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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无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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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八晨,空气微凉。
莉姗站在窗前,嗅闻没有人喧嚣味道的空气。因为人们还在熟睡。只有她,才起了这么早。不是因为别的,只是睡不着。
原来再热的天,这个时间段的温度都是能感受到它的清凉的。冰清冰清,与世隔绝。
莉姗也是刚刚起的床。她睡眠不深,稍微大一点的声音就能将她从睡眠中唤醒。之后再也睡不着。
意识是困的,但是身体却不困。躺在床上,手脚犹如被火星溅烫,身体犹如被蚂蚁啮咬。好像有若干虫子在皮肤下面走动。这样的感觉,实在是磨人。只能投降被迫起身。
莉姗打开了灯,好让光线唤醒身体。再走至窗前。
窗外还是夜色如水的景象。一个人也没有。能听到大货车驶过马路的声音。家家户户都是关着灯,大家都沉浸在梦乡,只有莉姗一个人醒着。
清早八晨。
她不知道该干什么。醒得如此早,睡得如此少,在这样的时刻,总让人感到莫名的压抑。她拒绝这样的情绪肆意生长,打开手机,翻出了好友列表。
不停往下滑着,看着。最终停留在一个备注叫小白的人上面。算了算日子,最后一次跟这个人联系,已经是七年前。
恍如隔世。
但是,与小白旧年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高清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莉姗脑海中回放。她甚至记得小白说过的话,记得当时自己与小白聊天时的心情。她点开了小白的头像,看小白填的资料。虽然小白的资料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因为曾经看过无数遍。但却再也没有联系。
这七年来,从未从未,说过一句话。
小白不是莉姗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她们相识于网络。曾经的网友,陌生了,也就陌生了,谁也不会觉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都默契地没有删彼此。小白或许是没有删好友的习惯,而莉姗则是,觉得自己对小白还有对方不知道的感情。
莉姗看了小白的资料。又看了小白的头像。是小白喜欢的公众人物。
知道小白的长相,还是小白只发了一次的照片。照片中的小白披散着头发,戴黑框眼镜,穿白色荷叶边衣服。此后再回想起小白的长相,都是这个样子。不会去想象要是小白穿其他颜色的衣服会是什么样,要是小白把头发扎起来会是什么样。
莉姗觉得困,眼睛快要挣不开,闭上了眼睛。但是知道,即使觉得困,躺下去之后也依旧睡不着,火星烫皮肤、虫蚁啮咬的感觉会再次袭来。她只能忍着难受硬撑。无法入睡。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她也尝试过一些入睡办法。比如缓慢吸气,吸到极点,在缓慢呼气,呼到极点。重复几次。但是根本没用。甚至有一种被迫憋气,越憋越清醒的感觉。数绵羊更是不行,数着数着便会走神,不知道数到哪了,而后继续睡不着。
莉姗的难受无人分担,只能自己扛。
或许天大亮的时候,情况会好一些。
等终于熬到天大亮,莉姗有种解脱,或者说身体被抽空的感觉。得不到好的休息,精神状态自然不好。强撑的感觉是难受的。
莉姗看到,楼下有一把废弃的太师椅。忽然走来一个男人,男人看到了那把太师椅,朝太师椅走了过去。
男人会去坐那把太师椅吗?莉姗甚至胡思乱想起来:如果那个男人坐了太师椅,他就会死。坐下去的瞬间,就是他死的瞬间。
男人背对太师椅,坐了下去。但是,他并没有死。
那男人白衣服白裤子黑皮带,戴副眼镜。双腿张开,弯下腰,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吐出白雾。而后悠哉悠哉看起了手机。
路过一名女子。男人抬头看了一眼。脑袋迷迷糊糊的莉姗又开始猜想,男人看到女子之后脑袋里会想些什么。那男人结婚了吗?如果结了,他会不会在想如果自己可以同时拥有两个女人该多好。如果他单身,是否会在想要是女子是自己的老婆该多好。
女子越走越远。男人收回了目光。刚才的猜想,男人是否真的有想过呢?那个跨开双腿,低头看手机的男子。
莉姗强迫自己动起来。比如,去做个早餐。将注意力转移,驱散困意。
她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将她双手淋湿。烧水,煮面。再准备一些青菜,鸡蛋。水开之后,先放鸡蛋。煮一煮,再放面条。最后放青菜。青菜是老早就洗干净了的。青菜不需要煮那么久,烫几下就好,省得变老。
全部煮好之后,捞起,出锅。热气腾腾的一碗。淋一点酱油。
面条的麦香混合青菜的植物香气、鸡蛋的荤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给空腹的胃无限满足。
莉姗吃了起来。暖胃,美味的一碗面。
虽说只放了酱油,但却一点也不单调。荤的蛋,素的青菜。一碗面里有这俩,也算足够了。
清早八晨吃起来。
将东西吃下去的瞬间,身体机能似乎立马被唤醒。胃苏醒了过来,大脑运转了起来,浑身细胞都得到了滋养,全身活络地满足。
一口接一口。吃面。吃蛋白。吃蛋黄。吃青菜。放的这一个牌子的酱油味道真不错。提味还上色。原本白花花的面条,经过酱油的浸染之后,色相更好看,味道更鲜美。寡淡的蛋也被上了酱色,也浸染上酱油的味道。丝丝氤氲的热气冒上来,醉人的鲜美味道。
莉姗太喜欢这碗清早八晨的面了。自己煮的。填肚子的。能顺便带来好心情的面。
一口接一口。不知不觉,面条减少。再后来,能看出面条明显比刚出锅的少。直至见了底。见底的当下,碗里的鸡蛋与青菜已经被吃空,还剩下几筷子的面条。酱色的汤水浮着鸡蛋的碎末。
莉姗终于把一碗面吃完。不多不少,吃完刚刚好够。没有很撑,也不再饿了。量适中。
超级满足。在灯光的照耀下,冲洗碗筷。挤上洗洁精。这个时候,室内是还需要亮灯的。天还没有大亮。
莉姗再次来到窗前。发现有三只蚊子在不停地撞防盗网,似乎想要出去。这个位置撞几下,飞到那个位置又再撞击下。但是,窗是关着的,蚊子根本飞不出去。
莉姗的选择不是打开窗让它们飞出去,而是选择——杀之。
她用手掌轻轻按了下去。之所以轻轻,是为了顾及纱窗,怕因为不值钱的蚊子把纱窗给弄坏了。不知是大清早的蚊子迷糊懵懂还是怎样,一下就按中了。自然的,被按中的蚊子结果就是死亡。
弄死了一只,到下一只。
莉姗根本没想过一次就能弄死蚊子。只是按照常规处死蚊子的方法,再度用手掌按了下去。完全没想到,这一按又中了。能感觉到蚊子被压在手掌下的感觉。一头是莉姗的手掌,一头是蚊子出不去的防盗网。两面夹击,蚊子只有死路一条。
莉姗处理掉手上的蚊子。还剩下最后一只。
剩下的这只蚊子,它没有老实地在纱窗上徘徊寻找过去的口,而是直接飞走,还是直接朝莉姗飞来。莉姗用一只手,随便一抓。蚊子不见了。至少目前是没能在看得见的地方看到它了。
难道,它被抓住了吗?莉姗一边想这个问题,一边静静感受手中有没有感觉。比如,多了什么异物。
好像真的有。平时这样握拳,是不会感觉到手里似乎硌着什么东西的。或许,真的是蚊子。如果真的是蚊子,如果它还活着,松开手之后,它岂不是会飞走?不行,必须把它彻底扼杀。
莉姗握紧了拳。拇指,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拇指。全部发力去按压。手指发力,掌心也要发力。如果手里真的有蚊子,那么也要保证最大程度地将它挤压死。不放过一丝一毫。完全不给它留活路。
莉姗还是没有放手,紧紧抓着。即使抓不死,也一定要把它闷死。蚊子实在是太可恶,被咬之后,留下包就算了,还奇痒无比。
她痛恨蚊子。希望每一只见过的蚊子都死绝的愿望越来越强烈。紧紧握拳,久久不撒手。手已经很累,但她还是不放。
抓不死,也要把它闷死啊!
