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乐毅-了情 ...
-
薄暮映小腰，清瘦有佳人，衣袖宽，系带紧。楚王视美，多饿人，那知缘何人憔悴。
了情
燕昭王同意了赵武灵王的要求，让嬴稷跟代相回秦国，并派了兵护送其回国，嬴稷知道这件事情亦惊，亦喜。他终于可以回到秦国，在这个燕国呆了四年之久以后，但是芈八子却不能与他同行，这让嬴稷很不解。
芈八子自有她的道理，燕昭王之所以能够同意让他走，原因无外乎是赵武灵现在的强大，还芈戎带着楚国的密令的缘故，以其谋士的远见，自然不能放过笼络两国的机会，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得罪两个国家，但燕昭王并非是君子，因此芈八子让嬴稷第二日就起程回秦国，确认嬴稷安全离开燕国的时候，自己再走，她只担心嬴稷走不了，自己不会走不了，因为有乐毅，还有她秦楚两国的王室的身份。
“母亲。”嬴稷此刻跪在芈八子面前，头枕着芈八子的腿，轻轻的唤着芈八子，
“我儿何事？还要与母亲撒娇？” 芈八子有些溺爱的，抚摸着嬴稷的头说，
“母亲为何不同儿一起回秦国？” 嬴稷抬起头看着芈八子，有些不解的问，
“我儿为赵武灵王代相所求之人，并未要母亲随儿一同，所以母亲不能与儿同行。” 芈八子回答，
“可燕昭王已经同意母亲也回秦国，为何不可一同走？” 嬴稷疑惑问，不明白为何芈八子要让先走，
“我儿要知道，名不正则言不顺。母亲并非秦国到燕国的质人，不可与儿同行。”
芈八子回答，
“母亲不走，儿也不走。” 嬴稷目光坚决的看着芈八子，他不想让自己先走，
“我儿糊涂，我儿可知郑武公伐胡的事？关思其为何被杀？”
嬴稷看着芈八子，双眼带着忧伤，这事他知道，但现在并不知道芈八子要表达什么，芈八子接着说，
“战不择手段，无论什么样谋略，用在战中都不为过，用一个人来换一国的军队，值得。赵国之所以要我儿回秦继王位，是因为想用这样的方法，有恩于秦国，这样就可以免除秦国对其的忧患。” 芈八子看着嬴稷有些皱眉，接着说，
“母亲并不是他们的棋，如若母亲与你一同回去，难免会成为我儿的负担，谁也不能保证赵国会不会送我儿回去以后，因我儿对母亲孝敬至极，因而囚禁母亲，得以控制秦国。母亲不可拖我儿，不可拖秦国大业。权力带给你的除了责任以为，也是保命的工具。忘了母亲曾对你说过，儿强，母亦强。如若我儿顺利继承王位，即便出了这样的事，母亲也不会有危险。”
嬴稷的眉头有些舒展开了，芈八子接着说，
“秦惠文后及武后不会这么容易让我儿继王位，我儿质于燕多年，在国内没有势力，如若没有赵国在后，回秦国，如何能打败秦惠文后及武后，还有其他想争王位的公子？你是赵国的棋，赵国也是我儿的棋。”
嬴稷嘴唇紧抿，芈八子慢慢的接着说，
“我儿必须与赵国回去，也只能我儿一人同去，母亲你不必担心，在燕国还有乐亚卿。路上有母亲的弟弟，他会保母亲平安，我们到秦国再会。”
嬴稷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退了倔强，换上了忧伤，又换上了坚强和对权力的欲望。他把头又枕在芈八子的腿上，双手紧紧的抱住，只是静静的跪在那里。他想在这个晚上陪着母亲，因为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母亲。
“母亲。”嬴稷心里默默的念着，闭上眼，
“儿一定要一直孝敬您。”
权力这颗种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开始在这个心里，慢慢的伸出他的触手，占据着心。
权力这颗种子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开始在这个心里，慢慢的伸出他的触手，占据着心。
夏日的早晨，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天气就开始闷热起来，让有人些透不过气。赵国代相带着嬴稷离开燕国，乐毅和芈八子去送他，一行人一直走到城门，这里就不能再送了，嬴稷停了脚步，看着芈八子，跪了下来，给芈八子嗑头，眼中好像有着倔强的泪水。
芈八子看着嬴稷如此，眼框里湿润起来，待嬴稷起来，芈八子抬走整理了嬴稷的衣服，拍了拍他身上的土，对他说，
“ 我儿路上要小心，一定要平安的回秦国。”
“儿一定会在秦国再见母亲的，母亲要答应我。” 嬴稷想要得到肯定的回答，语气坚定的问着，
“母亲答应你。” 芈八子回答，拍了拍嬴稷肩上的尘土，
嬴稷笑了笑，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车，马车随即扬尘而去。
看着马车出了城门，越走越远，芈八子依然站在那里，看着那越来越小的影子，久久不动。
“我，真的很伤心。” 芈八子缓缓开口，
乐毅站在她身后，默默的看着芈八子，有些安慰的说，
“他是王。”
“是啊，他是王，可他也是我儿，怎忍看他处心积虑，怎忍看他被人算？”
芈八子现在真的认为嬴稷就是她的儿子，一起生活了近三年的时间，嬴稷对她的孝，对她的关心，那一点不是真的呢？
“太阳晒了，回去吧。”乐毅关心说到，但是语气还是平平的，
芈八子转过头，看看乐毅，这个身后的男人，他总是在默默的支持她，从来没有他自己的想法，也不会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他总是那么克制，总是让人想不透他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说句，你身体不好，我很担心，这样很难吗？
芈八子无耐的笑了笑，点了点头，跟着乐毅回府，等待，等待有人告诉他嬴稷平安的出了燕国国境。
