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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秋斓所有的小动作被沈昭收入眼底。
      他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哂然,又温声道:“你既学过棋,倒是巧得很。”
      “我书架第三层右边有本棋谱,劳烦替我找找。”

      秋斓依言去寻,果见有本《千灵棋局》摊在架上,便照着沈昭的话把书抽出来带回床边。

      沈昭信手接过来,倒没急着翻来看。
      他抬头望向秋斓:“我不懂棋,一看这棋谱就头疼。”

      “秋侍郎棋艺高超,曾经入宫与圣上同皇贵妃对弈,想来你得秋侍郎亲传,自然不会差。”
      “不若就此教我两三手起势?如何?”

      秋斓一怔,愣在原地半晌没动作。

      她根本不会下棋。
      那些格子黑白子儿于她而言半点不如茶果汤面来的有意思。

      秋家阿爹秋茂彦倒是确有一手精湛棋艺和妙笔丹青的本事。可在南城的偏僻巷子里,秋家连过活都是难上加难,谁又能再顾得上这些事去附庸风雅?

      所以除过读书认字知理明义,其他的秋茂彦一概没有教过她。

      方才秋斓是情急之下是想搪塞沈昭,才睁眼瞎说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没料到就这么随口一句,偏偏好像吹了个大牛。

      如今收不得场,她当然一时间进退两难,只好下意识瞥向沈昭。
      只是在触到沈昭目光的那一瞬,秋斓觉得自己仿佛是花眼了。

      她似乎看到沈昭的眼角缓缓堆出了为难人的笑意。

      秋斓支支吾吾一阵,又怕沈昭看出端倪,只能为难道:“这……可不行。”

      沈昭看着她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明知故问:“为何不行?”

      秋斓灵机一动:“下棋是我阿爹的看家本事……这东西一窍通则百窍通,不能随便教人的。”
      “不然日后的棋局有命门可寻,落一子便破,就再没有什么绝妙能言了。”

      秋斓紧抿着下唇,一双杏眼半闭微垂,眉头皱得比八十岁老太太还深。
      局促不安的神态只差把“我在撒谎”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沈昭敛住视线,故作遗憾道:“既是这样,我自然不好强求。”
      “只可惜我活着的时候恐怕学不会下棋了。”

      秋斓听得揪心,只觉得自己好像个故意刁难的大恶人。
      她转手递杯水过去,又像犯错似的低声道:“你别说这种话。”

      “你好好吃饭,等你好了,我叫我阿爹亲自教你。”
      “他下棋最厉害,周围的叔伯都下不过我阿爹。”

      沈昭耐着性子听完秋斓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慢慢挑眉瞭向秋斓,俨然不信。

      毕竟,除过眼前这位“秋家千金”,谁都知道秋泰曾是宫里头出了名的臭棋篓子。
      当年阖宫大宴,刚刚中举的秋泰曾跟随秋家老爷子进宫,一时兴起和别人下棋赌彩头,当着满宫人输得一败涂地。
      可偏偏他又是个有自知之明见好就收的主儿,最后若不是有人出面调停,他差些把秋家老爷子文渊阁大学士牙牌上的玉珠绦子都输到拱手让人。

      自那之后,秋泰曾没再跟人下过棋了,可这“棋艺高超”的名声确确实实成为千古美谈。

      秋斓不知宫里头的那些渊源,只是看着沈昭不信,干脆手脚并用地比划给沈昭瞧:“我阿爹的棋谱摞起来有床那么高,只要你想学,我全都拿来给你看。”
      “我说话向来算数的。”
      “只要你好好养着,我陪你一起学。虽然我下得厉害,但是你别怕,到时候我让你五子,实在不行,让你十子也可以。”

      床上传来沈昭的一声低低的嗤笑。

      秋斓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笃定了是个冒牌的秋家小姐,还被沈昭笑得不明所以。
      可能常常看沈昭笑,秋斓便觉得在这地方的日子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她也跟着沈昭笑:“以后我天天喂你吃,你一定多醒几回好不好?”
      “养病要好好吃东西才行。”

      ————————

      烛光缓缓在床头摇曳。
      夜已经深了,沈昭却半点不见疲惫。

      别庄建在山中,常有风往院子里灌。今日午后虽晴空当头,可才一入夜就生起风来,嗡嗡营营吵得人不得安生。
      时辰早已过了丑时,沈昭午后叫秋斓喂完两碗粥水,傍晚又吃了她的甜水,正趁着屋里没人在窗边若有所思地踱步。