对蚊子的痛恨,促使她越发有力。虽然手已经酸软困。但是。不放!虽然还不能保证百分之两百手中有蚊子——还是不能完完全全确定。对这一点的不自信,根本上来源于对蚊子的痛恨、对希望蚊子死绝的愿望。如果蚊子不在手里,不失为白费力气紧紧握拳。
也许过去了一分钟,也许过去了两分钟。又或许更久。莉姗估计,闷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是普通人憋气这么久,那也应该没气了。
在选择是否张开手时,莉姗犹豫不决。希望手里有蚊子。希望手里有死掉的蚊子。
这样,之前的力气就不白费了。
对蚊子的恨意似乎随着手部力气耗尽逐渐消失。但并不是真正的消失,而是,真的快没力气了。
应该……行了吧。
莉姗想着。缓慢松手。手掌渐渐张开。她看到,自己的手掌因为缺血变白了。真累真痛啊……
希望能看见蚊子的尸体……
她期待着。她张开了手。看见了手掌越来越多的面积。
首先想到蚊子是否会在指缝里。如果在指缝这个位置,还是比较难夹死的。因为有空隙。莉姗希望它不在。
一直慢慢地张开手掌。让莉姗惊喜的是,蚊子的尸体赫然映入眼帘。而且,已经被夹得足够扁。那一动不动的一点黑色,是证明已经抓到了蚊子的证据。花费这么多力气去抓它,把自己的手弄得惨白,弄得那么痛,那么酸。可算对得起结果了。
不失为一个惊喜。清晨的蚊子,竟如此好打。不失为一种幸运。
一下子发现三只蚊子,一下子打死三只蚊子。莉姗觉得特别满足。不过话说回来,看得见的地方就发现三只蚊子,那么看不见的地方呢?是否还有蚊子藏匿于暗处?
但即使有也没办法。因为不可能为了小小的蚊子把家翻成底朝天专门找它。只能先打看得见的蚊子。
蚊子对于莉姗来说,是一种只恨不爱的生物。会嗡嗡叫,会吸血,扰人又无可奈何。不打吧,又吵。打了吧,又脏手。如果还有血,还擦不掉。
莉姗多么希望,蚊子能够消失在这个宇宙。这种长翅膀长吸血针讨人厌的生物。
总之,一下子打完三只蚊子,莉姗感到神清气爽。感觉周边的环境都干净了。短时间内打死的蚊子达到这个数量,莉姗很高兴。
感到心清明。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从记事以来,第一次一次性轻松消灭三只蚊子。别的蚊子若是知道或看到她高至百分之百的打中率,估计蚊子的一辈子都躲在暗处不敢出来,直至饿死。而那些原地饿死的蚊子,也许会在莉姗哪天打扫房子的时候看到。或许是一两只一两只,或许是成堆成堆的蚊子脚朝天死在那儿。
这个蚊子看到同类一次就被弄死,从而再也不敢叮咬人的画面光想一想,就觉得舒服。
莉姗去洗手。把脏兮兮的蚊子残留物洗干净。
有人说,饥饿使人愤怒。但现在早餐吃了,蚊子还打得这么好。莉姗心情别提多愉快了。由内而外地散发出美好心情。
她想要找人面对面分享这份喜悦。顺便找朋友玩玩。到底分享给谁呢。她先是在脑海中搜索一番。朋友A吗?不,A要上班。朋友B吗?不,B要带娃。朋友C吗?不,忽然想起C出差了。那朋友D呢?不,D在住院昏迷不醒。
她忽然停止思考了。光是这样直接想,就找不到合适的朋友分享这份喜悦,让她觉得稍微憋屈。她不服气。于是翻出了通讯录。一个个看,一个个找。全部看完之后,再进行筛选。首先,男的肯定不要。领导肯定不要,有利害关系的同事肯定不要,点头之交的熟人肯定不要,因为不够亲近,即使满心期待地分享,换来的也只会是尴尬。
那么,在剩下的莉姗能选的人里面,就不多了。终于,她看到了一个光是备注名就让她嘴角上扬的人。那就是她最好的闺蜜。她不止一个闺蜜,但只有这个闺蜜最亲密。那就是小黑。
小黑人如其名,皮肤异常的黑,丢在光线暗一些的房间,乍一看还看不见人。如果在其中露齿笑,别人还会吓到,不明白牙齿为什么会飘浮在空中。
小黑。好。就她了。
莉姗选择将小黑作为最亲密的闺蜜,其实就是因为小黑足够黑。这样跟她待在一起,就显得自己很白了,走到哪里都因此充满自信。小黑是绿叶,她就是红花。内心的算盘是这样打的,因此就对外宣称小黑是自己最亲密的闺蜜了。
在外头,莉姗和小黑走得特别近,是为了向路人展示看自己是多么白,小黑比自己黑这么多,自己再黑也不算黑。所以自从小黑成为自己所谓的最亲密的闺蜜之后,莉姗特别爱出门逛。若是在只有两个人的地方,莉姗则会无意识地跟小黑拉开一点距离。反正此刻没人看见,不需要展示给外人看自己比小黑白。
莉姗毫不犹豫地给小黑发消息,说要过去找她玩。过了一会儿,小黑表示同意。
莉姗欣然赴约。
见到了小黑。小黑还是一如既往的黑。
莉姗显得非常熟热地迎了上去,抱住了小黑,还对小黑撒娇。小黑的回应也同莉姗一样,熟热地回抱。只是,她们各自的心思却有些微妙的不同。莉姗的心思是,出门又有小黑给自己当绿叶了。小黑的心思单纯的只是,闺蜜莉姗又来找自己玩了。
莉姗是非常期待出门的。小黑则无所谓。莉姗想去,她就去;莉姗不想出门,小黑也可以在室内陪着。
莉姗选择跟小黑成为最亲密的闺蜜,就是为了在众人面前凸显自己的白。所以基本每次见小黑,莉姗都会选择出门,并且贴小黑非常近,就怕路人对比不出来自己的白。
这次同样不例外。莉姗亲昵地去挽小黑的手,身体贴着身体,恨不得长成连体婴。就是为了突出这明显的一黑一白。两个人之间的界限,就是黑与白的界限。莉姗与小黑贴得越近,黑白界限越明显。
莉姗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她紧紧搂着小黑的手,小黑虽然开始感觉到痛,但也依旧微笑没说什么。或许是因为不知道莉姗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或许是觉得莉姗真的跟自己关系特别好。总之无论莉姗怎么挽手,她都接受。
莉姗一边走,一边观察路人们的反应。看看他们同时看到自己和小黑之后,是否会更倾向于看自己。因为自己比小黑白,何况小黑是如此的黑,自然就能衬托自己是如此的白。大部分人更喜欢皮肤白的,那么他们就会看莉姗多一点。
这是莉姗的猜想。莉姗一边和小黑走,一边用余光观察路人。实际情况是大家各走各的路,根本没什么人刻意去看她们这一黑一白。小黑只是比常人黑,莉姗则是跟普通人一样。一个普通人和一个皮肤比普通人黑些的人罢了。
