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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余宁住的院子种满了湘妃竹,这些竹子是专从徽州运来的,竹叶翠绿枝干柔韧,挺拔易成活。茂密的竹林像是遮起了一片天地,郁郁葱葱生机勃勃。余宁喜欢生命力顽强的植物,闲来无事喜欢坐在竹林下抚琴。
      幽林小径,两旁横生而出竹子用麻绳珠网兜起,绳结处系着小灯笼,照亮了一路。窦离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进了余宁的院子。
      他抬头望去,见正房小楼里隐隐烛火,便只在外院坐了一会儿。
      惜儿听到外院的丫头来禀报,借着手里的灯笼看了一眼躺在内侧沉睡的余宁,悄悄出了小楼。
      “公子。”
      窦离把玩着手里的折扇,垂眸深思,说:“夫人歇下了吗”
      “方才已经歇下了,公子若要在正房安置,奴婢这便吩咐人去准备。”
      “不了,我还有事,”他起身准备要走,又问:“这几日夫人还在进汤药吗?”
      惜儿一愣,公子从前是不过问夫人的病情的,今日却不知怎么,言语中似有关切,只愣愣地说:“还是从前的方子,一日不曾停过。”
      “嗯。”他迟疑了一下,说:“这几日让夫人不要出门,我有一位故友,精通医术,到时会到府上做客,请他替夫人诊脉看看。”
      “是,奴婢记下了。”
      窦离移步,听到叮叮咚咚的铜铃声,又看了一眼小楼上的窗沿,皱眉吩咐说:“铜铃也会扰人清梦,夫人睡着了就别挂在上面,摘了。”
      “……是。”
      惜儿看着公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不禁疑惑,若不是他脸上冷漠的神情依旧,她当真要以为公子转性了……
      余宁一夜无梦,睡到日上三竿。因她久病困顿,妾室的晨昏定省一律都免了,只是因昨日夜里的事情,今日一早钱氏和关氏都早早的来正房请安问候打听消息。
      小素替她仔细地梳妆,心中忿忿不平,这些莺莺燕燕,就见不得夫人好好养病。
      “罢了,我也许久没见她们,再躲在床榻内恐怕汴京城里又要传出我的死讯了。”她垂眸笑着,素手将一只白玉步摇插进发髻,说笑间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是非。
      “这汴京城里怎么的这样多的长舌妇,”,小素想起从前的日子:“还是从前清净。”
      “莫再想些有的没的,从前是做姑娘,而今是做夫人,怎能一样,你可不能这样喜怒形于色,叫他们拿了把柄去。”
      小素撇撇嘴,麻利地挽起发髻,将余宁梳洗干净。
      正厅里,钱姨娘穿了一身黄色,关姨娘穿了一身紫色,两个都是难得的美人,珠翠环绕,娇俏富贵。
      钱姨娘和关姨娘这两人向来都是面和心不和,因着各自身后的靠山,两人互看不顺眼许久,如今周姨娘没了,表面平静的日子自然是到头了。
      余宁从帘子后头走出来,被小素扶着坐在了主位上,嘴角含笑,一低头便看到了两位姨娘脸上堆起的笑脸。
      “夫人安好。”
      “夫人安好。”
      两位姨娘一起福身,低眉垂目作温顺状,安静地立在当下。余宁理了理云袖,温和说:“起来吧,坐。”
      钱姨娘和关姨娘笑着应下,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钱姨娘倒是直接:“听闻昨日都尉府的小郎君来府里闹事,恰逢大人不在府上,夫人受了惊吓,如今可好些了?”
      “不碍事,那周小郎君吃了酒撒泼,一早叫人给治住了,好在官人及时回家来速速发落了他,倒也没生什么事端。”
      “是呢,如今这周家人行事这般张狂,枉费了大人对周妹妹的情谊了,”
      “这周妹妹死的蹊跷,大人也不许府里胡乱猜疑,闹得人心惶惶。”
      关姨娘冷笑:“哼,那周妹妹素日仗着大人的宠爱成日里耀武扬威,连夫人都不敬,要我说,死了也活该。”
      “人都没了,关姨娘就别提这些话了,省的大人听到了心里烦闷。”
      关姨娘连忙堆起笑:“是,夫人教训得是。”
      “昨夜周家小郎君行事不端,但总归事出有因,官人怕是不会治他的罪了,只说了以后不许他进窦府的门,你们平日里也要忌讳一些,那周家是武官,不好随意去人前搬扯是非。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你们自己。”
      “是。”两个姨娘应下了。
      余宁又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散了。
      日头正盛,该是午膳的时辰,院子外面阳光缕缕,照进了正房的屋子。
      惜儿进来问:“夫人,小厨房备好了午膳,要摆饭吗?”
