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生生劫 ...
-
初来洪荒时，澄粹以为自己是人类。其实不是。
到洪荒以后掌握自然生生之力，澄粹那会儿以为自己是外混沌自然生生大道，还差点告诉给计安。但那其实也是假的。
他原不是人，也不是道，他是一场劫——生生劫。
生生不息、萌发生长原不是坏事，但凡事过犹不及，任何事物，当它混乱无序，当它失控过激，就会变成一件恶事，就会形成灾劫。
生生劫就是如此，它是无休止的无序生长，是事物于生长一途疯狂而失控的横冲直撞。在它的引动之下，一切——有生命的、无生命的、有形的、无形的、具体的、抽象的——除非是本质层次高到不可攀及、天然对它形成凌驾碾压之势，否则都要被它操纵着在生长的道路上狼奔豕突。
当生生劫席卷，初时众生异变——有的在衰老濒死和稚弱初生之间来回切换，快速衰老又极速还童的身体痒痛无比，惹得生灵嘶声哀嚎；有的肉身突变，激生的肢体如矛飞刺穿透无数人的身体，一时天地喋血；有的被碾作肉泥仍神智清明，苟延残喘不得解脱；有的忽而血肉分裂，血滴肉碎均演化为新生稚子，使得生灵激增世界过载不堪重负……而后劫气愈胜，无生命之物同样被卷入这场可怕的狂欢，先是山岭忽长、河洪爆发、风焰乱作，后是灵机狂暴、道威碾压，若是感染生生劫的世界位格不够，到了最后连其运势与历史都要被抽动，其古今未来里里外外被一同揉成破布一团。
这是生生劫，百灾千劫中名列前茅的诡异与恐怖。
更叫人无望的是，它原是外混沌世系最后一位至高神的伴生灾劫，天然就位格奇高，以至于它的破坏力也大得出奇，能完全抵御它的世界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好在没有哪一个世系的规律会将自己的一切生路完全堵死。
——律与理的作用之下，位格高、破坏力大的生生劫，成了那个一切皆可化人成神的世系里最快萌发神智、升象成神的灾劫之一。
智化成神的生生劫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无序性，那就像把凶兽关进了笼子里，简单粗暴就能使其危险程度大幅降低。可笼里的凶兽始终是凶兽，它残暴的本性亘古不变，一旦笼子垮塌，这恐怖的凶兽就将卷土重来，甚至因着不间断的神力补养，它的破坏力必然更上一重。
不只生生劫，一切被放任着野蛮生长的神化灾劫都有着令摧残众生的戏码愈演愈烈的可能。
于是至高的神祇们精心策划了驯化凶兽的方案，祂们会给凶兽们布下一重又一重封印，将其削弱成孱弱之人，而后捧其登上命运精编细作的高床软枕、温情暖意。
一世又一世的慢火融冰，一层又一层的糖衣覆体。经万世亿年历世修习而由人登神，灾劫神自然就拥有了一层厚厚的甜软意态，其本源之上也会覆上一套有别于本源劫力的神力源。
只是劫神始终与凶兽不同——凶兽尚可磨除凶性，灾劫神智化之初就形成的冷戾性情却是其本体的外显，除非本体磨损否则其本性不变。在糖罐子里泡着精养出来的软态也只不过是裹住本性使其不至时时外露，而绝非能将那些冷而利的冰刃尽数暖化消融。
这就形成了灾劫系神灵有别于旁系的共同特征：后天培养的、先天生成的，一外一内两种意态共存于神魂，再加一个失智后令人与神都闻风丧胆的本体狂态，三态一体。
这三态当中，本体狂态，谓真态；先天智态，因直接源于真态，谓次真态；后天养出来，相较而言它最不稳定，于是只被称作假态。
哪怕假态有所改变，但只要其所附带的那套神力源完好，其真态便不会显现，在不受刺激的前提下，次真态也能被遮个严严实实。这时候，他们的本源气机便会被削弱到近乎于无，非但不能引发灾劫反而能产生些益处。可若假态破损，灾劫神心情差一点就可能切入次真态，而当次真态长期从外部感染劫气、杀戮过重或被害失智，就有转入真态的风险，届时便是恐怖肆虐，诡异横行。
不过按常理说，灾劫神假态时的神位神格神力源与真态时相比至少是持平的，能破坏其假态的自然也不惧其次真态与真态。即使灾劫神的真态被刻意引动，其实问题也不大——无论是在本世系还是在外世系，一旦灾劫神濒临失智，就会立刻触发条件，当场被传送到上位神祇面前。
像生生劫这种高位灾劫神，上面对他的防范只会更加严密，严密到什么程度呢？有至高神跟改程序似的直接改写了他的真态本源核心，触发条件和传送法阵已经成了他真态本源核心的一部分。而且他的传送触发条件更低，不仅是真态显露，无论他处于何种状态，只要他可能对世界造成毁灭性打击，他就会被送走。
不光是这个，澄粹离开外混沌世系前又托至高神在自己身上加了一个堪称bug的绝对规律——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只要他离开，由他造成的一切恶性影响都要瞬时消除。