但是莉姗坚决认为路人们都在看自己。即使是只为了小黑比自己要黑。
还有一个实际情况,就是只有不正经的无业游民会蹲在路边,看过往的女人们。当看到莉姗和小黑时,莉姗下意识就认为对方在看自己。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内心早已欢呼雀跃,以至于说话的时候声音颤抖。莉姗为了防止小黑发觉异常,立马用笑声掩盖。人与人之间一般对话的时候,时不时露出笑容,时不时语气里听出笑意,都是正常的事。
莉姗利用这一点,完全掩盖了内心的欢呼雀跃。
但其实不正经的无业游民根本不只看莉姗和小黑。他们会看每个路过的人。看她们离自己越来越近,经过自己面前,再离自己越来越远。
莉姗和小黑,只是他们看的其中两个罢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两个。
但莉姗完全不这么想,完全不这么认为。莉姗分辨不出谁是一般路人,谁是专门看女人的无业游民。每有一个人看,莉姗的好心情便会增加一分。
她们一起走,一起逛。莉姗始终紧拉着小黑的手,小黑即使疼痛,也始终好脾气地没说。
她们到处走,到处逛。虽然在外人看来这是两个人在走,但只有莉姗知道,是自己在决定往哪个方向走。是她紧紧拉着、抱着小黑的手。不管去往哪个方向,都是莉姗在引领。
她们走过的一条条路,走过的一条条大街小巷,其实都是莉姗在利用小黑向人们展示自己有多白。自己就是花,小黑就是叶。
她在利用小黑做衬托。
走累了,她们也会停下来,坐在石凳上,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即使是坐着,莉姗也依旧紧紧抱着小黑。毕竟小黑是自己唯一的衬托。小黑多黑,自己就多白。
刚开始两个人还基本不说话。到后面估计是休息够了,力气连带精神恢复了,由莉姗起头,说起话来。
莉姗从观察过往的男人们说起。似乎冥冥之中与之前不正经无业游民专门看过往女人们相对应,莉姗现在做起了看过往男人的事。但不同的是,她不仅看,还发表言论。
不过是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在发表。
走过来一个男人。莉姗悄悄地观察,又不让对方有所察觉。否则那男人一定以为自己暗恋他。莉姗不着痕迹地看。
直到男人走远,只有背影对着她们。莉姗才对小黑说:“那男的嘴唇好厚,像香肠。”
说完忍不住笑起来。连笑声也是压低了的。原本是拉着抱着小黑的手,如今改为了抱小黑本人。总之,莉姗是不愿意跟小黑之间有距离的,即使一厘米都不行。因为贴得越近,黑白分界就越明显,越是能衬托出莉姗的“白”。
虽然这个白在大家眼中不过是十分平常的肤色,完全不属于特别明显的白。但是莉姗不管,只要能够有小黑做衬托,她就认为自己至少算是出色的白了。
所以她越发地紧抱小黑。
莉姗在笑,小黑不好意思不笑,否则显得是对莉姗有意见。这种笑不是发自内心觉得事情本身有多好笑,而是出于对对方的情感回馈。所以,小黑也在笑。为了显出笑的真实,不仅嘴巴笑,眼睛也在笑,整张脸都在配合着笑。
莉姗得到了满意的情感回馈,笑得更舒展了。不仅是对刚才的事情笑,也是对小黑情感回馈的回馈。
但是,光是笑什么也不说,也有点莫名单调。这是两人目前默认的。而这个说,则要由小黑来完成。
不能说得太清汤寡水,更不能一两个字就应付过去,而是要有一些实质性内容。这几秒钟还处于笑的阶段,所以小黑还能有几秒钟什么都不发表。两个人在笑,看着彼此笑。
但是那几秒钟太过短暂。要是时间再长一点,要是能再给人多一点思考时间该多好。可是没有如果。这时候,考验小黑的时间就到了。因为两人是最亲近的闺蜜,所以若是小黑不能够及时给予满意完美的回答,那么对于两个人的亲密关系一定画上了问号。
小黑自然不想当坏人。自然想要给予莉姗满意又完美的回答。但是,该说什么呢?该从什么方向入手呢?小黑内心如同被焦虑的火焰炙烤,差点要从额头流下汗来。但是不能。现在不是流汗的时候,流汗也不能够解决问题,不能够为问题的解决带来好的方案。
所以流汗是没必要的事。为何还要白白生产并流出一滴汗。
可是,该怎么说呢?小黑多么希望上帝能给予回答。多么希望上帝能够降临帮助自己度过难关。从未这般过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最完美,才最能证明与莉姗的关系之铁。
眼看就要超时了,小黑却依旧没能交出满意的答卷。完了……正常的应该笑的时间要结束了,快要笑不下去了……快要到收敛起笑容的时刻了……
小黑,加油。小黑,你能行。小黑这样在内心给自己加油打气。这是她的心声,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心声,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心声,只有她知道这个此刻存在的心声。
小黑不愿意承认她和莉姗的关系有破绽。同时相信一定没有任何破绽。可是此刻当下,快要因为这个棘手的问题——不知如何给出完美满意的答案而出现破绽。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小黑,给不出完美满意的答案,等于小黑在亲手操刀破坏这段关系。
这段小黑和莉姗的关系。最最要好的、最最亲密的关系。
小黑有那么几毫秒时间想过要杀了自己。原因就是给不出一个完美满意的答案,因此导致莉姗与自己的亲密闺蜜关系受到破坏,受到无可挽回的损失。小黑一点也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所以呢?该怎么回答?该死的大脑短路,小黑恨不得原地换上另一个脑子来回答。可是现场没有别的脑子能换,那样的想法也不现实。
