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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长大(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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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玉谣率先说出疑问。
阿杰听到玉谣的问话,才知道自己并没有聋:“不知道。”
玉谣也能听见阿杰的回答。
两个人都没有聋。
那为什么放鞭炮会没有声音呢。他们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奇怪不已。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条红通通的鞭炮燃烧,一节节炮仗炸开。却没有任何声音。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内心充满疑惑,却没有人能够解答。
他们甚至分不清楚,现在身处的地方是古镇建筑群里面还是古镇建筑群外面的附近。阿杰的家长们离阿杰和玉谣究竟有多远。两个孩子已经走到了哪里?
现在,真的是过年的时候了吗?为什么那么热的天,这里的人却穿那么多?若现在真的是过年时期的冬天,为什么玉谣和阿杰都感觉不到冷?
玉谣觉得周围发生的一切都太奇怪,太疑惑。因此心底升起莫名的不安。她说:“我想回去了。”
阿杰的回应态度虽然积极,但说出的话却态度不清。玉谣搞不明白,阿杰究竟是跟自己想的一样,还是并不想回去,想一直留在这里?
转个身,阿杰忽然不见了。玉谣急忙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到阿杰的身影。明明刚刚才说过话,短短的几秒钟,阿杰怎么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那串未烧尽的鞭炮还在燃烧爆炸,红色的碎片将附近的地染得一片红。但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那些房屋门口有人聚集的地方,是亲戚朋友来家里拜年,或者主人邀请亲戚朋友来做客。不用谁说玉谣就知道是这样。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知道。总之她确信家门前有人聚集是这样的原因。
那边没有阿杰的身影,迅速转个一百八十度的身,这边也没有阿杰的身影。远远近近,都没有看见他。
阿杰,好像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
那么玉谣自己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回去?她跟着阿杰走了这么远的路,自己又是个难以适应新环境的人,自然更加没注意来时的路。
真的,迷了路。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被逼了出来,独自一人在路边抹眼泪。
“你哭什么?”一个声音传来。
好像是从高处传来的。玉谣再次环顾四周,没看到有人,下意识地抬起头,才看到阿杰。
阿杰站在高高的房顶上。俯视着玉谣。
强烈的太阳光线下,玉谣抬手挡眼睛上面。这样看就清楚多了。她觉得阿杰有点不一样。阿杰的背后,竟然多了一双翅膀!
“你怎么长翅膀了?”玉谣带着哭腔问。
阿杰嘿嘿一笑:“那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像天使?”
玉谣说:“不像,像鸟人。不过还像……”
“什么?”阿杰很期待。
“你知道长翅膀的除了鸟人还有什么吗。”
“不知道。还有什么?”
“神话故事里的。”
“你说嘛。”阿杰恳求。
“你下来我就告诉你。”玉谣说。
“你告诉我我就下来。”
玉谣转过身去,背对阿杰。
阿杰服软,真的飞了下来。他长了翅膀,果然是用飞的。
“我下来了,你告诉我。”阿杰走到玉谣跟前。
她看着他的眼睛:“好,我说话算话告诉你。是雷震子。”
阿杰嘴巴张成一个O形。
“你为什么会长翅膀?”
“嘘——这是个秘密,你要替我保密。”
“你的家人肯定会发现你的翅膀的,怎么保密啊。”
“不用担心,”阿杰说,“我可以收起来,看。”
翅膀在阿杰后面收了起来。他转过身去给玉谣看,翅膀果然没了踪影。
“你是真的人吗,为什么会长翅膀?”
“你看我不像人的样子吗?你摸摸我的皮肤,看看是不是人的皮肤。”
玉谣真的伸出手去摸。确实是人的皮肤的触感。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长了翅膀的?”
阿杰仰起头想了想,“嗯……从记事起吧。”
“家里人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不敢让他们知道。”
“为什么?”
阿杰道:“那个时候我应该刚刚记事,有一天晚上睡觉觉得背后有东西硌着,怎么样都躺不平,以为身下是没铺平的棉被。本来想懒得管,但是实在是难受到影响睡觉,直接坐了起来。黑暗中看到自己后背长了翅膀一样的东西,微微起伏动着,像有生命一样。”
“后来呢?”
“我以为所有人都有翅膀。就问我爸我妈,还有爷爷奶奶他们的翅膀在哪里。他们以为我这是小孩子的胡思乱想胡说八道,都笑着没当回事。后来又问了其他大人和同学朋友他们有没有翅膀,他们都说没有。才发现,长翅膀的只有我。”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我怕被抓起来做研究。”
“那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阿杰竖着一根食指在嘴唇前面,轻声说,“你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玉谣看着阿杰的眼睛,点头。
阿杰伸出小拇指:“我们拉勾。”
玉谣跟他拉了勾。
玉谣问:“你知道我们应该怎么回去吗?”
阿杰说:“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可以飞到高处去看,这样就能看见我的家人在哪里了。”
阿杰说:“你想到天上去看看吗?”
玉谣点头。
阿杰拉起玉谣的手,两个人一起飞了起来。
玉谣担心地问:“这样不会被看到吧?”
“不会,”阿杰立马说,并指着下面,“你看他们都没注意到我们。”
阿杰说得没错,地上的人们谁也没注意到天上的玉谣和阿杰。
“好晒。”玉谣说。
阿杰的翅膀不仅可以飞翔,还能够遮荫。翅膀挡在他们的头顶,便挡住了强烈的太阳光。
他们看到地上有一条如同紫飘带一样的东西,玲珑晶莹,美丽异常。紫飘带上面飞舞着淡紫色的飞絮,神秘又梦幻。
“那里是什么地方?”玉谣指着紫飘带方向。
“不知道。要不下去看看?”
“嗯。”
阿杰朝紫飘带飞去。
当他们又回到地面的时候,发现原来那条紫飘带是一条紫色的河。不知何处冒出来淡淡的白烟,弥漫河面,增添了河的神秘气息。
玉谣伸出手,将河面上飞舞的淡紫色飞絮轻轻抓住。之所以要轻轻抓住,是因为飞絮重量实在太轻,光是手掌握拳这个动作,就能让飞絮偏离飞行轨迹。
为了能够抓住飞絮,玉谣抓得很轻。最后发现,还是让飞絮自己落入手心比较容易。
淡紫色的飞絮落到手上之后,一点感觉都没有。有看得见摸不着之感。
轻轻地一吹,飞絮一瞬间就飞出好远,几乎要到河面中心,让人再也抓不到它。
“这里太美了。你知道这个地方的名字吗?”玉谣问。
“不知道。”阿杰回答。
两个孩子站在河边,看眼前梦幻的场景良久。
晶莹的紫色河水让人想到紫薯味的水晶粽。Q弹,爽滑,甜蜜。在那些白色的淡淡的烟雾中,一条往水面延伸的石板路惊现其中。玉谣拉着阿杰过去,轻轻地踩在上面,发现跟地面一样结实。
他们一起上了那条石板路。两边都是晶莹的紫色河水,往后看,是刚刚站立的地面。往前看,情况和左右两边一样。也就是说,他们最多只能在这条石板路上活动。
玉谣小心翼翼蹲了下来。撩起一捧水。这条河的水异常清凉舒服,她第一次见紫色的河,紫色的水,跟平时看到的河与水都不一样。撩起的水也一样泛着好看的紫色。
这样的河里,会不会有鱼呢?