      秋斓那道紫苏桃子姜腌得极润口。
      虽说还未入夏,秋斓还是能弄了桃子来。

      秋斓是怕他吃腻了晚上睡不安稳,所以专门准备了清淡爽利好下口的。

      紫苏桃子姜的桃肉瓣用紫苏叶里揉出来的浅红汁水浸着,又加了切碎的仔姜,还在碗里乘着就散发出浅浅的紫苏香。
      至于口味,也更是在其他甜汤中独树一帜。

      许是这东西腌制时加了冰糖和米醋的缘故,桃肉的鲜甜被带的淋漓尽致,汤汁也是入口清爽,又酸又甜,层次丰富至极,一尝就是用心准备的东西。

      约摸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受过如此仔细的照顾,沈昭一时之间觉得自己好像真的重病不治危在旦夕了。
      他自顾自笑了笑,这才发觉一道甜汤竟莫名其妙勾着他想了许多。

      沈昭把神思扯回现实,等人似的朝窗边睨去。

      也就在他刚抬起眼的瞬间,却见一阵风来吹开窗,只留窗扇在边上坠坠乱晃。
      沈昭神色一凝停下步子,知道是人来了,便冷眼朝屋子的暗角看。

      只见确是有个人隐在光照不亮的角落里,一身黑衣,面容也皆被兜帽挡住,若不仔细辨别,就当真和阴影融为一体,一点异常也叫人看不出。

      沈昭显然已经对此习以为常,想从夜色中辨出个人影于他而言不是难事。
      他脸上也不见丝毫惊诧,只居高临下瞧着角落里的人,便再无做声。

      眼前的人无论穿衣打扮还是行事风格,都与元令无异。

      元令皆是从军中精挑细选过的人尖,效命在循王手下,满共十几个人,清一色格外神秘。
      昔年循王朱嘉烁还在世时,是威名远扬的战将,元令跟着循王刺探敌情窃取机密,十几个人夜袭掩杀,以十抵百立赫赫战功更是家常便饭。

      沈昭这个“鲜衣喋血刀”和宏毅,也皆是元令出身。

      只是后来循王过世,亲信便也树倒猢狲散,元令的名号便也未曾再出现在世上。
      可惜为世人所不知的是,元令并没有解散,只是从明面上换进暗地里,出入宫禁办暗差,还做着从前的营生。

      他们效命的对象也早已换人。
      令主的腰牌作为遗物留在当今太子朱嘉煜手上。

      沈昭看来人朝他亮了元令腰牌,知是宫里又有事,才漫不经心道:“殿下又有何事吩咐?”

      元令迅速从怀中摸出个信封来,毕恭毕敬双手递上:“元令盯着镇国公府已久。”
      “小关氏身边的丫鬟巧儿今日差亲戚去了趟药铺,这是留在铺里的方子。”

      沈昭顺手接过,提着纸角轻轻在空中一摆,整张纸便立即舒展在眼前。
      一纸蝇头小楷不难辨认,方子上记了十几味药,但胡蔓藤和马钱子却尤其显眼。

      两味都是十足十的毒药,方子上的分量下足了够让人死好几回。

      沈昭知道小关氏这狠手是冲着自己来的,却还哂笑道:“下这么重的毒,如此看得起我,小关氏这是怕我诈尸不成?”

      元令又道:“沈老国公过世得蹊跷,当今国公爷中风两年有余,循王殿下暴毙更是疑点重重。”
      “他们用药用的不少,助纣为虐的全在这写方子的人。”

      沈昭面上表情依旧,眼中却已然露出隐不住的杀意:“这人用药的药性霸道,绝无回寰余地,杨老头一早就说过,用药的定是个老手。”
      “大小关氏皆不是懂医明药的人,能在她们身边转的,不是太医院就是京里头那几个名医。”

      “世子猜得不错,殿下午后已经拿着太医们留在宫里的手札比了一遍手迹。”

      沈昭微顿,眼刀子立时朝人刮过去:“是谁?”

      元令并未作答,只是转而回道:“不过殿下另有懿旨给您。”

      沈昭眼皮微撩,毫不忌讳朝元令道:“那婆婆妈妈的又有什么废话?”

      “殿下吩咐镇国公世子沈昭仔细着自己的小命。”
      “千万别让人试了药。”

      沈昭嗤笑:“还用他提醒?”

      元令埋低下头,又道:“殿下还有口谕‘这几月养不好手伤,不准沈昭贸然行事,否则……’”

      沈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否则什么?”

      “否则就别再见他,更不准属下给您说出写方人的大名。”

      沈昭满眼揶揄地嗤笑出声:“告诉我是哪一个写的药方。”
      “你只管回去禀告那个啰嗦包,我不动刀,手伤不好,绝不再动刀。”

      元令这才迟疑着起身朝沈昭靠近,伏在他鬓边低语出一个人名。
      言罢,元令朝沈昭拱拱手,便自行告退离开。

      沈昭借着晃晃悠悠的烛光又瞟一眼手里的药方,骤然伸手引灯把纸燃了。
      整张药方顿时化作灰烬,他看着眼前逐渐消逝的赤焰,薄唇里汇出个无声的人名。

      “陈方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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