但她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莉姗的话。她甚至在想,如果是莉姗遇到这样的问题,该如何回答?可是这一秒钟,莉姗是考官,自己却是答题人。答题人怎么能问考官试题答案?小黑放弃了想要从这方面得到答案的路径。
转战别的路径。但是,别的路径又是什么?小黑真的想不出来。她希望有人能将自己救走,不用再面对这样难以回答的棘手问题。或者,时间暂停也行。暂停的期间,除了自己的大脑在运转思考,其他什么都不要运转,一切停滞,包括莉姗全身的血流。世间万物全部静止,只余自己的大脑在思考回答。
可是那所有愿望全都只存在于假设。那些想法一旦走出大脑,会被瞬间化成灰。或者说,那些想法根本就没有机会走出大脑。更或者,它们是无形的看不见摸不着感觉不到的东西,是一种意识,这种随生命存在的意识。若是失去生命,这种意识会同时灰飞烟灭,想法更是不必说连根全部带走,不剩丝毫。
已经没有时间了……难道这样最亲密的闺蜜间的感情即将要出现破绽吗?小黑不用问,自是无数个不愿意。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摧残折磨着她,就是不给任何解决办法。
小黑差点就要跪地求饶。但忽然想起来,她求的是回答的要说出口的话,而不是莉姗本人。所以才阻止了她要跪下去的冲动。
太尴尬了。太折磨人了。到底应该说些什么呢。
之前那个路过的男人,莉姗说他……嘴唇厚,像香肠。其实问题就是该如何接莉姗的话。具体该说些什么,才是一个完美的会令对方满意的答案。小黑甚至有一刹那发觉这样似乎是把自己置于了乞求的位置。如果一段关系中,一个高高在上,一个低眉顺眼,那便不是一段平等的关系。在单纯的人际交往中如此,会是不健康的病态表现。
小黑,究竟愿不愿意这样呢。这段关系跟自己的尊严相比,哪个更重要?假如,假如说前者重要,那么若是真的用后者换来前者,究竟是不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换作平时若是有人这样问,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尊严。肯定会认为用尊严换来的东西根本不值。但是当人真正陷入这样的境地,比如小黑当前的状况,会出现当局者迷的情况。
行了……不能再笑下去了……再笑就是不正常的人了。小黑想要趁最后的底线时间来临之前,想好并说出完美又满意的回答。毕竟刚才笑了,不能够用“呃”字开头,否则又不自然又尴尬,还会让莉姗觉得虚伪:明明不愿意笑,却装得那么辛苦。
所以,千万千万不能用“呃”字开头。
就在还差一毫秒就死亡的瞬间,小黑灵光闪现。莉姗不是说那男人嘴唇厚像香肠吗,那自己何不也说一点赞同又不算破绽——至少不能叫破绽的回答?所以,小黑终于踩到了快要超时的线上回答道:“像被蜜蜂蛰过。”
回答之后,小黑适时地笑起来。怎样知道回答是否正确且恰当呢?小黑的判断标准很简单:看对方是否有笑,并且连带眼睛也一起笑,不能只笑嘴巴,也不能皮笑肉不笑。
反正回答已经给出。莉姗会是什么反应呢。是什么反应也改变不了结局了,因为出口的话收不回来,除非时光倒流。但时光不可能倒流,同时也就不可能改变结局。
再多的担心都没用,再多的担心都是多余了。所以,此时的小黑反倒不再去想该怎么办,而是静心等待结果。
这个结果,就是莉姗的反应。
小黑一直在密切观察着。但是从眼神中看不出来。只有小黑自己知道,自己观察得有多密切。
她不告诉任何人。那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事情。
好了。自己的话已经完全说出口了。莉姗也听到了。接下来,就是最最重点的莉姗的反应了。
好了。准备。开始。
莉姗,听到小黑这句话之后,再度笑了起来。原本就要笑完上次的内容,就要收敛起笑容。但是听到小黑的比喻之后,再度笑了起来。更重要的是,眼睛也在笑。
看见莉姗的反应之后,小黑长舒了一口气。莉姗的嘴巴眼睛都笑了,说明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好笑。同时证明这样的回答是正确的。
莉姗说,男人的厚嘴唇像香肠。自己说,像被蜜蜂蛰过。被蜜蜂蛰过肯定会肿起来,那就跟香肠沾边了。
所以,这个回答是不错的。至少已经算不错。
小黑长舒了一口气。她没有感觉到亲密关系的破裂,那就是还没有破裂,还是好的。
接着,莉姗再度观察来来往往的男人。只看男的,不看女的。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选择。总之就是只观察男人,不重点去观察女人。
好了。又一个男人被莉姗盯中。
莉姗的嘴巴凑到小黑的耳边道:“那个男的皮肤好黑,像刚挖煤回来。”一边说一边暗暗指着那个男人。指的动作自然是不能被那个男人看到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轻则男人眼露疑惑,然后不再管,这是最好的结果。比较坏的结果是,男人脾气暴躁,直接上前来问干什么,然后直接动手。动手最严重的后果是丧命。就因为指了一下便丧命,这怎么说都划不来。
所以,指的时候莉姗是特别谨慎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太明显。指的目的只有让小黑明白自己说的是谁。若是为此丧命,是肯定划不来的。
小黑听见了莉姗说的话,也看见了莉姗指的那个人。本来条件反射想要配合莉姗笑的,但是笑到一半,又忽然想到,自己的皮肤不也黑吗,只不过性别换了而已。
一想到这儿,小黑就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坦然地笑,以及为不知如何回答而担心关系破裂了。她笑得有点不自然,笑中有点尴尬,有点被迫,有点干巴。总之不再像之前那般坦然。
皮肤黑,就说像刚挖煤回来?那么自己跟那个男人都是如此咯?小黑忽然敏感心上来:莉姗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说别人皮肤颜色的时候,是否有考虑过自己的感受?
