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至夕归》之越

5、昭至

　　陈昭至想死。
　　可拿不到毕业证这件事，委实是丢人了点。能学到这个专业，完全是陈昭至和家里人坚持不让步的结果。
　　选了就得走，何况这还是自己喜欢的专业。

　　“不是，学姐。”
　　陈昭至拿出对待老熟人的态度，脸上突然咧了个笑，“我一个这么认真做事的好学生，您瞧瞧我这一年的成绩，哪科不是年级前三？您帮我跟主任说说，咱这是大学对吧，没必要弄得这么麻烦。”

　　不等穆夕归拒绝的话说出口，陈昭至把椅子往她那边拽了拽，低声说道：“好学姐，就算医院过来招人，也是不看量化分数的对吧？您就给我通融通融，放我条路得了。”

　　陈昭至此人，在所有人的眼里都是个无比正经的学生，只有与之相熟的人才知道，为人不要太沙雕。
　　放在影视剧里那活脱脱就是个炮灰反派，话多且烦。

　　放下手中蓝色的文件夹，穆夕归才说出主任的用心良苦：“主任想让你去拿市里的Mali奖学金，全校只有你的成绩符合，因为量化分数失去入选资格，还挺可惜的。”

　　Mali奖学金，是B市为了医学生专门设立的专项奖学金，要求极高，能拿到这个奖学金就意味着B市所有的医院任你挑选，压根不用担心就业的问题。

　　任何事情都抵不过发自内心的热爱，像陈昭至这样的学生，是每个教授都不愿意放过的好苗子。

　　的确是这样。
　　能拿到最权威的奖学金才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但是！不想就是不想，就他陈昭至不想做的事情，还没人能逼他。

　　陈昭至看刘主任打电话还没回来，和穆夕归打了招呼就溜之大吉。

　　出门前，听到穆夕归接电话。
　　瞧瞧，小领导就是事儿多。

　　“好，我知道了。”
　　“你别一天天乱扣分，瞎胡闹什么？”
　　“他出勤了，人在我这，懂了吗？”

　　任陈昭至脑袋再不灵光，从穆夕归这话里也听出了些其他的意思。
　　怕是电话那边的人想告他状来着，被眼前的人怼了回去。

　　听完这通电话，陈昭至居然觉得学生会挺有趣的，而且他也很想知道，电话哪头到底是谁。
　　不得不说，被人护着的感觉还挺好的。

　　-

　　“哥，你不是说，死也不加入学生会吗？”
　　耳机里传来女孩子毫不客气的嘲笑，“某个人的flag倒了哦。”

　　刚巧赶上亲妹妹放假，陈昭至陪她打游戏时顺道提了一嘴，得到的却是自家妹妹无情的嘲笑。

　　陈昭至面无表情，手指在平板上如飞的操作，把能威胁到妹妹安危的人全部打死，像是警告：
　　“你再笑，我就告诉爸妈你早恋。”

　　“你去吧，”林佳乐毫不犹豫地开口，笑笑，“你觉得爸妈信我还是信你？”

　　“……”

　　林佳乐和陈昭至，一个跟爸爸姓，一个跟妈妈姓，陈昭至一直吐槽妹妹的名字取的太过随意，林佳乐反怼老哥的名字起得太“诗情画意”。
　　快二十年的生活，两个人没有一天不在互怼。

　　小时候林佳乐喜欢恶人先告状，不管做什么事情永远都是哥哥错，陈昭至觉着妹妹小，让着也没什么，一让就让到了长大，他成了家里地位最低的那个。
　　连家里的猫地位都比他高！！！

　　妈有爹疼，爹有妈疼，妹妹有爹妈疼，猫有爹妈妹妹一起疼。
　　……哥哥没人疼。

　　一局游戏打完，林佳乐日常老妈妈式催哥哥谈恋爱，唉声叹气了好久，说道：“说真的哥，你都大二了，怎么还不找个女朋友？医科大妹子可多了，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陈昭至：“关你什么……”

　　林佳乐：“你要是在妹子如云的医科大再找不到对象，哥……”
　　那边顿了顿，正色给出了一个斟酌良久的答案，“你怕不是有什么问题？”

　　语音戛然而止。
　　陈昭至直接把游戏退了。
　　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每日的量化考核分数都会更新，陈昭至躺在床上翻着群消息。
　　周五的活动穆夕归果然给算了分，加了两分，现在是104。
　　陈昭至看着这分数，还挺高兴的。

　　可一想起刘主任说的，达不到标准分不能毕业，陈昭至头都在疼。

　　要说追求，他还真没什么想要的，或许是家里的关系，陈昭至从小就知道长大以后他面临的是什么。
　　因为知道，才更不想去碰，来医科大学，也只是图一时的清净，逃避要去面对的事情。

　　两位好友，一位不愿意服从家里安排，组建游戏战队，去年拿下一块世界级金牌；另一位痴迷于创业，也早早出来打拼，成立了多个餐饮公司。
　　唯独他陈昭至，躲在这大学校园里，每天都在自我催眠。