时间是难熬的，这是到燕国以来最难熬的时间 ，自己的命运要靠别人来成全，就像浮萍一样，若是一个浪打下来，可能连命都没有了。芈八子不说话，也不笑，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外面的天，外面大大的太阳，升上来，又落下去，听着知了在叫，叫的让人心烦，可是却不生气，因为这气好像生不起来，没有力气去生气。就这样等，是等生，还是等死？
一天，
二天，
两天以后，乐毅带来了消息，嬴稷已平安出了燕国国境。芈八子终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可心里立即又有了失落，这样的消息意味着她，也要离开了。
“乐毅。”芈八子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叹了一口没有人可以听到的气。
夜，总是带给人无限的宁静，夏日的夜除了宁静以外，还有无限的哀伤，是鸟儿不听懂，虫儿不能听，树儿不能语的伤。
这是芈八子在燕国的最后一个晚上，过了这个晚上，就要随芈戎起程回秦国了。
芈八子在院子里闲逛，慢慢的看着这夜月的天，并不能入睡，她要好好看看这夜晚，过了这个夜晚，就再也看不到了。
她想去书室看看。
透过窗口的竹帘的空隙，看到那曾是与他对弈的棋盘。芈八子走向书室，推门进了去，这时曾是她熟悉的地方，她仿佛还看到两个孩子调皮的不听先生的话，自己坐在一旁读简，仿佛看到自己也在偷偷的学习先生写的字，以备自己万一露也的马脚，仿佛看到乐毅坐在棋盘旁，低头思考棋子下法的样子，仿佛看到乐毅盘膝而坐抚瑶的样子，仿佛看到自己倔强的想要乐毅答案的时候，仿佛，一切都只是仿佛，而这一切都已过去，仿佛也只剩下了仿佛。
芈八子走到琴架旁，伸出手抚摸着琴弦，一根，两根，
“咚。”大弘音。
“咚。”小弘音。
芈八子转身坐下，弹起了凤求凰。
曲子婉转，缠绵，充满了对爱情的渴望，炽热。可芈八子弹起来，却有些哀伤，曲如人心，人伤，曲悲，再欢快的曲，若是到了伤心人手里，也是开心不起来的。
芈八子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泪，司马相如弹唱打动了卓文君，后人谱了此曲，而现在的自己却只能借此曲表达自己心中的哀伤，仅仅是想学司马相如的大胆和对爱情的执着。
琴声突然停了。
芈八子转头看到一只手按在了琴弦上，芈八子低头，摇了摇头，
“何苦！”
“苦。”乐毅回答到，
芈八子抬头看着乐毅复杂的表情，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受，是他苦，还是自己更苦，
“苦，就不要再弹了。”乐毅看着芈八子伤心的样子，心里如夕阳西下的悲伤，
“不弹就不苦了吗？” 芈八子苦笑的问到，
“换我可好？”乐毅问到，
芈八子看着乐毅，笑了笑，起身将座位让给他，
乐毅没有去坐，只是站在那里。两人就这样站在那里看着彼此，看着彼此的样子，想去看彼此的心，可是心，可以看得到吗？
风，吹过，竹帘打在窗边上，声声作响。
乐毅走到琴旁，坐了下来，开始弹，琴声没有一丝欢快，是哀怨的，是不愿的，芈八子听着这琴声，开口唱到，
“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
耿耿不寐，如有隐忧。
微我无酒，以敖以游。
我心匪鉴，不可以茹。
亦有兄弟，不可以据。
薄言往诉，逢彼之怒。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忧心悄悄，愠于群小。
觏闵既多，受侮不少。
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
心之忧矣，如匪浣衣。
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这歌声有着不甘忧愤，有着不平的怨。
乐毅看着芈八子眼中的伤，眼中的痛。不是她不敢，而是她不能，可是自己呢，他不能，他不能回应，他不能肯定，他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她是王妃，他是秦国王的母亲。
曲终了，人终了，曲终人散，情岂难了……
芈八子停下了歌声，看着乐毅，
“可愿随我一同回秦国？”
“乐毅不能。”乐毅望着芈八子，回答到，
“连同家人一起带去，也不可？” 芈八子有些不甘心的问到，
“乐毅不可。”乐毅平静的回答，
“秦王也是贤王，招贤于你，如何？” 芈八子追问到，
“乐毅不去。”乐毅有些伤感的回答，
“你可从赵国到魏国，又从魏国到燕国，为何不可到秦国？” 芈八子有些生气的问到，
“陛下待我如已，大业未成，不能离。”乐毅低声回答，
芈八子看着乐毅，转身，离开了。
乐毅看着芈八子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继续抚琴，开口低声唱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不往。岂不尔思？劳心忉忉。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我不往。岂不尔思？我心忧伤。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岂不尔思？中心是悼。”
乐毅停下了琴，想着芈八子的样子，一颦一笑，一倔强一顽皮，影子在眼前一幕一幕的映过，他依然呆坐在那时里，在等，在等天亮，天亮后，他就要送她走，天亮后，他就永远见不到她，天亮后，在这乐府里就永远没有了这样一个人，他不想让天亮，可是他不能。乐毅的眼角滑过了一泪，落在了琴上。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乐毅-了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