玉谣忽然看到,岸边的一棵树下坐着一位老爷爷。看上去真的很老了,面部不少老人斑,手上的皮肤很黑,很多皱纹。他一动不动,坐在那棵树的树根上。
穿的衣服跟树很像,褐色的外套,之间有一绺一绺的绿色。乍一看以为老爷爷的衣服是自己的“保护色”。
老爷爷的眼睛如同两个点,已经看不到眼白。偶尔眨一次眼,才知道他的眼睛是睁着的。他就独自一人默默坐在那里,不发出一点声音。如果盲人来到此地,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玉谣也不知道老爷爷现在在看哪里,看着什么地方发呆。是否有注意到他们。眼睛是否看得见他们。还是说,在回忆自己的一辈子?
阿杰也在一旁撩水玩,他也对这个地方好奇不已。看到玉谣走回了岸边,他急忙起身,跟着玉谣一起走。
玉谣胆大又好奇,走上前去打量老爷爷。好在老爷爷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任何反应。
阿杰发现玉谣在看老爷爷,他也跟着一起看。
两个孩子跟老爷爷的距离就两三米远。但是三个人都能做到没说话。
没有人觉得尴尬。没什么好尴尬的。这里既不是大人之间的社交,又不是职场中的利益交换。只是单纯的孩子与很老的老人罢了。
但很快,令两个孩子惊奇的事情又来了。忽然刮起一阵风,风将河面上的白烟与淡紫色飞絮往三个人这边吹。一部分淡紫色飞絮粘在老人身上与老人坐着的树上,树叶颜色转瞬间变成了紫色,老人衣服上一绺一绺的绿色也变成了紫色。
“哇哦。”玉谣和阿杰轻叹。
老人依旧一言不发。不知道有什么言可发,也没有必须发言的规定,更不会有人在意尴尬的意义,尴尬在这里自然没有存在的意义。
人不理尴尬,尴尬不找人。
阿杰天真地上前去问:“爷爷,您几岁啊?”
老爷爷迟缓地看向阿杰,喉咙发出几声咕噜声,沙哑的嗓子终于说出了话:“我现在啊,一百零七岁咯!”
“一百零七岁了。”阿杰回过头去看玉谣,仿佛在告诉玉谣老爷爷的年纪,又仿佛在向老爷爷重复确认。
“你们几岁啊,孩子?”老爷爷问。
“我和她都是十岁。”阿杰说“我”时指着自己,说“她”时指着玉谣。
老爷爷没听清,耳朵靠近阿杰。阿杰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老爷爷看着紫色晶莹的河面发呆。阿杰不知是真的看出来还是随口问了一句:“爷爷,您在担心什么?”
老爷爷果然心事重重叹了口气,“我要是走了,这条河就会遭到破坏咯!”
“不会啊,会有工作人员管的。”阿杰说。
老爷爷无奈地摇头:“他们管不了,管不了的……”
阿杰追问:“为什么管不了?”
“他们看不见那些破坏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阿杰再次问。
“那些东西啊,可不是人,人也管不了。谁能像鱼一样在水里生活呢。”
“那我们可以吗?”阿杰童言无忌。
没想到老爷爷真的眼前一亮,说:“如果你们愿意,就太好咯!”
阿杰心里忽然涌起小男子汉拯救世界的激情,忙蹲在老爷爷旁边,问:“要怎么做?”
老爷爷哆哆嗦嗦从身后摸出一个浅褐色的布包,又哆哆嗦嗦倒出两颗丸状物,给了阿杰。
阿杰好奇地观察手里的丸子。
老爷爷告诉他:“吃下丸子,就能像鱼一样在水里待着了。但是我已经老了,再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如果你们能完成我的愿望,那就,太感谢了!”
阿杰问:“需要做什么?”
老爷爷说:“一切都发生在水底下,水底下……的……的……这……”
阿杰等了半天,老爷爷都没能成功说下去。好像是无法组织语言了。
“我愿意帮您的忙,”阿杰说,又看看玉谣,“你愿意吗?”
“好。”玉谣想也没想。
阿杰将一颗丸子给了玉谣,两人一起吃下。
扑通两声,两人一起入了水,就像鱼回到水里一样自然。
两人一起往水的更深处游去。游着游着,玉谣忽然惊慌起来:“我不会游泳!”
阿杰在水里拉住玉谣,让她不要惊慌:“没事,你看这么久了,你不是游过来了吗?而且我们还能在水里呼吸,还能说话。你看,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玉谣发现阿杰说得对,镇定了回去。
水里到底有什么?老爷爷需要帮什么忙呢?
没有人给他们指路,全凭自己摸索。一条美丽的陌生的不知道究竟有多大的河,玉谣和阿杰如鱼般游于其中。
“好像什么也没有哎。”玉谣喃喃自语。从下水到现在,围绕在身边的依旧是紫色的晶莹的水,就像在河外面看到的一样美丽。美丽的河里,会有什么东西吗?
他们往河的更深处游去。一直潜,潜到河底。这个过程就有点困难了,需要一定的力气精力。活泼的孩子觉得有一定难度,别说风烛残年的老人了。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也无人知道。
他们听到水里传来隐隐的呜呜声。若隐若现,时断时续。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传来。
选定一个方向,一直往前游。呜呜声断的频率有所降低,声音听得更清楚了。但是还是听不出来是什么声音。
是动物的声音吗。还是别的什么。不会是吃人的鱼吧?玉谣警惕性提高。
他们能在水里睁眼。能看见水里的东西。
前面似乎有影子在游动。看样子还不小,可能……比他们还大。
但他们没有退缩,一直往前游。
前面的影子好像发现了他们,停止了游动,立在原地一样。
玉谣和阿杰内心一凛,不过勇气战胜了胆怯,他们一往直前。
离影子越来越近,看得越来越清晰,甚至感觉……越来越熟悉。熟悉中又透着奇怪感。
他们终于觉得,影子是不会吃他们的。因为,那影子也有着人的外貌,人还会吃人吗。难怪觉得熟悉。
至于奇怪感,则来源于影子的后背,那里长着一双翅膀!
莫非,是跟阿杰一样有翅膀的人?
他们为什么生活在水里,他们是否跟老爷爷所担心的事有关?
两个孩子在影子面前停下。现在看他们已经不是影子了,是跟人类长得一样的人,只不过多了双翅膀。
“你们是鸟人吗?”玉谣率先问。
水里长翅膀的陌生人回答:“不一定。我们的翅膀不一定跟鸟的翅膀一样,所以不一定是鸟人。”
玉谣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吃了自己和阿杰了,放下心来。他们也一样会说人类的语言。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鸟人”问。
“其实还想问你们,怎么会生活在这里。”玉谣说。
“我们在这里能存活,自然要生活在这里。”
“到水面上不能存活吗?”
“不能。”
“为什么?”
