文老师没说话，过了会儿吩咐道，“那行，你赶紧通知他们，下节课我再没见到人就一个个打电话通知家长。”

　　王世杰赶紧点头应着，“好，我知道了。”
　　他在私人工作手册上将语文老师的名字用水性笔画了个红色的圈，标注为重点防备对象。
　　做完这一切，王世杰又拿起手机给那些缺席的人做起了通知工作。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真情意切感觉到原燃是一位货真价实的校霸大哥。
　　王世杰看了看讲台上低头备课的语文老师，偷偷弯下腰，把手机搁在耳边给人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响了半天却没人接。

　　原燃昨晚看法学看了个通宵，这会儿正在睡梦中补眠，猛然被电话吵醒时，声音沙哑又不耐地吐了个字，“滚。”
　　王世杰吓了一跳，立即把手机远离耳边，对着没打声招呼就迅速挂断的电话发怵。

　　这好像还是印象里大佬第一次对他发脾气说重话。
　　这个人就跟拥有双重人格似的，说翻脸就翻脸。
　　王世杰又掏出他的私人工作本本，在原燃的名字上重新画了个圈，覆盖上已经被涂掉的旧笔记。

　　简芒从一进了教室开始就两耳不闻窗外事，自动屏蔽耳边的杂音背了几十个英文单词，她让林洁如帮她完整听写了一遍，核对完单词表后，第一节早自习正好结束。

　　好在原燃还是将王世杰的话听了进去，简芒刚去了卫生间回来，就发现大佬已经趴在了座位上，看起来还在抓紧时间补觉。
　　简芒轻手轻脚从他背后回到座位，拿出语文课本预习下节课的内容，原燃突然翻转了身，正好将埋在校服衣袖里的半张脸面对着她。

　　他俩坐在靠墙这组的窗边，上午的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照射进来，细小的浮尘颗粒打在他的半张面颊，就像一道天然形成的追光。
　　简芒看见男生闭上了平时看起来极具侵略性的双眼，浓密漆黑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了下，似乎睡得不太舒坦。

　　她翻书的手顿了顿，下意识伸手去拉窗帘，却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响，又赶紧松开了手。
　　简芒不着痕迹往四周观察了下，发现大家都在打闹说笑，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手上的书被她微微抬起，往前移了移，角度正好挡住那道温和却刺眼的光。

　　上课铃声在这时响起，似是嘲笑她多余的举动，简芒又面不改色将书收了回来。
　　原燃听见铃声适时睁开眼，看见同桌恬淡专注的侧脸，无声笑了笑。

　　他伸长四肢伸了个懒腰，肆无忌惮踢了踢前桌的椅子，“下节什么课？”
　　王世杰朝他扬了扬手中的语文书。

　　原燃烦躁地薅了把头发，又重新低头趴了下去。
　　后脑勺那几根总也捋不平翘起的发丝昭显了主人此刻的烦躁。

　　语文老师在上课铃响后晚了几分钟进教室，看见已经装满了人的教室满意翻开了教案。
　　她转身在黑板上板书，写上今天要讲的课文标题，哪怕讲台下躺着一堆睁不开眼睛的学生，李冬妍还是尽心尽责将他们喊起来听课。

　　简芒在标注新课文生僻字拼音时，一颗没写完的粉笔头朝他们扔了过来，不偏不倚，一毫不差地正中原燃的脑袋。
　　她抬起头，看见语文老师对着原燃怒目而视，拔高了音量，“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从我进了教室起就发现你趴在教室里睡觉，是我讲的课你听不懂吗？你们给我听好了，从今往后在我的课堂上，你们不听课也行，就是不能睡觉！这是基本的态度问题，是对老师的不尊重！”

　　语文老师越说越火大，对着底下无动于衷的一群人七窍生烟。
　　原燃拖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抬头看着她，没说话。

