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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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园第九章==
此后无数个春夏秋冬，就这样随着清风细雨，悄然流逝了。
明明天还蓝，她还在，可院子里多出来的这一掬静，总是让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着疼。
程茂之看了看放在他眼前的几盏空酒杯，也不知何为，浓烈的醉意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涌上了头，他瞧着不远处黑漆漆的沁园，愣愣出神。
夜幕如垂纱，微风拂过，他又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烈酒过喉，他倏然忆起多年前，许多年前。
那时的他酒量甚好，可谓是千杯不醉，可每每走到沁园门口，他的步伐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放慢，再放慢，说是步履维艰也不为过。
之所以这样，便是因为他知道，不论多晚，她一定还未歇下。
他曾问过她为何非要等她，记得她说，哪有那般多的理由，只是怕被吵醒罢了。
嗬，其实他知道她这番说辞不过就是死鸭子嘴硬，说穿了，她就是惦念他。但碍于她脸皮薄，他也从不戳破。
每当他醉的“不省人事”，她总是头一个搀住他手臂的人。
他倒在那个温暖又泛着果香的怀里一动不动，垂头不语，任她随意摆动，即便是闭着眼，他也能看到她那副认认真真的乖巧样子。
她一定是一边叹气，一边替他擦拭身子，若是酒气太重，或许天一亮，还能听到她用柔柔的嗓音在一旁嘟囔。
只是他向来把她吃的死死的，她从来都没看到，他噙在嘴角，噙在心口那抹得意的笑。
思及此，程茂之嘴角的笑意蓦地收敛，眼眶莫名地就跟着红了。
这些立于他眼前的朦朦胧胧的影子，他再是用力，也抓不住了。
说来可笑，他明明是觉得心口烦闷，才想着借酒消愁，却不想一旦醉了，他这颗心，又再次变得好生难过，就像是被利刃剜剐了一般。
他无比的清楚，如今的他就是将地上排列整齐的十坛酒都喝光了，她也不会出现了。
这般想着，他的指尖倏然一抽，都说无名指连着心，这话属实不假。
程茂之一连喝了无数杯，也不知又过了多久，他终于“咣当”一声倒在了石墩上，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他真的很想她，很想见见他在午夜梦回时，想念出口，却又不敢念出口的那个人......
他终于又牵着了她的手。他们走过沁园门前的廊桥，又走过将军府的池畔。池面上不仅有皎白的月光，还有灼人的烈阳，风一吹，波光粼粼，璀璨又夺目。
她回眸浅笑。
他牢牢地攥着她的手叫她不许挣脱，继而俯下身子去亲她，刚要得逞，就听她朱唇轻启，低声道：“二爷，这是梦。”
程茂之的嘴角依旧挂着笑意，似聋了一般，他抬手捏了捏她面无表情的脸蛋，道：“不是梦，难道你会来见过吗？姝儿，天快亮了，我该醒了，你乖些可好？”他当然知道这是梦。因为她曾与他说过，只要日月不同出，她便不会再见他。
他迫不及待地将她揽入怀中，可再一低头，怀里的女人却突然变得苍老无比。
她奄奄一息地闭上了眼睛，任凭他怎么叫，她都毫无反应......
他惊醒的时候，天都还未亮。
他晃了晃脑袋，醉意未散。也不知是不是梦境的缘故，他想见她的念头是前所未有的浓烈，就像是服了找不到解药的毒。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沁园，他想着，这回他就是被她轰出去，他也要同她再说说话。
他单手握拳，略重地敲了两下，很快，苏潆就开了门。
苏潆看着来人一愣，磕磕绊绊道：“都已是丑时了，二爷怎会过来？”
“夫人呢？”程茂之一边说一边往内室走。
苏潆下意识地将身子横在杨姝的门前，“二爷，夫人还未醒呢。”
程茂之眉心紧皱，他十分不喜这种被防范的感觉，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他已成了沁园的外人。
外人。这样的念头一出，他就更是加快了脚步，进了她的内室，坐到了她床边上。
她向来浅眠，果然，他才进来，她的眼皮就抖了抖。
程茂之掀开了她的被角，不管不顾地躺了进去。
说他混蛋也好，无赖也罢，可她到底是他的正房大娘子，他宿在她这，于情于理都是通的。
他刚侧过身去瞧她，杨姝就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杨姝看着他小心翼翼却又分外执着的样子，不禁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
是了，她也曾这样望着他。
自打上次吵翻了脸，她再也没有同他心平气和地说过任何一句话，她爱过他，可也十分恨他。她恨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十几年，又瞒了她十几年，甚至还害了她的曦姐儿。
没人知道她当时有多么无力。
她回顾她这一生，前十几年得了老天厚爱，一路顺风顺水，可自打嫁了他，她才算知道苦是什么滋味，悲是什么滋味，一步步退让，一步步妥协都是什么滋味。
他将那对外室母女带回府，跪倒了她面前的时候，有一瞬间，她都想捅他一刀，她想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记得那天，她怒不可遏地随手抓起一盏杯子扔了过去。
杯盏不偏不倚地砸在了他的头上，他整洁又分明的鬓角都被血染红了。
那时她绝望极了，她含着泪问了他一句，外面那个女人就那般好吗？
她嫁给她十余年，替他持家，为他生儿育女，她放下了一切的骄傲，终是学会了以夫为天，可到头来呢，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那些承诺，那些愿景，她只当是水中花，镜中月，再不可说。
她一度以为，她会在心里恨他一辈子的，可当她知道，他这一年来都是这幅浑浑噩噩，醉醺醺的样子时，她突然又不恨了。
是何缘由，她也说不清了。也许是这么多年堆积如山的失望爆发了，也许是她看他这样痛苦，所以又畅快了。
他的眼角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皱纹，再不是十几年前那双风流又深情的桃花眼，当然，她亦是如此，苏潆总说她风韵犹存，可她自个儿知道，他们早已不再年轻，再这么折腾下去，不过图惹笑话罢了......
这一年来，程茂之总是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想同她说说话，起初她还会与他争吵不休，到了后来，就是干脆避而不见，如此安静，还是头一次。
程茂之的喉结微微颤抖，这一瞬间，他好像是抓住了一个格外珍贵的机会，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哑着嗓子道：“姝儿，这次，你是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走了。”
杨姝坐起了身子，眼底的神情就像是炎炎夏日里的湖面，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掀起一点一滴的涟漪。
杨姝垂眸看着他，半开玩笑地一般道：“你莫要把我说的似市井里的泼妇一般。”
杨姝的语气让他一愣，紧接着，他从心底里地蹿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欣喜。他连忙坐起了身子，眸光闪烁，语气急促道：“姝儿，你原谅我了？”
杨姝半响未答，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声道：“也许，从一开始便错了。”
“当初，我便不该嫁你的。”
话音一落，程茂之的心猛然一窒。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错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