“鱼离开水会死。”
“你们长得跟人一样,还会说人话,怎么可能是鱼?”
“鸟人”不回答了。
阿杰想起老爷爷的话,问:“水里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鸟人”警惕地看着阿杰,看样子并不知情。
“岸上有个老爷爷,他说自己一百零七岁了,说自己走了以后,这条河会遭到破坏。水里有不是人的东西,人也管不了。”阿杰说了老爷爷说的话。
“不是人的东西?反正不是我们,我们是水翅人。”
水翅人。在水里生活并且长有翅膀的人。
“河浸月。” 传来一个声音。又有一个水翅人游了过来。他游的时候,背后的翅膀是张开的,翅膀张开的情况下,比不张翅膀大了很多。
原来跟玉谣和阿杰说话的人叫河浸月。
“这两个小孩是谁?怎么没有翅膀?”游过来的男子皱了皱眉。
玉谣本来想说阿杰有翅膀的,但忽然想起来答应过要保密,就什么也没说。
“我也不知道是谁,刚刚才发现的。”河浸月道。
“不会是什么外来入侵生物吧?”男子态度不佳。
你们才是外来入侵生物。玉谣想。
“要不要带回去给他们看看,河少毅?”河浸月问。
被叫河少毅的男子瞟了瞟玉谣和阿杰,冷冷地哼了一声。
河浸月与河少毅倒是没有强行押着玉谣和阿杰走,甚至还有一些自愿跟他们走的意思。说不定能带到他们的老窝去,或许能揭开有关水翅人的神秘面纱。
还有一个一直未发言的水翅人。那是刚开始就跟河浸月在一起的男性,稍微年轻一些,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名字。有关这个一直没说话的水翅人,由阿杰来问。
阿杰问道:“你也是水翅人吗?”
“那肯定啊。我也有翅膀的。”这个年轻一些的水翅人指指身后的翅膀,道。
“你叫什么名字?”阿杰又问。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们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年轻水翅人连珠炮似地问。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哼!”
年轻水翅人面露愠色。
玉谣和阿杰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不过现在跟水翅人走的方式比较自由,不一定要用走,可以用游,因为身处水里。
一边走一边游,不容易腻。
即使在陌生的地方,玉谣也没有身处绝境的感觉,因为原本不会游泳的她现在忽然间会了,对会游泳的感觉新鲜不已。走着走着,她就会跳起来,像鱼一样游泳。
越跟着三个水翅人往前走,越觉得周围的水的紫色越淡。好像在逐渐脱离刚才紫色晶莹的美丽水域。
玉谣和阿杰的感觉是对的。再往前走一段路,就几乎看不到美丽的紫色了。紫色在褪去,渐渐走到了正常水色的地方。就是平时能见到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河水的颜色。
不过,这样的普通的河水的颜色也没能看到多久,就逐渐被污浊的颜色替代。开始变暗,发灰,好像水里漂浮着无数垃圾,又好似被污染的水源。
玉谣和阿杰都不喜欢这样的颜色。他们甚至用手捂着鼻子,以防“脏东西”进入呼吸道。
玉谣忍不住问:“到哪里了啊?怎么这里的水颜色那么难看?”
河少毅瞪了玉谣一眼,好像河水难看还不让说。
河浸月说:“看到这样的颜色,说明我们的地盘快到了。”
剩下那个年轻的水翅人说:“其实我们的地盘还可以扩得更大,这样就不用走得那么远,哪里都是家了。只是没有人能跨越。”
“跨越什么?”玉谣问。
“河一点,你跟他们说那么多干什么?”河少毅皱着眉头看那个年轻水翅人。
“哦——原来你叫河一点,”阿杰点头,“名字没有河浸月河少毅的好听。”
玉谣注意到三个水翅人都姓河,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们水翅人都姓河吗?”
“是啊。”河浸月答。
“你们不姓河吧?”河少毅问。
“我们确实不姓河。我也没见过姓河的人。”玉谣说。
“不姓河的都是外来者,要被严加看管起来。”河少毅说。
严加看管起来?听上去像要被束缚自由。玉谣心里一百个不愿意。水翅人要带他们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已经是迷路中的迷路,即使可以随时走掉,玉谣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不过幸好还有个认识的阿杰陪自己一起,不至于那么孤单。进入别人地盘的,不止自己一个陌生人。
但目前就自己没有翅膀。阿杰跟水翅人一样是有翅膀的,阿杰会跟他们有关系吗?可阿杰也不姓河啊。
一想到名字的问题,河一点就真的问了阿杰:“你知道我的名字了,你叫什么名字?”
阿杰不情不愿地回答:“阿杰。”
“你旁边那个可爱妹妹呢?”河一点指玉谣。
“她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也不会告诉你。”
“哟——你挺……”河一点找不到形容词,只是在心里暗暗地想,挺有骨气的小男孩。
河一点想起刚才阿杰说自己的名字没有河浸月河少毅的好听,不爽道:“阿杰是吧?你的名字也不是你起的吧?名字好不好听,能怪本人吗?”
阿杰看着河一点的眼睛,狡黠一笑:“河一点,喝一点!你爸是不是很爱喝酒给你起的名字?”说完还学着大人的口吻重复几句:“喝一点,喝一点,就喝一点嘛!”
河一点觉得这个笑话很无聊,但无奈说的人是自己,只能抽抽嘴角。
一个塑料袋迎面飞过来,盖在玉谣脸上。玉谣将塑料袋拿下来。水翅人也用塑料袋?还是附近的普通人丢的?
这一片水域已经完全是浑浊的状态,半点美丽的晶莹的紫色都看不到。甚至因为浑浊,能见度没有紫色水域那么好。
玉谣一点也不喜欢这里。难道,水翅人就住这里?老爷爷担心的源头,难道是这里吗?
也不知道这里的空气有没有毒。玉谣担心吸入这里的空气会影响健康。虽然这里依旧是水里。
看到前面有了更多的水翅人。不仅有水翅人,还有庞然大物,看样子像是机器。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河浸月跟那些在机器旁边忙碌的人打招呼:“还没下班啊?”
“没有。”被问的水翅人回答。
大家的背后,果然都长有翅膀。
这些难道是另一个人类物种?
有人发现了没有翅膀的玉谣和阿杰,惊奇不已:“哎,他们怎么没有翅膀?”