　　进入学生会面临的事情太多，即使还未步入社会，里头的弯弯绕绕陈昭至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谁和谁不合，谁又在谁背后捅了刀子……勤工俭学的部长都跟唠家常似的跟他说过。

　　“讲真，小昭，你真要进学生会啊？”张百新趴在床上，手里还拿着要点手册，恹恹地问。

　　“不止是我，所有大一学期量化不合格的学生，这次都被分进了学生会各个部门，为了赚量化分数。”

　　张百新握拳为好兄弟打抱不平：“要我说，学校就是脑抽，这种规矩哪有从大三开始实行的？新规不都从新一届大一开始？”

　　陈昭至笑着叹气：“我还没考虑好呢，毕业证不拿也就不拿了，无所谓的。”

　　“那你毕业要干嘛？没有毕业证，哪里都不认你这个医学专业的学生。”

　　“谁说我要当医生了？”
　　陈昭至揉揉脑袋，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要是拿不到毕业证，就回去继承我家的上市公司。”

　　屋内沉寂了几秒钟。

　　张百新：“那啥，我现在帮你拿退烧药。”
　　边下床还边嘟囔，“人都烧糊涂了。”

　　陈昭至把他踹了上去。

　　-

　　再次见到穆夕归是在食堂，陈昭至一个人，穆夕归也是。
　　只不过穆夕归的桌上摆着手机，正在播放什么视频，戴着耳机看得正入迷。

　　陈昭至坐在她右边隔了几张桌子的位置，只要穆夕归抬头，就能够看到他，不过她实在是专注，目不斜视到完全不关注身边的事情。

　　正看着，有个人拿着餐盘坐在了穆夕归对面，陈昭至定眼一看，还真是应了老话——
　　冤家路窄。

　　陈昭至坐的离他们不算远，仔细听的话，说话的内容也能听得很清楚。
　　穆夕归拔下耳机，将手机和支架收起来，看着来人：“有事？”

　　陆岩笑笑，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面，说道：“倒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穆夕归抬眼看看他，淡淡道：“那说完了，你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背包、起身、拿餐盘……动作一气呵成，连陆岩再多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给。
　　这还是陈昭至第一次在陆岩脸上看到失望的神色。

　　呆呆地望着穆夕归远去的背影，站起来的身体重新直直地又坐回椅子上，全程跟个木偶人似的。
　　看起来，陆岩似乎对穆夕归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陈昭至想了想，绕过陆岩，朝穆夕归离开的方向去了。

　　-

　　收到陈昭至的消息时，穆夕归正在组织办公室里看各部门交上来的活动策划，抬头看了眼表，瞧着外头渐渐沉下来的天，揉揉眼睛，又打开了文档。
　　穆夕归以前是很讨厌这种东西的，整天盯着电脑，不仅眼睛不舒服，连带着脑子都昏沉沉的。

　　自从当上这个“候选人”，穆夕归就没清闲过，所有的节假日都被绑在了组织办公室，上个学期所有的作业和小论文都是她坐在这个办公室里完成的。

　　每到期末考试前，就跟要了命一样，组织内有期末总结，回到宿舍还要接着背书看书，压力大得不得了。
　　即使再不喜欢，穆夕归也清楚地知道，必须要当上学生会主席，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应该就是成年人不得已的世界了。

　　门被推开，陈昭至一张笑脸伸了进来，食指勾着奶茶袋子，把奶茶放在穆夕归面前：“等着急了？”

　　穆夕归淡淡瞥了眼那杯奶茶，问：“有什么事？”

　　“奶茶凉了就不好喝了，这可是K家的全套奶茶，好喝着呢。”

　　穆夕归盯了他两秒，也不跟他客气，伸手打开那杯奶茶。
　　这味道一尝就是三分糖，看不出来，陈昭至还是个细心的主儿。

　　“学姐，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说。”

　　陈昭至依旧保持着大爷的坐姿，胳膊搭在翘起腿的膝盖上，问：“我看得出来，你其实也不太想让我加入学生会，为什么……”

　　穆夕归放下奶茶杯子，接过他的问题说：“为什么劝你加入吗？”
　　陈昭至颔首。

　　吃人家嘴短，穆夕归笑笑，和盘托出：“第一，你们的到来会打破组织内原本的平衡。”

　　学生组织里拉帮结派、千丝万缕的关系，加入了其他的人一定会接着站队，不说现在形势多么稳定，但穆夕归可以肯定的是，等这帮人加入组织后，一定会很不平静。

　　“第二，”穆夕归顿了顿，看着陈昭至的眼睛，“你也知道，我已经是大家默认的下一届主席，可在换届大会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未知，你们的到来，的确会在一定程度上威胁我的地位。”

　　陈昭至笑了。
　　他一直听闻说这个穆夕归是个很聪明的人，没想到这人比他想象的还要通透。
　　虽说女人麻烦，但这句话在聪明的女人面前显然不适用。

　　听完，陈昭至开口：“你倒是实诚。”

　　“这话可不像是在夸我，”穆夕归笑笑，耸耸肩，“反正……我们不会在对立面。”

　　陈昭至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可不一定。”

　　“那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