莉姗抱着自己笑得一起一伏,连眼睛都眯了起来,看出来笑得很开心。难道是真的没考虑过自己的感受吗?小黑没有笑得坦然,莉姗又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看不见自己的反应。
小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里外不是人。
莉姗在自己面前笑的样子,是多么的快乐啊。这一幕,离得这样近,看得这样清楚。莉姗在笑。笑得很开心。
似乎,完全没考虑到小黑。没考虑过说这话自己身边就有一个皮肤黑的人的感受。
好像,莉姗从未察觉。
莉姗在笑。小黑在看。小黑原本努力牵扯嘴角想要配合着笑的,可是只笑起了一点点,嘴角又迅速垮了下去。而且,现在莉姗也没在看自己,她笑到眯眼,是看不见自己此刻的面部表情的。
小黑给莉姗抱。等着莉姗笑够。
有点令小黑没想到的是,莉姗笑的时间竟然比想象中的更久。莉姗一直在抱着小黑。其实原本莉姗是抱得特别紧的,莉姗都拿力气去笑了,自然就无法像刚才那样抱得那么紧了。小黑才终于暂时能够自由自在地随意呼吸。她特别珍惜这一刻的自由自在。因为不久之后,就会又不自在了。
小黑是真的笑不出来。因为莉姗说那个男人皮肤黑,而小黑自己也是皮肤黑之人。莉姗说那个皮肤黑的男人像刚挖煤回来,那么皮肤也黑的自己呢?莉姗说的到底包不包括自己?小黑没敢直接问,因为怕影响到跟莉姗的感情。说不定,莉姗还会立马翻脸骂自己玻璃心,到时候,错就全在小黑身上了。
因为本来可以避免这一点的,却因为小黑的这多此一问影响到了两人原本完好的感情。无疑是故意把一面好镜子摔碎。小黑不允许自己那样做。那会成为罪人,错全在她身上。她不愿意。
所以即使内心非常想问,想到被烈火炙烤,她都强迫自己不问出口。一定,一定不能够问这种会成为扼杀两人感情的问题。
可是莉姗在笑。自己心里又很难过,怎么办?小黑为了防止自己再想下去,开始努力地向自己找借口分散注意力。但是,找什么借口呢?什么借口,或者说法能让自己信服,让自己不再去想莉姗是否是故意?
哎,对了,莉姗可是自己最亲密的闺蜜啊。她怎么可能嘲讽自己?一定不可能。想到这儿,小黑开始无比惭愧。自己怎么能冤枉闺蜜呢?自己果然是扼杀感情的凶手。
小黑瞬间愧疚极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向莉姗弥补。不过好在,莉姗还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活动。否则一定会伤心至极。小黑也会因此更加内疚。这么好的一段感情,就生生被自己给破坏掉了。不行,绝对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那么该怎么弥补刚才自己对莉姗不好的猜想呢?小黑绞尽脑汁。看着眼前还在笑得合不拢嘴的莉姗,小黑忽然觉得此刻,似乎,也挺好的。毕竟关系最亲密的闺蜜就在身旁。这世上多少关系无比要好的人,因为距离或者其他原因不能够经常待在对方身边?那些人想念对方想得肝肠寸断,却无可奈何。
而自己完全没有那方面的烦恼。因为,天时地利人和。比那些人要幸福上多少倍?最亲近的闺蜜莉姗就在自己身边,此时此刻就在自己身边。想要拥抱立马可以拥抱,想要拉手立马可以拉手。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条件呢?
想到这儿,幸福感油然而生。满得快要溢出来。可是,小黑还是感觉有点不对。虽然她也不想去在意这样的情绪,但不知为什么,那样的情绪在不停地冒出来。原本是一阵一阵的小波浪,到后来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加大波动,直至最后,变成波翻浪涌,巨啸滔天。
小黑被这样剧烈波动的情绪震惊到。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情绪?刚才明明还感觉很幸福的,怎么突然间会生出这样的情绪?那种情绪究竟是什么?
小黑百思不得其解。还惊讶自己现在在为这样的情绪感到困惑。
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呢。小黑告诉自己,自己一定不知道,但其实,她也在时断时续地告诉自己,自己在骗自己。即,实际上知道那是什么。小黑不知道要不要承认自己知道。承认了有什么好处与坏处,不承认又会有什么好处与坏处?
