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憨憨巫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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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着雨的夜晚，天上有云，沉冷冷的，遮蔽月神探看人间的眼，星星也被藏起来，四周黑黢黢的，密密的草木被夜色晕成深深浅浅的黑影。碎碎的雨打在这样的黑色剪影上，淅淅沥沥的，有一些嘈杂，有一丝凄清。
澄粹坐在车门口，两手托腮，怔怔地看雨。“澄粹”保持沉默，不去扰乱他的思绪。
他从天黑看到天亮。
雨已经停了，但云并没有散，大块大块地压在天边上，大抵是在积蓄下一场雨。
淋了一夜雨的灵根喝饱了水，一个个精神抖擞，他们纷纷化作人形，四周顿时开阔不少。笑嘻嘻地与澄粹道过早安后，他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讨论往日所学。一堆一堆叽叽喳喳的，朝气可爱。
澄粹受了几分感染，心情松快不少，郁结的思绪也清明了许多。他转回车里去，关上车门，绞尽脑汁地给计安写信。他依旧害怕，怕计安不信，更怕他不能接受，但是......他决定坦白。
来历也好，“澄粹”也好，先前的计划也好，他一股脑地写了上去，删删改改一天一夜，写出洋洋洒洒的一大篇。
停笔之后，他看着这封信，表情空茫地坐了好久。
“实在不想发就算了。”“澄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骗他又怎么样？还不是怕他接受能力差受惊过度影响工作，你是为他好！想着给他一个过渡，又不是想一直瞒着......其实你一直瞒着又能怎么样？怎么有道侣就不配有自己的小秘密了？你是找人合生合源相伴神生，又不要是给自己降级变二等民。”
“你说的有道理。”澄粹细致地把那封信收好，塞进自己的随身半位面里。
“澄粹”：？？？我就是随口安慰你几句，走个形式......你变得那么快的吗？那你前面淋雨着雨想一夜想了个啥？白淋了一晚了雨了！你个没定性的东西。
他转变得过快，甚至都显得突兀。“澄粹”看不惯他，他用着澄粹的身体，差点把白眼翻上天。
澄粹揉揉眼皮，然后十分顺手地抠了抠脸，有些为难，“我只是觉得现在说不太合适，他忙的事很重要，我不能这个时候说，不然就是在拖他后腿。本来我就帮不上什么忙......”
确实，他说得也有道理。但“澄粹”就看不惯他这个不争气的样儿，心里总觉得他优柔寡断、反复无常、没有主见。前面陪着淋雨，见他犹犹豫豫磨磨唧唧......说实话那会儿他就憋着一股气，到这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摁着澄粹声色俱厉很是说教了一通。
澄粹被他骂得往被子里一钻：自闭。
该说不说，澄粹的确不是多没主见的人，有些事上他轻易就听从了别人的意见去改变自己的想法，一定概率上是因为他本来就心存顾虑，而当他真的打定主意......也是倔得跟头驴似的。这会儿无论“澄粹”怎么骂，他就是不动如山，铁了心就是留信不发，说什么也不想影响计安工作。
但他倒也不是毫无作为。
吃过“澄粹”一顿骂以后，他顽（死）强（倔）地从一窝被子里爬出来，拿自己的柳德费劲巴力、删删减减编辑了一条新消息给计安发去。那内容无非是向计安表达一番歉意，而后肯定了计安的猜测，随即将自己的隐瞒归结为想与他开个玩笑，好舒缓舒缓他的情绪。再提到之所以表现得那么奇怪，不过是因为自己在这方面过于生疏。而后为自己的不告而别表示歉疚，并把自己的这一行为解释成心虚害怕不敢面对。最后，他好诉衷肠，很是表达了一番自己的思念之情。
发完之后，他又写了一条短消息，表达了自己希望计安专心工作，早日来陪自己的想法。
这两条消息，怎么说呢——是“澄粹”看了直呼澄粹出息了的水准——真真假假，半假半真。虽然是有些许语无伦次，但是无所谓，甚至这样一来就更像是小笨蛋心虚害怕之下的真情流露了。毫不夸张地说，这能轻松甩开澄粹那稀碎的演技好几条街，总之是能糊弄过去的说辞。
但说到底，还是在欺瞒。
澄粹越发自责，往后好一段时日，除非是在办正事，否则他总是怏怏的，提不起劲来。
时间在他支棱、消沉、消沉、支棱的循环中有条不紊的流逝，车队离钟灵山越来越远，最终，澄粹一行抵达了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不周山。
那是一个明媚的上午，阳光不燥，微风正好。澄粹正带着学生上课，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蘑菇车狠狠一震。而后整个车跟坏掉了似的，一晃一晃地动。
整车灵根都有点惊到了。有些被学海淹住的小学渣趁机伸伸胳膊伸伸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突然就晃起来了。”
“哎，你们说......老师的车不会坏掉了吧？”
“别胡说！”
“就是就是，老师虽然没有架子，其他大人们可是讲究......”
“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讲究不讲究，大人们是敬重关爱老师，所以格外注重老师座驾的质量！”
“啊对对对！嘿嘿我嘴笨，就是你说的这样！别的大人关心老师，所以在老师的座驾上特别用心，老师的车是最好的，嘿嘿嘿......”