      余宁揉了揉脑袋,有些发晕,说:“传饭。”
      正要动筷,窦离推门而入,他皱眉看着有些阴暗的屋子,说道:“怎的这样阴沉,外面日头正盛,该让日光晒进来才好。”
      “日头太盛,方才有些晃眼,这才关上的。”余宁有些僵硬地一笑,问他:“官人用过饭不曾,才摆的。”
      余宁看着他张万年不变的俊脸,忽然觉得不自在起来。除了新婚的那几日,这是两年来窦离第一次陪她用膳。从前,从前他更喜欢到周姨娘的房里用膳。俗话说事物反常必为妖,莫非他……
      她拿着玉筷,一时间却没了胃口。正当她打算放下筷子,突然见一双白皙的手夹了一块莲藕放在她的碗里。余宁一愣,不解地看着眼前的人。
      “醋藕能开胃,试试。”
      一顿饭,一时无话,余宁时不时瞥他一眼,于她来说,有些紧张,然而窦离倒是泰然自若,吃饭的样子也格外端庄。
      吃完饭,漱口净手后,余宁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说:“官人今日不忙么?”
      窦离挑眉看她一眼,嘴角一扯,似乎格外闲适:“今日休沐,无事。”
      “那,要不要去小楼里坐一会,吃完消消食,也可小憩一番。”余宁不大习惯和窦离说话,她看见他的时候,总是无端生出一股压迫感。
      “夫人贤惠。”窦离心情不错,站起身,“听说夫人院子里种了几株桃花,特地从江南运来的,不如今日同去赏玩。”
      “官人既然有兴致,妾身陪官人走走便是。”
      桃花,是他母家庆贺她十八岁生辰的贺礼,前几日才运到汴京的。她心里曾有一位触碰不到的人,当年奇峰寺绛桃林里,那个面目清秀的布衣少年人捡起了她掉落的团扇,微笑地问她法华殿在何处。
      如今时光荏苒,她早已不是那个绛桃林里纯情无暇的少女,身边站着的也不是那言笑晏晏的少年人。
      绛桃是桃花的一个分支,她虽是桃,却状如梅,红艳迷人,微风拂过时还带来隐隐的梅香,四月的春光里,在这片深绿的竹林里,点缀起一团红云。
      窦离伸手压弯一个枝条,闭目凑近轻嗅,睁眼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她的官人是个极度恪守礼教的人,凡事惯于克制压抑,很少见他有流露真情的时候。平时他一丝不苟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背影也是挺拔坚韧,今日余宁在那株桃花下看到了落寞和哀伤。
      斯人已逝,大约,他还放不下,余宁这样想着。
      窦离没有通房,那周氏是他生命里的第一个女子,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而周氏究竟有几分喜欢窦宁,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近日,家里会有些变故,”窦离得眼神又恢复平日的深邃,他转过头深深望了余宁一眼:“朝堂之上的事情我会处理,家里你一向打理得妥帖,你的病恐怕要拖一阵。”
      余宁知道自己的身子,平日里汤药不断,不会更差,窦离这话有些怪异,随即她明白了什么:“是,妾身便多休养才好。”
      那英俊的男子冲她勾起嘴角:“夫人贤惠。”
      清河窦氏的子孙缘向来都很浅薄,至窦离这一代,除了有几个远亲,几乎就剩下了他自己,于这红尘万丈中孑然一身。窦离迎娶余宁尚无所出,而余宁身体本就孱弱,生养更是艰难了。
      她的官人一心扑在官场,对子息更并不上心,即便这几年府里姬妾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他也毫不在意。
      余宁望向他,有些替他可惜。想象着春光明媚下,若是那俊逸男子身边跟着个垂髫小童,大约情景就不会那样寂寥了。
      “怎么了?”窦离看着余宁望着他发呆的眼神,好奇问。
      她回神,画面太过温馨,忽有种异想天开的傻气,笑着说:“没事,此情此景,与官人甚是相称。”
      “夫人,”窦离一笑:“你说谎的样子实在可爱,不过,看你眼神里那温情,想来想的不是坏事。”
      余宁脸一红,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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