其实,这样的情绪就是源于莉姗是否同样是在嘲讽自己皮肤黑。
小黑终于明明白白地大胆想了出来。她以为想出来之后自己会产生负面情绪,但实际上竟然比想象中的要轻松。
再去看莉姗。好像也在因为自己想法的改变而开始收敛起笑容。到底是因为彻底笑够了,还是因为小黑心理活动的改变无形中形成看不见的力量改变了莉姗的反应。
但无论如何,莉姗好歹有收敛的迹象了。小黑宁愿相信是自己内心的想法无形中改变了莉姗。
莉姗终于彻底笑够了。不知道为什么,小黑也开始一点点笑了起来。一定不是因为她接受了莉姗说的什么皮肤黑得像刚挖煤回来,而是源于小黑内心真正的转变。
刚好。莉姗睁开眼抬起头望向小黑的时候,小黑笑得恰到好处。看到了小黑脸上也有笑,从莉姗的表情中看不到一丝的不好情绪。
小黑竟然莫名舒了一口气。感觉这段关系总算有惊无险保留住了,并且完美地没受到一丝影响。
小黑刚刚的所有心理活动,莉姗一点都不知道。因为那是看不见摸不着没有任何声音的。只要小黑自己不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小黑庆幸自己没有任何表露的迹象。更庆幸莉姗完全没有察觉。因为自己能够掩饰,因为自己内心强大,并且运气好。
她们还没有离开的打算。似乎是越坐越慵懒了。所以越坐越懒得动。莉姗自己是想继续观察来来往往的男人们的,而小黑则比较希望陪着莉姗。所以两个人不谋而合,继续坐着。
小黑不知道下一个被莉姗盯中的男人是哪个。莉姗看,小黑也跟着看。
小黑发现了一个长得不错的男人。是真的不错。嘴唇也没有厚得像香肠,皮肤也没有黑得像刚挖煤回来。整张脸看上去,给人感觉就是长得不错。
是一个年轻的小伙。也可以说是一个年轻的帅小伙。有点瘦,穿黑色的T恤,走路姿势青春活力中带点傲娇。光是看走路姿势,就感觉是个不错的小伙。脾气不错,若是相处起来应该也不错。
小黑在看这个小伙。莉姗也在看这个小伙。这个小伙跟之前所有的男人相比,完全是脱颖而出。不油腻,不大叔,对年轻妹子有一定的吸引力。因为他具备同样的青春气息。
这一次,莉姗没有马上评价。如果要给什么不好的评价,莉姗想不出来。但若是要给什么好的评价,莉姗还真能想出来。
果然,莉姗说了好的评价:“这小伙子长得不错,剑眉星目,”随后又道:“不知道人怎么样。”
小黑赞同莉姗的说法。这一回终于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评价。那小伙子,确实是剑眉星目。也确实不知道人怎么样。莉姗说得对极了。
好不容易才见到一个长得不错的小伙子,她们是非常珍惜能看到的机会的。所以目不转睛。不过,也没有因为他长得不错就明目张胆地直勾勾看。毕竟不礼貌,若是被那小伙发现,也怪尴尬的,人家一定会觉得莫名其妙。
所以,她们一边看周边的风景,一边不着痕迹地去瞟那小伙。还好男人注意力比较集中,对周围的注意没有的女人那么强,所以,她们这般不着痕迹地瞟并没有被发现。
她们是远远就发现这个清新小伙的。所以小伙走近她们还需要一点时间。这点时间就可以让她们看得比较久了。对于这一点,她们还是比较满足的。
看一眼,又看看别处。好像她们的注意力并不在那小伙身上,而是在看周围风景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那小伙。
估计在那小伙看来也是这样。即使被抓到小黑和莉姗在看自己,小伙也会觉得她们是无意间看到了自己。
果然是剑眉星目,清清秀秀。不错,很俊的小伙。远看不错,走近了看果然还是不错的。甚至皮肤也还算好,至少没有痘坑或青春痘之类。表皮基本光滑。
眉毛是这样的够黑好看。真的是剑形的眉呢。
啊!那小伙,竟然看了过来!看到了小黑和莉姗!她们瞬间大窘。被帅哥看,心砰砰直跳。
她们的不好意思暴露得有点明显。这一点是从那小伙的反应中看出来的。因为小伙看向她们的眼神中,有疑惑,有一小丝惊奇,甚至眼睛都睁大了起来。
她们更加窘迫。能感觉到血液在往脸上涌。她们想要血液停止继续上涌,可是这不是能够控制的。
这完全控制不来。
她们认为,自己的脸马上就要变成红烧了。那该有多窘。
完了。那小伙还在看她们。显然是知道了她们在看他。本来是她们在注意小伙,现在反而是小伙在注意她们。
她们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可是没有地缝,只有坚硬的路面。
但是,一种莫名的力量促使她们继续看小伙。谁也说不上是为什么。总之,她们继续看着。
这下,是明目张胆的四目……六目相对了。莉姗两目,小黑两目,小伙两目。总共六目。
小伙已经快要走到她们跟前。已经看得十分清楚了。小伙衣服上的线头都能看到。是的,没错,小伙还在看着她们。然后,小伙忽然微张嘴巴,不知道要干什么。总之看起来应该不是无意中张的,而是要有什么事情做。
渐渐地,她们知道小伙要做什么了。只见一个泡泡从小伙张开的嘴巴中凸出来,慢慢地,泡泡越来越大。小伙的嘴巴上挂着一个泡泡,一边挂一边看着她们。小伙把口水泡越吹越大,直至泡泡破裂。因为口水含量比较多,所以泡泡破裂之后,还有口水的唾沫星子溅到嘴巴周围。
小伙已经到达离她们最近的地方。小伙没有停下行走的脚步。离她们越来越远。
留下懵懵的小黑和莉姗坐在原地看小伙离去的背影。做其他事也不是,面面相觑也不是。
似乎在那一瞬间,她们才恍恍惚惚明白过来,原来长得不错的人也有口水,也会用口水来吹口水泡。
只不过,因为对方不错的长相,常常让人无法把他跟口水联想起来。除非是他主动显露。比如吹个口水泡给别人看。
被长相不错的人“教育”到了。她们就丧失了继续看的兴趣。应该说,是莉姗失去了看的兴趣。因为小黑是陪着莉姗的,莉姗不看,小黑也不会看。莉姗离开此地,小黑也会离开此地。
看到了长得不错的小伙的这一面,莉姗更没兴趣去看其他男人了。所以,她不再观察男人,而是转而去看车。看来来往往的车。
红的黑的白的橙的高的扁的。她们就坐在原地不动。一辆辆车从她们面前呼啸而过。
“走了。”莉姗说。同时不忘把小黑拉起来。跟小黑出门在外,莉姗是一定要紧紧贴着小黑的。这可是黑白分界线啊。贴得越近,对比就越明显。
“你准备去哪?”小黑问。
莉姗心想,去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贴着小黑,要让大家看到自己有多白,小黑有多黑。
但是,她不可能直接把真实想法说出来。否则显得自己太不是东西了,竟然这么心机。所以,她说:“去哪里都可以。哪里好玩就去哪里。”
对于小黑来说,莉姗是自己最亲密的闺蜜,自己就是陪着她的。所以,莉姗说什么就是什么。莉姗去哪她就跟着去哪。
莉姗再次把小黑的手臂抱痛。小黑也一如既往没说疼痛。
或许莉姗的力气,就是从抱痛小黑练出来的。
两人各自想的都不一样。莉姗想的是要拿小黑的黑衬托自己的白。小黑想的是莉姗是自己最亲密的闺蜜,所以她去哪,自己也跟着去哪。
莉姗紧紧抱着小黑的手走着。莉姗此时自信极了,自己在他人眼中,一定是特别特别白。小黑一定是特别特别黑的。
她们漫无目的地走。这在小黑看来是漫无目的。但是,对于莉姗来说,莉姗是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就是为了向无数人展示自己有多白,小黑有多黑。
其实两人的脚都走疼了。但是,莉姗不说。因为她还想继续让更多的人看到自己和小黑的对比度。小黑又随着莉姗走了一会儿,终于说出口:“要不,我们休息一下再走?”