“我们也不知道。今天发现的,正要带去翅头那里呢。”河浸月道。
“翅头?什么翅头?好吃吗?”阿杰问。
河少毅拉下脸:“翅头可不是吃的,是我们水翅人的领头人,相当于全体水翅人的领导。”
两个孩子都好奇翅头长什么样。
眼看离在机器那里工作的水翅人越来越远,两个孩子回过头,发现无数烟尘从机器上方袅袅排出。就是这样的烟尘毁了美丽的水质。两个孩子突然间抵触水翅人。
“翅头在哪里?”阿杰已经心生不满。说不定毁了美丽水质的正是翅头的主意。
“急什么,等到翅头面前有你们好看。”河少毅道。
在水里可以走也可以游,就不需要一直走,可以游走交替。这样脚就不会痛。这是当水翅人的好处之一。不过要是普通人也可以这样就好了。玉谣感慨。
一路过去,玉谣和阿杰还看到路上的不少水翅人。有的懒洋洋地走,有的干脆躺地上,有的借助翅膀之力敏捷地游动。因为是在水里,所以坐躺都不需要凳子,也不需要床,像鱼一样,只要在水里,随时可以坐,随时可以躺。若是信任周边的环境,睡觉也是可以的。
连房子也有。毕竟水翅人也勉强算人,不是真正的鱼、龟,还是需要房子住的。
每一个看见没有翅膀的两个孩子的水翅人,都表现出吃惊。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指指点点。好像翅膀是标配。没有翅膀,就相当于没有头。
若是在平时生活中看到没有头却在行走的人,大家一定会吃惊,受到惊吓。可玉谣和阿杰是有头的,只是没有翅膀。阿杰是隐藏翅膀,玉谣则是真的没有翅膀。后者完全属于陆地上生活的普通人,前者既有翅膀又能在陆地上生活,普通人水翅人兼备,有种里外不是人,或者里外都是人的感觉。
三个水翅人在一栋气派的楼房前停下。玉谣和阿杰同样要停下。
“到了。翅头就在里面。”河浸月道。
翅头住的地方果然比一般水翅人住的地方要高大上。房子更高,更大,更漂亮。
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当翅头呢?
河少毅在下面喊:“翅主,我们带了两个外来人来。”
“翅主?翅头叫翅主?”阿杰问。
河一点道:“背后要叫翅头,当面要叫翅主。当面还叫翅头是不礼貌的。”
原来这是这里的规矩。
不过,主有主人的意思,现在社会人人平等,人叫人作主,总有种奴役的感觉……或者,有种主人与宠物的感觉……
阿杰总觉得翅头这名字更香。好像可以吃。不愿叫翅主。他和玉谣才不是被奴役者或者宠物。
气派的楼房门又高又大,渐渐打开来。门后面的人,正是翅头。
“哪里的外来人?”翅头问道。
“不知道,今天发现的。”河浸月低头相报。
“在什么地方发现的?”
“我们领地的边缘,紫河水那一带。”
“就是我们跨不过去那一带?”
“正是。”
翅头打量着两个没有翅膀的孩子,确定了他们是外来人。
玉谣和阿杰也在打量翅头。果然是翅头,翅膀果然比一般水翅人要大,要厚,要丰满。若是站在众多水翅人之间,分分钟是鹤立鸡群那一个。难怪住的地方也要更大,这样才装得进大大的翅膀。才有空间活动自如。
“你们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翅头问了之前河一点问过的问题。
“我们从东土大唐来,去往西……”阿杰条件反射回答,但突然发现这是从电视里听的词,自己和玉谣并不是真的从那个地方来的,马上住了嘴。他们是市里的孩子。
“东土大唐,在什么地方?”翅头问。
翅头还当了真。看他的反应,可能是没看过《西游记》。想想也是,生活在水里的水翅人,怎么会有电视?电视泡水还能用吗。
阿杰决定改变答法:“我们生活在陆地上。你们生活在水里,也没到陆地生活过,自然不知道陆地都有哪些地方,说了你也不懂。”
翅头感觉自己被一个孩子冒犯到。虽然自己真的不懂,但面子还是要的,只能用自己的身份进行打压:“敢顶嘴?你们外来人擅自闯入我们的地盘还不说!信不信马上要你们就地葬身!”
河浸月连忙打圆场:“翅主,看他们还是孩子,不会说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哈。也不知道他们具体什么身份,随意处死,万一招来什么麻烦也不好。”
翅头用鼻子哼了一声。最后下令:“关进去。日后盘问!”
玉谣和阿杰被用粗暴的态度押走,关进一个寒酸的小房子内。厚厚的门被锁死,唯一的窗户用粗粗的栅栏钉上,无论如何也跑不出去。
“怎么办,我不想挨饿死!”玉谣欲哭无泪。
“不会挨饿死的,我们会给你们送饭,每天两顿!”窗户外面出现河一点的脸。
阿杰走到窗户边:“河一点,你放我们出去吧!”
“翅主命令,谁敢违抗!”想了想发现在背后也可以叫翅头,又重复一遍:“翅头命令,谁敢违抗!”
阿杰垂头丧气:“说话搞得像古代一样。你们这样限制人身自由是不对的!”
但河一点不再多说,转身离去。
两个孩子如同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鱼,在小房子里四处乱转,只能听天由命。
是啊,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若是做了什么不合此地规矩的事,谁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正常人不能像鱼一样在水里生活,谁能相信他们竟被关在了水底,而且还活着!
这回,不仅没能帮上老爷爷的忙,还自身难保了。
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们想过要挖地道逃生。但是发现,水翅人的智商和普通人一样,会建房子也会加固房子,连地板也没放过。小房子的地板不是能挖的河床,而是水翅人自己做的坚硬如铁的材料。
看来只能过着每天有人送两顿饭来的日子了。
当下的情况,好像除了自救,没有别的办法。
可是连自救的办法都找不到。
玉谣和阿杰每人坐一个角落,静静地半蜷着,基本上没说话。
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他们都有心事。老爷爷的烦恼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说自己走了之后美丽的和会遭到破坏,为什么人们帮不上忙?那两个孩子就能帮得上吗?
或许吧。否则老爷爷也不会给他们吃下能像鱼一样在水里生活的丸子。可要如何解决老爷爷的烦恼?老爷爷的烦恼是否跟水翅人有关?
他们想起水翅人操作的会排烟尘的机器。跟着河浸月、河少毅、河一点来到这个地方的路上,美丽的紫色河水是在逐渐褪去的。等完全到了这里,简直就全是被污染的水源了。
看来已经能确定,河水就是被水翅人污染的。
即使知道,又能怎么办呢?即使能够出去,又该怎样阻止河水被污染呢?
眼下应该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是怎样出去。
翅头不讲理,随意剥夺人的自由。在平时生活的世界里,这是不允许的。但这里是一般人找不到的水翅人的地盘,他们的规则他们定,外来者的处置,也同样能玩于股掌之上。
不知熬了多久,门的方向传来开锁的声音。玉谣和阿杰知道,这是给他们送吃的来了。
门只开了够塞食物进来的缝隙,然后迅速关上。送食物来的水翅人一个字也没说,也没看见对方长什么样。
两份食物,两个饭盅。
他们也好奇水翅人有什么吃的。
一打开盖子,失望似乎是预料中的。生活在水里的水翅人哪里有什么热食,吃的东西全是冷的。
冷的米饭,上面铺着蔫巴巴的河菜,以及两片不知道是什么做的饼。所谓的米饭除了跟普通米饭一样是一粒粒的,颜色根本不是白色,而是绿色!
就像用绿色的东西手捏成的米粒。
玉谣说自己没有食欲。从来没见过这样寒酸又奇怪的食物。
阿杰拿起上面的饼,闻一闻,没有异味,咬下一小口品尝。也同样没吃出什么异味。但是,也不好吃。
阿杰想问这是什么做的饼,也找不到人问。送饭的水翅人送完之后就离开了,谁也不愿待在这个关押人的地方。
玉谣看过饭盅里的东西之后,再也不去碰饭盅,只是观察阿杰的品尝。问:“好吃吗?”
