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重山》一揽清梦

3、历葭

　　沈持盈还是决定独自前往草甸查探虚实，高曙却意外的制止了她：“还是我去吧，你去看看能不能从服制上找找线索。”

　　想来高曙丝毫没有意识到沈持盈也是一个只穿官服，对服制半知半解的姑娘。沈持盈看着他无措的模样决定还是不为难他了，挥了挥手示意他趁自己没有反悔之前赶紧走。

　　高曙飞快的带着人跑了，留给沈持盈一个潇洒的残影。

　　沈持盈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前往金城长公主府，将自家堂妹沈泽盈身边的春应抓过来当苦力。沈泽盈穿衣打扮皆是由春应一手操办，引领汴京风尚也是她毕生追求。

　　沈持盈勉强从死者身上扯下几块干净的布料，以免惊吓到她最后水漫开封府。

　　春应到底是行家，摸索了片刻便说道：“这料子不是外头的，纹样应当是许家绣坊出来的，京中有名的几家绣坊，唯有他们家分六十四股线。”

　　沈持盈当然不知道六十四股线是什么，但是一听许家就立刻警醒起来：“是越国公夫人的那个许家？”

　　春应姑娘勉强露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是大少夫人陪嫁的绣坊。”

　　一听是亲大嫂的陪嫁，沈持盈立刻长舒一口气，夹着春应便往许家绣坊去了。

　　绣坊的老板长着一张和善的圆脸，又听沈持盈说是沈霁的亲妹妹，笑的如同一朵灿烂的菊花：“这纹样原是永清县主描的，也是这位姑娘送来缝制的，后来京中贵女都送来料子绘制纹样，您拿来的料子应是宫中赏下来的，却也有不少。”

　　沈持盈立马问道：“那这些贵女们可有记录？”

　　“有倒是有，但多是一个府记到一处。要不这样，素日便是我这小二负责接待，这孩子脑子活，兴许能记住几个，您先查着，其余的过两日我给您整理出来。”

　　这小二也真有点本事，前前后后记住了十余家，只是便是真有贵女失踪，家里恐怕也不会轻易宣扬出去，现下看来还真有几分棘手。

　　持盈看了看躲在门口干呕的春应，顿时有了主意：“婶母最近还在给四哥相看人家吗？”

　　面色蜡黄的春应感觉到了背后的凉意：“还在相看，前些日子还办了场赏花宴，京中但凡适龄的姑娘都瞧了一遍。”

　　“那明日可还有什么宴会？”

　　“咱们府上却是没有，倒是明日晋楚姑娘宴客，大后日含山长公主寿辰。”

　　姑娘宴客来的多是些待嫁的姑娘，长公主寿辰则是不拘。念及此处，持盈便径自前往谢府。
　　虽说是小宴，谢府上下还是忙碌异常。

　　谢晋楚许久不曾见过持盈，只看同住一府的谢晋怡都行色匆匆，便知女官事务繁杂。

　　“可不许说又是为了办案才来找我。”

　　持盈苦笑一声：“还真是。”

　　谢晋楚也不为难她陪自己说话：“说罢，又出什么事了？”

　　“明日小宴的回帖，可有谁说不来？”

　　谢晋楚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多是说来的，只濮阳将军府的大姑娘濮阳庆欢来不了，不过听说已经定下了工部侍郎家的嫡长子，还有齐王府的大姑娘聂和筝，瞧那意思齐王妃还是想把她留在府里，再有就是秦家嫡次女秦长瑜，听说是看上了清河崔氏的崔让。”

　　“聂和筝不是越国公府的大姑娘？”

　　“那不是灵昌郡主没了就被齐王接入王府了吗，王妃膝下三个儿子，最贴心的就是她，自然想留下。”

　　“得了，你还是把名单誊一份给我。”

　　谢晋楚没好气的拍了拍她的手：“十回有八回见不着你人，好容易来一回还是有事找我，你可瞧着吧，等祖母七十大寿，你可就别想回去了。”

　　持盈连忙陪着笑恭恭敬敬做了个揖：“姑娘宽宥，小的再也不敢了。”

　　“得了得了，一会从角门出去，别叫你外祖母抓个正着。”

　　对着小二口述的名单，除过几个已为人妇的贵女，都出现在了回帖上。案件一时陷入了僵局，持盈决定打道回开封府，看看高曙那边的情况。

　　直至酉时，高曙那边仍没有回音，持盈无法，只得第二日再探。

　　所幸第二日，高曙那边就有了新的线索，他们走访了周围的百姓，得知五天前的夜里，有一个女子前来叫李大家的门，她称自己是父母双亡，被徐王瞧中欲纳入府中，并请李大将自己的荷包送到大成坊的赵三平家，她的叔父定有法子将将自己赎出，说罢便跑了。李大原以为是糊弄人，哪有将荷包留下人跑了，因此前天才抱着试试的想法将荷包送去大成坊，却不想怎么叫都无人应，便将荷包留在了门房。

　　女子应是担心自己遭遇不测，便将重要的消息留在了荷包里，自己则前往龙亭湖寻求庇护----龙亭湖属皇家园林，自有皇城司的守卫，只要她到了那里，便可性命无虞。

　　案子一下有了眉目，沈持盈与高曙却始终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两人沉默着前往大成坊，赵三平家仍是无人。沈持盈便去隔壁打探消息，邻里们提起赵三平却都没有多少印象。只是听说他原先在魏王府当差，年岁大了才回了这处宅子，四天前倒是有人见过他出门，后也没见回来。

　　沈持盈忽然想起，昨日有人提及魏王已告病三日，所以这个赵三平极有可能是得知魏王生病，所以这几日才没有回来。

　　二人来不及多想，立刻打马前往魏王府。

　　魏王府中人已见过高曙多次，因此痛快的前去传话，却得知魏王缠绵病榻不愿见人。高曙无法，只得说希望见见赵三平。

　　赵三平是王府的管事，魏王妃过身后便一直管着王府，后来历葭郡主大了便不大操心内院，只随王爷办差。也是去年摔断了腿才回大成坊的老宅，上个月历葭郡主大婚，府里没个管事的，这才又回来帮衬着，却也架不住年纪大了，隔三差五的回宅子里住上几日。

　　沈持盈心中的不安，终于在赵三平说出他并没有侄女时达到顶端。却还是不死心的问道：“那您还有没有外甥女，或是旁支的其他女儿？”

　　“奴才打小便没了亲爹妈，唯一的哥哥也在逃难的时候死了，哪里还有其他女孩。”

　　持盈呆呆的坐在圆凳上，久久不曾出声，连带着高曙也在一旁沉默不言。

　　“您恐怕要随我们去一趟大成坊的宅子，有个自称是您侄女的人交给您一个荷包。”

　　赵三平一时站立不稳，慌慌张张的夺门而出。他年岁大了，脚程不快，足足半刻钟才回到老宅。见着那个荷包，老人顿时沧桑了许多，如同孩童般将荷包捂在脸上放声大哭。

　　“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