莉姗拒绝了。她不想休息。她认为越走,越能让人们早点看到自己的白与小黑的黑。时间推后是种损失。
小黑说:“要不,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莉姗问:“去哪?”
小黑说:“你来就知道了。”
于是,莉姗跟小黑走了。毕竟对外宣称小黑是自己最亲密的闺蜜。若是拒绝,那可是毫无道理,何况小黑顺自己的意跟自己走了那么长时间。
虽然现在由小黑顺着莉姗转换成了莉姗顺着小黑,但是,对于该抱紧的手臂,莉姗依旧没有放松。不管去到那,只要小黑在自己身边,莉姗是一定要紧紧抱着小黑的手臂,是一定要身体尽量贴着小黑的。在小黑看来,这是莉姗和自己关系亲近的表现。所以从来都不说什么,由她抱着,由她贴着。
“到底要去哪?”走了一段路,莉姗依旧没搞明白小黑要奔往哪个地点。脚却早已走到疼痛。
“来就对了。”小黑不解释。也什么具体的答案都不说。
于是莉姗继续跟小黑走着。
走着走着,莉姗忽然间就高兴了。因为这里人多。人越多,看到自己的白和小黑的黑的人就越多,莉姗就越高兴。所以,不再排斥小黑不肯说究竟要去哪。就连脚上的疼痛也忽略不管了。
小黑将莉姗带入了一处楼房。这幢楼房有几层,莉姗没有来得及数。因为快要进门的时候,莉姗才知道原来小黑要带自己来这里。
上楼梯。步行。这里的楼梯透着一种古色古香的感觉。但是从这栋建筑的外观来看,看不出有什么古意,就是特别平常的现代建筑。
上了二楼,还是三楼,还是四楼。莉姗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不知道。到这个地方之后,判断力似乎变得模糊。
总之,小黑在其中一层停了下来,不再往上走。莉姗看到,还是有往上走的楼梯的。但就这样被小黑带进了这一层。
走没多久,莉姗就看到这个大房间内摆着很多茶桌、茶椅。原来这一层是喝茶的地方,颇有古色古香的意境。待在这里的人也都还算安静,静静喝着茶,或者颇有讲究地倒着茶水。
莉姗不明白小黑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但是,却放松了紧抱小黑手臂的力度。或许是无形中觉得,在这里品茶的人不会那么在意谁黑谁白。
小黑的手臂终于得到放松。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莉姗问。
“嘘——”小黑将食指竖在嘴唇前,轻声的气音。
然后,小黑示意莉姗看往一个方向。
莉姗看了。看到一个女孩朝她们这边走来。莉姗觉得很眼熟,并且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
小白!自己的网友!披散着头发,戴黑框眼镜,穿白色荷叶边衣服,跟在网上看的照片中一模一样!
莉姗内心别提多激动了。虽然已经七年没有任何联系,却感觉对小白的感情依旧胜似刚认识。
莉姗不知道,小黑是在哪里找到的自己的网友。
咦,小黑?
小黑不见了。
因为看到小白的那一刻内心太激动,太感动,注意力全都在小白身上,小黑是什么时候不见的,莉姗都不知道。就连什么时候放开了小黑,莉姗也不知道。
心中有千言万语。想上去拥抱网友小白。但是,莉姗最终没有这么做。不知是什么在阻拦。
看到了网友,该说什么呢?网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网友是专门来找自己的吗?她跟小黑认识吗?
莉姗有太多的问题想问,却一个也没问出口。问了,对方会回答吗?
莉姗觉得,还是自己主动上去打招呼比较好。
“嗨。”莉姗说。
没想到小白回应了,说:“嗨。”
为什么说没想到?或许是因为莉姗完全没想过可以见到小白,在自己的心目中,小白又是那么的高尚。
高尚?
有这样的感情,完全是因为莉姗太喜欢小白,太喜欢和小白聊天了。
现在,竟然见到了真人。而且还彼此说了一个嗨字。
莉姗已经无比满足。
“你愿意跟我走吗。”小白说。
莉姗想也没想就同意。她完全信任小白。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不过十岁出头,都还是童真童趣的小孩伢子。加上时断时续地说过几年话,再加上一句话都没说过的七年。她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莉姗知道,小白的成绩很好,读书很厉害。
小白说,愿意跟她走吗。可是小白不是本地人,她会认识路吗。小白要去哪里呢。
但是莉姗没有多问,而是随小白一起下楼梯。完全忘记了小黑。
反正小黑跟自己一样是本地人,不可能迷路。可能小黑是有什么事先走了,所以……不去管了。多么难得一见的小白。自己一定要跟小白好好相处。
莉姗发自内心的喜欢小白。
楼下有人做推销,强硬地将莉姗和小白拦下。推销的人拿着一张传单,向莉姗和小白介绍东西,说零投资大回报,难得的发财机会。
没想到小白没听完,直接说:“我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邀请别人发财。”接着硬是绕过了推销员,离去。
莉姗跟在小白身后。没想到小白回过头问:“我们去哪玩?”
莉姗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小白竟然说我们?也就是说,自己能够跟小白一起玩咯!
莉姗特别开心。多么难得。做梦都想不到。不知道是不是激动到胡乱,说:“我们去旅游吧!”