“不好吃,”阿杰说,“但也没毒。”
随后他又开始尝试蔫巴巴的河菜。
“好吃吗?”玉谣又问。
“有点脆。”
“还有吗?”
“吃出一点青菜的味道。”
“本来就是青菜嘛。”
“但是跟我们平时吃的青菜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玉谣问。
“你吃就知道了。”阿杰说。
“我不吃。”
最后是绿色的米饭。
玉谣看着阿杰尝试。
她看着颜色不平常的米饭,问:“你敢吃吗?”
阿杰脱口而出:“敢!”作为男孩子,自尊心不允许他说不敢。他同样好奇,绿色的米饭,究竟会是什么味道?
拨弄了几下,舀了一点点。先放在鼻子下面闻,闻不出有什么味道。试探着吃。嚼一下。没尝出怪味,也没尝出平时吃的米饭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味道,阿杰也说不上来。
饼,河菜,绿色的米,都有一种共同的味道,无法形容出来的味道。阿杰把这称之为水翅人食物的味道。
“你不吃吗?”阿杰问。
玉谣摇头:“不吃。”
“好像也没有毒。”
“可能吧。”
其实他们最想的,还是能够出去。
待在此处,他们讨论得最多的,就是逃出去的办法。
既然在这里面,无法自行逃出,那么,就借助外界的力量!
所谓外界的力量,比如说,水翅人自己来开门!
阿杰说:“要不,等下一次有人送饭开门,我们一起冲出去?”
玉谣说:“也只能这样了。我不想吃这里奇奇怪怪的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死。”
他们静心等待,什么也不做。这样长时间的煎熬,对于孩子来说,无疑是难熬的。关他们的小房子内没有任何东西,前后左右空空如也。待在这样的地方,无疑是浪费时间。
可是,他们什么也不能做,只有等候时机,等送饭的人来。
阿杰离开家人这么长的时间,家人们是否已经开始寻找两个孩子的下落。是否因为找不到他们而急疯。阿杰因此还有一个担心,就是被家长找到之后,是否会挨一顿打?
但总比关在这里强啊。翅头说,日后盘问。他们被关进来之前,看样子翅头是很生气的。还威胁过会要他们的命。
所以,比起丧命,挨打一顿就不算什么了。
同时,阿杰和玉谣约定,这次冲出去的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说不定会有更严重的惩罚等着他们。
他们的神经紧绷,一刻也不敢松懈。
在这个地方待得越久越危险。待的时间越长,水翅人控制他们的时间就越长。失去自由的日子是难受的。
他们也不知道时间。这里没有钟,没有手表,更没有手机。水翅人的文明,是否发明出了能看时间的东西?
他们时而站,时而坐,时而蹲。在这个小房子内忍受难熬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们盼望着送饭的时间快点到来。
在水里生活的水翅人一般不用规规矩矩走路,像鱼那样游泳着前进就很轻松。所以送饭的水翅人即使到来,自然也不会有脚步声。
判断送饭的水翅人有没有来,只能看门有没有开。门一旦有动,他们必须立刻抓住机会,冲过去逃出去!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唯一的机会。
知道了这一点,玉谣和阿杰便一直蹲守在门边,寸步不离。若是门打开,必须要快,必须要冲。
他们已经想好了具体做法。
左灯右等,煎熬苦等。门终于有了动的迹象!
他们心跳加速,早已做好准备,就等这一刻的到来。
阿杰用口型数三二一,两个孩子拼尽最大的力气,双手扒着门打开的那一端,猛地一拉!
送饭来的水翅人毫无防备,万万没想到两个孩子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拉开门之后,玉谣和阿杰迅速冲出小房子,再也不用待在那样狭小的地方任人摆布。
他们撞上了送饭的水翅人。就像撞到鱼一样滑溜,一撞就擦肩滑过,并没有撞个满怀。
也许,长期生活在水里的情况就是跟生活在空气中不一样。
后面的事两个孩子都能料到,送饭的水翅人立马大喊大叫:“快来人啊,外来者逃跑啦!”
一边喊叫,一边冲上去追。
玉谣和阿杰肯定不愿意被抓回去,拼命地游动,拼命地逃跑。
周围水的环境依旧是被水翅人污染之后的浑浊灰。不是晶莹美丽的紫色。他们多想回到那处美丽的紫色水域,这样就能逃离,这样就不会再遭受危险。
不一会儿,就有别的水翅人闻声而来,加入追两个孩子的队伍。
对方人多,自己人少。而且,水翅人有翅膀,在水里游动的速度不知要快多少倍!
玉谣现在除了能游泳,能像鱼一样在水里生活,什么技能也没有。肯定是跑不过水翅人的。
眼看后面的水翅人离得越来越近,水翅人甚至表现出根本不愁抓不到他们的样子。因为,他们有翅膀,借助翅膀的力量,要追上两个孩子如同兔子追乌龟。
他们不愁,玉谣则愁。内心绝望不已。
就在这危险关头,阿杰突然展开自己的翅膀,水花突然咕噜噜冒出一片,挡住了后面水翅人的视线。阿杰拉起玉谣的手,飞速前进。
有了阿杰的翅膀,两人前进的速度快了不少。
阿杰带领着玉谣,不是一直往前逃,而是一直向上游去。
对,往上游,一直往上游。这样就能甩掉水翅人了。他们要游出水面,离开河水。
水翅人们紧追不舍。对于阿杰突然出现的翅膀,水翅人们短暂地吃惊过后,才反应过来继续追。甚至短暂冒出阿杰是不是同类的疑问。如果是,那就不是外来者,就不应该当外来者关起来……
一切都没弄懂之前,还是要追上。
阿杰在前面拼命努力,使出最大的力气,爆发似地游。只要出了河面,就安全了。
一路胆战心惊,惊险不已,好几次差点被追上。这条河究竟有多深,还要游多久呢?