　　语文老师愈加上火，“你给我站起来！”
　　原燃非常好脾气的，无比顺从的站了起来。
　　只是，配合着他睡意惺忪的双眼和略显凌乱的校服，反而让语文老师更加怒火中烧。
　　“你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既然你这么能耐，不听我的课，想必什么都懂，那我来问问你，刚才我讲的那句答案是什么？”

　　原燃其实并不知道语文老师刚才讲了哪些内容，只是，他凭借着十几年的答题经验，用他天生的第六感答道，“我选A。”

　　“……”
　　王世杰嘴角一抽。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课堂氛围被彻底扰乱。
　　简芒没忍住也跟着翘了翘嘴角。
　　他果然还是老样子，一成不变。

　　语文老师忍无可忍，唾沫星子都激动地飙了出来，“你当你在做选择题呢？你知不知道这节课我们讲到哪儿了！”
　　原燃打算做个诚实的好孩子，正要回答的时候，前面的王世杰像蛇吐着信子般发出“嘶嘶嘶嘶”的声响。

　　他刚对着原燃举起书本，语文老师就走了下来，将怒火一起烧到了他的身上，“你也挺能耐啊，当我不存在是吧？身为一个班长，非但不起带头作用督促大家好好学习，反而还包庇他们！你以为是为他们好？我告诉你，你这是在害他们！”

　　被殃及池鱼的王世杰对语文老师的印象又深了一层。
　　看来这是位比唐僧废话还多的女长老。

　　废话很多的女长老对着原燃誓不罢休问道，“你说说，刚才我讲到哪儿了？”
　　原燃沉默以对。

　　就在这时，一只手摸索着碰到了他的腿侧，柔软的食指指腹隔着腿上的牛仔裤布料将女生手上的温度清晰传了过来，短短敲了四下，最后又略久停留了一下，写了个数字。
　　轻轻的，一点点敲在他的心上，痒得令他有些想笑。

　　初中时代两人就常常用这个方法在不方便的时候对暗号，为他打掩护，早已将对方的意思摸得一清二楚。
　　这是属于两人之间独一无二的默契。

　　原燃立即会意，按照课程进度翻到了第一课，给出了他的答案，“《林黛玉进贾府》，第四自然段。”

　　语文老师没发现他们在桌子底下的小动作，愣了几秒，看着他嘴角刺眼的笑容，那道火还没消下去又冒了上来，“既然你知道还胡乱答题？回去给我把课文从头到尾抄五遍！”
　　原燃扬眉，表示欣然接受。

　　路过王世杰的时候，语文老师又用书本敲了敲他的课桌，“你回去给我抄十遍！”
　　王世杰：“……”
　　不是，这凭什么啊？
　　大清早亡了，还兴带连坐的？

　　原燃这人平时霸道惯了，哪怕是坐在他的旁边，也能感受到那股铺天盖地袭来的强大气场。
　　简芒一开始还不太习惯，所以尽量能离他多远就坐多远。
　　搞得林洁如每回看见她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靠在角落，对原燃不好的印象又深了一层。

　　这会儿，原燃坐下以后身子主动朝简芒靠近了些，简芒只好顺势往里缩，不料他却越来越得寸进尺，直到简芒退无可避。

　　原燃用一只手闲闲托着腮，好整以暇看着她，“多谢。”
　　简芒拼命往后仰着身子，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矜持回道，“不用客气。”

　　像是极害怕他会误会，简芒又刻意解释了一遍她刚才的出格行为，“我只是为了感谢你昨天送的糖。”
　　“哦——”原燃加重语调点点头，重新调整和她之间的距离，端正坐了回去。

　　简芒刚松了一口气，就见他酿着笑意往下扫视她一番，目光停在她的手上无赖道，“所以，你就趁机占我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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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原燃：老婆偷摸我的腿！（啊啊啊啊啊啊兴奋到原地满心复活旋转三百六十度炸上平流层七百二十度转体狗刨蛙跳俯卧撑托马斯回旋加速
简芒看傻逼似的一脸高贵冷艳：便宜不能白占，看了我的当然要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