其实,莉姗所在的地区,莉姗是熟悉的。脱口而出说旅游,也只是对于小白来说的。莉姗可以带着她在这里玩,对于小白来说就相当于旅游了。
于是,由莉姗带领小白开始了“旅游”。
来到了一处类似未经开发的地区。路上要么堆积一些黄泥,要么就是干硬的黄泥路。路边是各种高高低低的杂草。
莉姗说,这里离目的地还很远。小白说,那我叫我同学来接。莉姗震惊,小白在这里有同学?
小白邀请莉姗一起,但是莉姗拒绝了,说自己走就好。
于是,一起走的途中,小白上了一辆货车。开货车的,正是小白的女同学。小白上车之后,货车开动。
莉姗走着走着,看到路上经过了几辆货车。她认出来,其中一辆是小白所在车辆。
莉姗发现,小白所在的货车走过头了,于是立马挥手。货车上的人以为莉姗在打招呼,也朝莉姗挥手。莉姗发现人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于是立马喊了小白的名字。小白听见之后,才从货车上下来了。
莉姗和小白又在肩并肩走了。莉姗觉得很开心。只要跟小白待在一起,她就觉得很开心。
小白就是莉姗心中的白月光。
终于走到了有房子的地方。这是一栋外观呈粉色加白色的房子。还挺好看。
莉姗看到,天边忽然出现了两段彩虹。是两段。就像一条完整的弧形彩虹只保留下来两小截。这两段彩虹有四种颜色。莉姗看到,小白拿出本子在写些什么。对着彩虹比划比划,接着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莉姗不知道小白写的是什么,画的是什么。只知道这是自己没学过的内容。小白懂的东西是比莉姗多的。这一点莉姗一直知道。从认识小白的那天起就知道。
小白所在的地区,要比莉姗所在的地区教育要好。
莉姗觉得,可以向小白咨询一些困扰自己的问题。小白一定能够回答得完美。这一点莉姗永远相信。小白给出的回答,一定有效。
莉姗真的问了。小白真的回答了。果然如预想中的完美。听起来极具道理。
小白指着那栋房子,说:“我想进去看一看。”
莉姗一定是答应的。她这么喜欢小白,肯定会满足小白的愿望。即使莉姗知道房子里有什么,为了小白,也一定要带她进去看看。
这栋房子总共有七层。莉姗带着小白走了进去。走至其中一层。两人没有任何约定,就默契地在某一层停下。
进入一个房间。
房间内非常黑暗。但是莉姗和小白还是进去了。一进去,就把门关上。
莉姗甚至没来由地不记得,到底是谁把门关上的。是自己,还是小白,抑或是他人?
可是这里没有别人。
房间里太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莉姗回过头去摸门把手,却怎么也摸不到。好像身后没有任何东西。莉姗再靠过去摸,依旧什么都没摸到。她觉得奇怪。难道门不见了?墙也不见了?明明自己才没进房间多深。
她试探着在黑暗中喊小白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应。她在黑暗中胡乱地四处摸。什么也摸不到。
莉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个房间完全的黑,伸手不见五指。小白究竟去哪了?她有没有事?
即使是这个时候,莉姗担心的也还是小白。毕竟自己是本地人,小白是外地人。不管怎么样,自己都知道回家的路。但是小白的家不在这里,她要是走丢,那就麻烦。小白会去哪了呢。
“小白。”莉姗又喊了一遍。回答她的,依旧是寂静。
莉姗不知道这个房间有多大。只知道,一定不会是短时间内走不到头的大。所以,莉姗在黑暗中一边小心翼翼前进,一边用双手探着周围。
可是,黑暗中什么也没摸到。莉姗感觉,应该至少都已经走到墙边了。可是伸手一探,到处探,还是什么都没摸到。
莉姗忽然有种心凉的感觉。没来由的心凉。
“莉姗。”莉姗听到了一个声音。她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声音,因为可以确定,自己的声带并没有震动。难道这个房间还有人?
有。小白。但这又不像小白的声音。到底是谁的声音呢?是男是女?
听声音,怎么会连对方的性别都判断不出来?但是,莉姗就是判断不出。不过她盲猜,对方是女的。同时也希望是女的。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房间,她一点也不希望跟异性待在一起。
“你快乐吗?”那个声音问。
莉姗没有回答。她不知道对方是谁,她不习惯跟陌生人搭话。于是问道:“你男的女的。”
“我是女的。”
这个回答,莉姗是很满意的。
“你快乐吗?”那个声音又再次问道。
莉姗说:“快乐也是一天,不快乐也是一天。人生苦短,为什么不选择快乐地活着?”
“可我觉得你并不快乐。”
“你是谁?是凭什么东西觉得的?”莉姗问。
“我是……唉,算了。”听上去,对方似乎在垂下手臂,放弃说明。
莉姗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对方觉得莉姗身上有种执着劲,但却也不想说。
“你不快乐,对吧?”对方问。
莉姗道:“人都有情绪,有快乐有不快乐,有开心有不开心,有难过有不难过。”总之,就是绕开对方的问题。
“让我想想你为什么不快乐。”声音道。
“你究竟是谁?”莉姗问。
“我?我当然是个人。”
“谁呢?”
“不要纠结这个问题啦。这跟我们的谈话无关。”
“我不习惯跟不认识的人谈话。”莉姗说。
“啧。”对方发出弹舌音。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沉寂了一会儿。莉姗没有说话,对方也没有说话。整个房间安静极了。
突然间,莉姗看到了一团火焰,呼的一声,骤然照亮整个房间!
在火光中,莉姗看清楚了,又似乎没看清楚墙面情况。原来墙也没有离自己有多远,为什么黑暗中就是触碰不到?
墙有点黑,上面挂了残破的蜘蛛丝。应该很长时间没人打扫,没人使用了。自己和小白刚才怎么就鬼使神差进入了房间呢?
对了,小白去哪了?
“你回去吧。”那声音又响起。明亮的火焰中,莉姗却看不到对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莉姗终于看到了门。伸手打开。
终于出来了。重见天日。
“莉姗,你去哪了?”是熟悉的声音。是小白!她在走廊上,向自己走来。
小白还在。莉姗放下心来。
“哪也没去。你呢,你去哪了,好担心你啊。”莉姗说。
“为什么担心我?”小白问。
“万一你出什么事,你爸妈问我要人,我去哪里赔给他们?”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