玉谣没有翅膀,被阿杰拉着的她也拼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在游。两个孩子的手死死抓着,谁都不放。要走就一起走,谁都不能落下。
阿杰内心焦急,想着还要多久才能出水面。游的方向更垂直了,如同一根针直直向天的方向刺去。
胜利就在前方。胜利就在头顶。
越往上,看到的就越明亮。阿杰知道,他们就要到水面了,就要能摆脱水翅人的追捕了。
他们用余光看到后面有一个什么东西光速般接近他们。不由得紧急回头看,看清之后,心提到了嗓子眼。
原来是水翅人带了工具,绳套一样的东西,还有伸缩功能。那东西直直向后面一点的玉谣逼近。
阿杰反应迅速,握紧玉谣的手,拉着她靠近自己。一个急转弯,两个孩子偏离直游路线。直直向前飞的绳套惊险与他们擦肩而过。
几乎同时,两个孩子冲出了水面,久违的空气扑面而来。
同样冲出水面的,还有水翅人的绳套。不过绳套佷快又落回了水里。
阿杰带着玉谣继续向上飞。离水面越远越好,离水面越远越安全。
出了水,水翅人就再也追不上来。
往上飞了好一段,玉谣才敢往下看去。
只见若干水翅人像出水的人鱼一样,仰望着天上的玉谣和阿杰。只不过人鱼有鱼一样的脚却没有翅膀,水翅人有翅膀却没有鱼一样的脚。
两个孩子终于安全。终于回到属于自己生活的空气中。
只是,他们浑身湿透了。
现在又能俯视大地美景了。只不过看到的河水不是之前美丽晶莹的紫色,而是难看的浑灰。河面上也没有飘着飞絮。这一片被水翅人污染的地方,美丽不起来。
玉谣没有说话。阿杰也没有说话。但他们心有灵犀一般,都决定返回老爷爷所在的地方,返回那一片美丽的紫色水域。
他们已经安全了。他们终于安全了。再也不用受控于水翅人的关押之中。
这时他们才关注到自身。这个时候,已经天黑,他们在夜色中飞行。
阿杰内心慌张起来。家长找不到自己,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即使找到,挨打肯定也免不了了。
该跟家长说自己去了哪里呢?实话实说的话,他们会相信吗?他们一定会认为自己不仅乱跑,还编谎话欺骗大人。他们都没见过水翅人,怎么可能会相信?
反正都已经晚了。再晚一点,又何妨呢?
所以先不回去,先到老爷爷那里去。
也许这个时候,古镇里的人们都在家里吃饭、聊天、看电视,这样就没有人发现在天上飞行的他们了。虽然不知道这条河的周边有没有人。
一直飞。不知飞了多久,下面一幕美丽的紫色映入眼帘。
他们知道,他们到了。
跟白天一样,河水是美丽的晶莹的紫色,河面上飘着淡紫色的飞絮。白天看就已经很美,黑暗的夜色更是把它们衬托得无与伦比。那里没有灯光,好似自身就会散发迷人的紫色光芒。
两人终于再次踏上坚实的地面。习惯了在水里游动的他们,差点没站稳。
他们寻找白天河边的那棵树。寻找那位老爷爷。
万幸的是,老爷爷依旧坐在树下,甚至跟白天一样,坐的位置都没改变。
阿杰立马上前去,跟老爷爷说了他们的遭遇,说了水翅人。
老爷爷慢吞吞地开口道:“哦……河水会遭到破坏,兴许就是因为水翅人吧……”
“那怎么办呢,”阿杰问,“要不,我们叫人来解决?”
老爷爷无奈地摇头:“没用的……”
阿杰和玉谣都不理解,这个没用是什么意思。
水翅人,究竟是不是真的人?他们又怎么会说人话?难道是突遭变异?
阿杰和玉谣坐在老爷爷身边,静静望着紫色河面上飘舞的飞絮。
白烟已经没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
老爷爷闭着眼睛,微微张着嘴,似乎在打瞌睡。
阿杰问:“爷爷,您家住哪?”
过了一会儿,老爷爷才道:“我家,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阿杰瞅瞅那棵树,“您家在树这里吗?”
老爷爷轻轻点头。
但两个孩子没看到树里面或者树的周边有房子。
玉谣和阿杰不理解。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当阿杰再一转身,发现身边除了玉谣,没有任何一个人。
“哎!”阿杰惊叫一声,“爷爷呢?爷爷去哪了?”
玉谣也手忙脚乱地起身:“爷爷去哪里了!”
他们不知道,那位老爷爷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可能……回家了。”
他们看到,那棵树的叶子忽然大量凋零,如同下树叶雪。紧接着,树枝、树干、树根开始枯萎,好像短短几秒之内,从一个青壮年小伙子变成风烛残年的老人。
树一直萎缩、萎缩。直至缩小到跟一个孩子差不多高。这个过程,谁都无法阻止。
玉谣和阿杰内心忽然无比惆怅。老爷爷凭空消失,树无缘无故迅速枯萎。他们似乎瞬间失去两个朋友。
“怎么办。”玉谣说。
“不知道,回家吧。”
“嗯。”
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用飞,而是走。走没几步,玉谣问:“水翅人的事情怎么解决?”
阿杰说:“不知道。反正以我们两个的力量,根本打不过。”
老爷爷的心事,是否跟水翅人有关,是否是水翅人造成?
他们默契地回头望了望平静美丽的紫色河水,依旧晶莹。上面的淡紫色飞絮依旧飘舞。
飘舞的速度很慢。似乎不愿打扰到宁静的夜晚。
也许,因为水翅人的存在,这样美丽的河水过不了多久就真的如老爷爷说的会遭到破坏。他们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景象。希望美丽能够永存。
他们一步步走。路上没遇到任何人。甚至连房子也没看到。
这一块地方,不知道有没有人住。
“你还认识路吗?”玉谣问。
“虽然我不认识这里的路,但我感觉我们不会迷路。”阿杰说。
两人慢慢地走。既是对老爷爷的突然消失感到怅惘,又是因为想到河水会被破坏感到无力。
等他们终于走回白天见过的有熟悉感的古镇,便听到阵阵人声。
仔细听,似乎是寻人的声音。
阿杰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这些声音,一定是找自己和玉谣的。
一个古镇居民看到了一起出现的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立马喊道:“喂!在这里!”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这边。阿杰看到有几个飞奔过来的人影冲破人群,直直朝自己扑来。那正是阿杰的家长。
紧接着是带有哭腔的声音:“你到哪里去了哇!去哪里玩了啊!我们找了那么久担心死了……”
阿杰被家长的双手钳住肩膀摇晃。
另一个家长说:“身上怎么是湿的?是不是去游泳了?都跟你说过不要擅自下水游泳,溺亡的新闻还少吗。”
阿杰和玉谣被大人们围着。有古镇居民,也有家长们。
大家都没有责备玉谣。因为玉谣是女孩子,大家认为玉谣是被阿杰带着走的。
但如果玉谣的家长在这里,也一样会被自己的家长责备。
阿杰的家长对热心的帮忙寻孩子的古镇居民们千恩万谢。大家看到孩子已经找到,才渐渐散去。
回到车上,阿杰依旧被家长们追问去了哪里,为什么全身都是湿的。阿杰只说去了别处玩,其他的什么也没说。因为说了家长也不会相信,自己又不愿意编谎话骗家长。
“你自己去就算了,还带人家去。”这一点阿杰也被家长数落到了。
等车子驶入城市,驶进玉谣家也是阿杰奶奶家所在小区,久违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刚刚在古镇那边的河经历过的事,仿佛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