这些就是澄粹恢复一切记忆后还敢与计安在一起的最大底气了。否则，以他那个性格，别说试图让计安接受他的次真态了，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无论心里多难受，他都要抹着眼泪以最快的速度冲回老家。
这些事“澄粹”一开始是不太清楚的，尤其是绝对规律的事，他听都没听说过。这会儿听澄粹将一切娓娓道来，他放心之余也觉心下恍然。
“难怪啊，难怪你还有心思想那些小情小爱！我还想呢，老听说你的假态是多少多少高位神废了多大多大劲养出来的，总不至于那么脆吧，怎么可能在家好好的，出门几天就变个没心没肺的恋爱脑。”自从苏醒以来，他露出了第一个正常的笑。操纵着澄粹的身体左手拍右手，用有限的条件做出一个实打实的欣赏动作，“看来高位神的苦心是怪见效！”
澄粹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膛，然后又皱了下脸，小声生气，“你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还老骂我……”
一想起他那些声色俱厉的斥责和一针见血的讽刺，他瘪瘪嘴，又瘪瘪嘴，委屈巴巴，“我被你骂得都接不住话，你说话太快了，哒哒哒的，弄得我想解释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反驳也不知道先反驳哪一条……我都要被你给骂傻了！”
他背过身去揪坐垫上的毛毛，一边揪一边生闷气。
“澄粹”被说得脸皮一热，但还是嘴硬，梗着脖子，硬说，“那我也没说错，你本来就演技稀碎！”
澄粹：……别骂了别骂了我已经是个小傻子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QAQ再说……再说演技稀碎也不是我想的啊，我也想好好演啊，但我就是笨，假态都是这样的，我也没有办法啊……
“既然知道自己笨，那就不该给自己挑这事！”“澄粹”甩锅不倦：不管反正锅我不背！我前边那么气硬捏着鼻子配合，我不能再背锅！
澄粹：……
他有点生气，但想想“澄粹”确实也不大容易……他还是生气，但就只哼哼了两声，然后瓮声瓮气地跟他解释，“笨也不代表演技差的……而且……而且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演技差……”
以前跟计安一起戏精的记忆被他从脑海里捧起来看了又看。越看他越纳闷，越看他脸越红，最后一巴掌捂脸上，“我真的……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演技还可以的，毕竟，毕竟……熟能生巧……什么什么的……”我怎么知道原来戏精还可以演技稀碎QAQ照理说，照理说戏精不是该演技精湛的吗QAQ
他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心里有点悲愤，但仔仔细细地想了又想……根本也没人骗他，是他自己存在思维误区。
澄粹：我更难过了QAQ我好好的计划，被我自己毁掉了……不止毁掉了，我还弄得计安怀疑人生，我错了呜呜呜我不该盲目自信的呜呜呜呜呜QAQ
本来他不想让“澄粹”觉得他是小哭包的，已经好久都硬克制着自己心音强行不呜的，这会儿实在有点绷不住了。
这搁谁谁也受不了，本来嘛，一个想起来自己是个带着凶残人设的双面人、一个一向对道侣坦诚相待随便听自己心音的透明人、一个脑子从一开始都不怎么够用的小笨蛋，他顶着压力、小心翼翼避着爱自己单纯感恩知大局的道侣，暗中策划让对方接受自己的双面人设定，这就已经很难了。完了跟自己打配合的戏搭子还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要配合不配合的。千坎百坷啊，好不容易磕磕绊绊演完一阶段，结果回头一看——好么，自己个儿演技稀碎演成个前后矛盾的四不像！这都还不如不演，好歹不演不必伤人眼，也不会害得人怀疑道生。
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陷入了一个僵局——接着演肯定是不可能接着演的了，一来计安他不可能信，二来澄粹实实在在是没这个本事。可要是直接摊牌……
澄粹抿着嘴唇垂下头，两边肩膀都紧绷着往内收——他实在是胆怯。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生生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