“既然是这样，那怎么会突然晃动？”
“晃一下也就算了，这晃起来还不停了。”
澄粹也是满头问号：？？？这个感觉......怎么总觉得好熟悉？？我的老天鹅啊，这不跟以前计安走路的时候用发冠载我一样吗？一晃一晃的，噫，跟抬轿子似的，蘑菇车不会是被当成真蘑菇摘掉了吧......不能的吧？蘑菇车有窗户的啊也不至于真和蘑菇一模一样啊......
他正费解，木正用眼光勒令学渣们噤声，而后起身行礼请命，“老师，可否容学生离堂下车，一探究竟？”
“不用。”澄粹起来，踮着脚把他按在座位上，“我去看就好了。”
无论记忆恢复前还是恢复后，他从始至终没什么架子，比起有事弟子服其劳，他凡事更喜欢亲力亲为......或者使唤计安，嗯，比较清闲的计安，现在计安不在，于是亲力亲为。
他走过去一开窗户，沉默了。
见他探出头来，窗户外面两个汉子也沉默了。不止是沉默，两个汉子脸上还透露着显而易见的茫然。
澄粹：还……还真是被当成蘑菇摘走了啊……哈……哈哈……好尴尬啊……
正当三人相顾无言，四周又传来几道粗犷声音。
“祝正！祝歪！你俩咋回事儿啊？咋就停这儿了？”
“就是！赶紧走啊！家里婆娘等菜下锅呢！”
“赶紧的！送回去咱跑快点还能再来抱几趟！我还想再来呢！”
“对对对赶紧赶紧！那还有个果子水灵灵儿的，我可馋了！赶紧跑，一会儿我还来抱！”
“是嘞！难得捡着这么好的菜！又大又鲜灵儿！哎！你俩咋回事儿啊不赶紧抬回家你俩等啥呢？慢一慢被天上飞来飞去那遭瘟的鸟看见，再被它们给啄了吃了，可有你俩哭的！”
“哎～到时候可别哭着喊祖巫，啊？哈哈哈！”
“……”
抬蘑菇的两个循声扭头，两脸上依旧懵逼。
边上那几个估计是被遮了视线看不见这边情况，不知道咋回事，还老听不着他们搭话，就有点急了。
“咋回事儿啊？喂！喂！你俩咋了不吱声儿啊？到底咋了？”
几声闷闷的响动，那几个汉子把自己扛着的蔬果车搁地上，大步一迈跑过来。
澄粹站在窗边，闻声尴尬地朝他们挥挥手。
只见这抬蘑菇车的，并跑过来的，拢共五个人，五个长得都各具特色：一个耳朵上打洞，用一青一红两条蛇当耳环；一个胳膊上长羽毛脚像鸟爪子；一个圆脸厚嘴小眼睛，瞧着就憨乎乎；余下两个抬蘑菇的都是毛发如火，只其中一个胳膊上有纹身另一个没有。
这五个里无论哪一个都是披发赤足，颈戴兽骨。估计是这天儿有点热，他们腰上都围着叶子做的裙子，古铜色皮肤缀着细汗，虬结的肌肉随着走动一鼓一鼓——这一看就是巫族的，其他族一般不会化形成这个健壮敦实的样儿……即使化成了也少有把自己搞得这么莽这么糙的。
那三个跑过来的又莽又糙的巫瞧见他，登时停了脚，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愣愣的，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灵根们：所以是真把咱的车当菜了？
他们一开始都没敢往这方面想，都觉着自己车这么大个儿，多愣的人才能真把它当菜薅走。哪知道今天还真就碰着愣的。这弄得他们也有点呆。
澄粹么倒是有点猜测，但他在最前边正正面对这几个愣乎乎的巫，其中两个还抬着自己的蘑菇车不放。他实在有点……尴尬得说不出话。
双方一时沉默。
风吹过地上细细高高的草，带起沙沙的声音，天上有鸟扑棱着翅膀一飞而过。远方粗矿的吼声、笑骂声模模糊糊。
须臾，圆脸厚嘴小眼睛的绷不住了晃过来稀奇地喊道，“菜里头还能长人？！”
“我去你的！”抬着蘑菇车的两个也终于回过神来，把蘑菇车放下。有纹身的那个给了他一拳，“什么叫菜里头长人？你有没有脑子？这分明是有人用菜做屋！”
“啥？”胳膊上长羽毛的一抻脖子，皱着眉眯着眼，诧异，“菜还能当屋？那不得臭了啊？”
“你还住树上呢！”另一个抬蘑菇的挤兑他，“也没见你那木头房子臭了啊！”
“哎说得对。”耳朵上戴蛇的煞有介事地点头，“凭啥木头能当屋菜不能当屋，菜也该能当屋！”
“用菜当屋多浪费啊！”圆脸厚嘴的汉子皱着脸，全身上下都写着可惜，“这多水灵儿的蘑菇喂，吃了多强！”
他这么一说，巫个汉子有志一同地露出同款皱脸儿可惜表情。
看着……像五个憨憨。
澄粹：啊……啊这……
伸着脖子支棱着耳朵留意这边的灵根们：……
小胖子憋不住地出声儿，“或许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我们这根本不是菜？”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憨憨巫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