仿佛恍如隔世。
这个国庆小长假,玉谣几乎每天都跟阿杰在一起玩。十分珍惜一起玩耍的时光。因为小长假结束,阿杰就要回到自己家的城市去了。下一次见面,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每一次见面两个人都不会打招呼,碰到了就开始一起玩。分别的时候,也不会打招呼。只要假期结束,玉谣便知道暂时不会再见到阿杰了。
他们没有彼此的电话,没有彼此的聊天账号。因为家长给孩子买手机还没有普遍。
至于未来还能不能再见,只能随缘。
平时上学期间,有时晚上做梦,玉谣会梦见自己在天上飞。而带着自己飞的,则是长有翅膀的阿杰。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玉谣马上就要小学毕业了。即将长成一名中学生。
从初中开始,或者说,从即将小学毕业开始,玉谣就再也没见过阿杰。有时放学回家路过阿杰奶奶家楼下,她会抬头看看阿杰奶奶家的窗口。那里的窗口永远关着,永远看不到有人出现在窗口。
她也不会主动去阿杰奶奶家敲门找阿杰。也许是因为不先见到阿杰绝对不去家里找,也许是因为青春期到来的羞涩。
也许二者兼备。
这个时候,玉谣家里发生了变故。有一天爸爸回到家,跟妈妈提了离婚。原因是自己想要一个儿子,而妈妈生玉谣的时候,因为大出血被摘除了子宫,再也无法生育。爸爸说,不希望香火断在妈妈手里。
爸爸想离婚,而妈妈不想。因为妈妈离开爸爸,生活质量会下降。比如,没有自己的房子住。妈妈当初选择早早嫁人就是为了有依靠,觉得嫁了人一辈子就高枕无忧。再给男方家生个孩子,自己的这辈子就稳了。
没成想,因为生的不是儿子,妈妈的生活就要失去保障。她成天念叨要是玉谣是个儿子该多好。甚至恨死了玉谣,就是因为生了她才导致自己无法再生育,天天咒着她死。
家里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但自始至终,父母都没有离婚。因为爸爸一直没找到下家,干脆先凑合着过。聊胜于无。
玉谣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根几厘米长的头发掉地上,妈妈就能吼骂上玉谣五六个小时,导致玉谣难以集中精力学习。
一个深夜,玉谣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爸爸压在自己身上,一个激灵惊醒,拼尽最大的力气起身,夺门而去。
这件事成了她心中永远的阴影。
佷快玉谣初中毕业,上了高中,学习更加忙碌。因为有考大学的压力。但家里依旧没有一处清静的地方。
她依旧没有忘记那个长有翅膀的男孩。他跟自己一样大,一定也上高中了。兴许是因为学习繁忙,才不回来的。
不知道阿杰现在怎么样了。
玉谣知道自己一定要努力学习,这样才能决定自己的人生。
玉谣那天放学回家,父母又在进行激烈的争吵。争吵的事由就是煮东西时,妈妈让开中火,爸爸却去把火关小。妈妈发现之后,立马开始惊天地泣鬼神的吼叫,口水四溅,面目狰狞,与爸爸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肯让谁。
父母在看到玉谣的那一刻,立即转移怒火。
妈妈吼道:“生个女儿有什么用,还不如养条公狗!”
爸爸也在气头上,看不出是说气话还是认真的:“那你把她推下楼呗,摔死拉倒!眼不见为净!”
妈妈真的冲了过来。没反应过来的玉谣重心不稳,被狠狠一推,半个身子都被推出了打开的没装防盗网的窗外。
玉谣看到爸爸也怒气冲冲地过来,助妈妈一臂之力,一起将自己推下了楼。
她坠落。失重感将她包围。
摔到地面的那一刻,她将会死。
坠落的过程她忽然觉得被人抱住。一双结实有力又带有未退去的稚嫩感的手。抱住了她的后背,托住了她腘窝处。
空中公主抱。
她感觉自己不再是往下坠。身体运动方向改变,在空中划了一道弯,向上飞去。
飞。这样熟悉的感觉。
她看到在空中接住自己的,是一个男孩,俊朗的面部透着成熟男人的气息。她感觉到这张脸的熟悉。
他的背后长着一双翅膀。以前在古镇那边时,也见过这样的翅膀。不过现在看到的这双翅膀比以前看到过的更大,更□□。
她小声试探着问:“阿杰?”
男孩低头看了怀中的玉谣一眼,眼里溢出笑意:“就不记得我了吗?”
“你变化有点大。”
阿杰抱着玉谣飞行了一段路。最终在很远的一个楼顶将玉谣放下。他终于接了玉谣的上一句话,问:“变好还是不变好?”
“大人说,变好看就好。”玉谣低着头。
“哈哈。”
阿杰的声音也有了变化,不再是孩子般的稚嫩,而是接近成年男性的低沉。
阿杰问:“你还好吗?”
玉谣说:“我都坠楼了,你说呢?”
阿杰说:“要不,以后你跟我走吧。”
“你养我?”
“嗯!”
“不要,我要自力更生,才不要依靠任何人。”玉谣说。
玉谣又问:“你是怎么及时赶到的?”
阿杰只答:“我就是能够及时赶到。”
阿杰收起背后的翅膀,恢复成普通人的样子。
两个人相对站着,静默无言。
以前,两个人差不多高。现在,阿杰比玉谣高出了一个头加一个脖子。近距离说话便一个抬头,一个低头。
“你还记得那条紫色的河吗?”玉谣开启童年时期的话题。
“嗯,我后来又返回去看了几次。”
“长着翅膀真方便。”
“哈哈,”阿杰轻轻一笑,“我又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跟我来。”
“好。”
阿杰展开了翅膀,牵起玉谣的手向上飞去。
阿杰竟然记得路。
他一边飞,一边用翅膀给玉谣挡荫,一如当年那样。
天下美景一览无余。
飞了很久,玉谣终于看到熟悉的场景。上一次见到,已经好几年前。
那条河还在。只不过,晶莹美丽的紫色在逐渐变淡,河面上飘舞的淡紫色飞絮也所剩无几。玉谣见此情景,深感惆怅。
当年树下坐着的老爷爷已经不在。水翅人是否还在?老爷爷说,自己走了之后河就会遭到破坏。看目前河水的颜色,已经在被破坏之中。
被破坏变成的颜色,让人想到水翅人生活的水域的浑灰。
可是谁也无能为力。
也不知道老爷爷给的丸子效力还在不在,是否还能让不会游泳的人像鱼一样在水里来去自如。
阿杰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枯萎的树那里停下。现在玉谣和阿杰都已经长高,那棵枯萎的树一点变化也没有,还像一个孩子这么高。
阿杰指了指树根一个地方。
那里有一个椭圆形的光滑面,光滑得如同一面镜子,甚至能够照人。但一看就知道,那一定不是人工弄的。谁也不知道它如何形成。
玉谣说:“这就是秘密?”
阿杰点头,“刚开始我觉得奇怪,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个。但是后来发现,这里是一个穿越口。”
“穿越口?”
“就是能把人带回到过去。”
“这么神奇。”玉谣不敢相信,但阿杰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阿杰话锋一转:“你现在愿意在这样的家庭中生活吗?如果不愿意,可以穿越回去,改变自己的命运。”
玉谣不知道该说什么。端详抚摸着树根那处椭圆形的光滑面。
良久她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阿杰说:“很简单,只要你跳上去踩住它,你就会被吸进去,就能够穿越。”
玉谣思考了一会儿,问:“你怎么知道不会穿越到侏罗纪去?”
阿杰哈哈大笑:“恐龙的世界!”
玉谣选择相信阿杰说的是真的。毕竟他在这个地方停留的时间比自己多,知道的也比自己多。
“我觉得我还没那能力。”玉谣说。
“能力?”
“我想等以后再说。”
玉谣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
阿杰问:“难道你想在那样的家庭中生活吗?你爸妈意气用事,把你推下楼也在所不惜。如果你能穿越到过去,让自己不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不是更好?”
“是。你说得对。但我穿越到过去也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到哪里长大。”
玉谣不敢再回到原来的家。怕父母看到自己,以为自己变成鬼魂来索命了,那个家将会更加鸡飞狗跳,自己的生活更加悲惨。
是的。她决心自力更生。不依附任何人。
她还想上学。可是没有家回了。学校要交的费用也是个问题。
阿杰强烈提议,自己家出钱供玉谣念完书。反正经济条件允许。
玉谣最终不得不向生活低头。但她说,你们给我的钱,我都会写欠条,以后上班了会还。
玉谣一门心思学习。全身心投入学习。非常努力。
她的努力也换来了理想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喜极而泣。
她即将成为大学生。渐渐步入自力更生。
玉谣抓住一切可以提升自己的机会,取得的结果喜人。
身边的人强烈建议她继续念研究生,但她拒绝了。她的心中,有自己的目标。
大学毕业,玉谣顺利进入大公司工作,薪水也算满意。
一边努力赚钱,一边还阿杰家的钱。佷快每一张借条的钱都还完了。
玉谣日夜不停地忙工作。忙赚钱。
大学毕业十年之后,她买了一套自己喜欢的大房子。她有了自己的家。
剩下的钱除了日常花销,绰绰有余。足够再养一个人。
她想,时机应该成熟了。
她去找阿杰。阿杰也过了三十岁,却一直没结婚,甚至恋爱也没谈过。他试探性地暗示玉谣跟他在一起,玉谣每次都装作不明白糊弄过去。
因为每当她想起小时候那个轻易哭鼻子的阿杰就想笑。
阿杰爽快答应带玉谣到从前那条紫色的河边。
枯萎的树。
椭圆形的光滑面。
“你要穿越过去,找到小时候的自己了吗?”阿杰问。
“嗯。”
“那你就想着你要去的年份就可以。”
玉谣轻轻一跳。双脚并没有踩在光滑面上,而是穿过了光滑面,整个人都跳了进去。
她选择来到了自己会走路的那一年。之所以不去自己出生的那一年,是因为妈妈和刚出生的自己一定在医院,也许会有看护的人,不好将自己带走。
是的。玉谣要把小时候的自己带走,自己养大。要给自己足够的爱,足够好的生活条件。
见到了几十年前的场景。那时候还有很多地方未被开发,旧市场旧摊位还很多。视野也开阔,因为没有太多高楼大厦的阻挡。
很快她就找到了自己。以及带着自己的年轻时候的妈妈。
原来妈妈那个时候长这样。
那个刚会走路的玉谣走得还不稳,妈妈却把刚买的沉重的菜全部放到玉谣手上。妈妈自顾自地走了,小小的玉谣看见妈妈走远,焦急地哭着追上去。但因为菜太重,人太小,一下子就摔倒,菜也掉到了地上。
妈妈回过头见此场景,面部立马狰狞,吼骂道:“你干嘛连个菜都拿不稳!菜都摔坏了,晚上吃狗屁!”说完往小玉谣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脚,力度太猛,小玉谣飞出两三米远。
小玉谣痛到哭不出声,趴在地上木木张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看表情就知道有多疼,但是发不出声。
玉谣见此情景,揪心不已,一点也没犹豫就冲上去,将地上那个小小的自己抱进了怀里。
原来小时候就已经被不好地对待。
玉谣再也忍不下去。既然已经找到小时候的自己,那就带走吧!
对了,该怎么回去呢?
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只手。看那只手的袖子,玉谣就知道那只手的主人是阿杰。
玉谣毫不犹豫,一手抱着那个小小的自己,一手握住了阿杰的手。
周围的人见凭空出现一只手,还拉走了一个大人与一个孩子,惊呼声不断。那个大人和孩子就是玉谣和小玉谣。
但她不管那么多。穿越到过去,就是为了把自己带走的。
现在任务完成了。
玉谣将小时候的自己抱了出来。阿杰看到小玉谣,说:“长得好可爱,像你。”
玉谣说:“本来就是我嘛。”
六年后,阿杰依旧没结婚,也依旧没谈过恋爱。玉谣曾经催过他父母该着急了,该找另一半了。他却只是看着玉谣傻笑。
玉谣家里多了一个聪明开朗的小女孩,每天跑过来跑过去,有时会缠着玉谣陪她玩。玉谣认真地说:“我要赚很多钱,让你和我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绝不依靠任何人。你以后要努力学习,努力提升自己,用自己的努力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知道吗?”
小女孩忽然间安静下来,明亮的眼睛看着玉谣,点点头。
玉谣跟小女孩一起读古诗,文言文。给小女孩讲国内外的故事,教会小女孩很多东西。
小玉谣也叫玉谣。有时候她问玉谣:“我叫玉谣,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玉谣说:“不管我叫什么名字,我都会一直爱你。就像爱我自己。你也要爱自己,知道吗?”
小玉谣还是点头。
有时候小玉谣会问起自己的爸爸妈妈,玉谣都难以开口。告诉她真相吗?对一个孩子来说似乎又……
不太合适。
她决定,等小玉谣长大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她。
小玉谣变成了自己希望的样子。比原先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的自己更优秀,更前卫,懂的东西更多。甚至让小玉谣远超同龄人。
阿杰也时不时买东西来看小玉谣。小玉谣问玉谣:“他是谁?”
玉谣回答:“我的朋友。你喜欢他吗?”
小玉谣说:“喜欢。”
小玉谣长得跟玉谣越来越像同一个人。周末阿杰和她们一起出去玩,路人以为这是一家人。
有时候玉谣会对阿杰说:“你也该成家了。”
阿杰说:“你都没有成家,我怎么能成家呢?万一你受到欺负,我不能赶到你身边怎么办?”
玉谣说:“即使不成家,我也有个孩子陪我啊,”她往一边玩耍的小玉谣方向努努嘴,“倒是你,你爸妈想要孙都想疯了吧。”
阿杰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杰叔叔,你看那是什么?”小玉谣噔噔噔跑过来牵阿杰的手,指着远处的东西。
阿杰顺着小玉谣手指的方向,给了同样惊奇的回应:“哦,是哦,走,我们去看看。”
他将小玉谣抱到自己脖子上骑,跟无数同样出来玩的老老少少擦肩而过。这里一派幸福祥和的景象,有游乐设施,有各种玩具,还有小电影院。
阿杰往小玉谣指着的方向走。那里有各种颜色的小飞船,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围着中心旋转。中心是一个花苞形状的喷泉,一会儿出现熊的影像,一会儿出现鹿的影像,一会儿出现兔子的影像。新奇不已。
“想不想玩啊?”阿杰问小玉谣。
“嗯!”小玉谣开心地点头。
阿杰回过头问玉谣:“你玩吗?”
“不玩。”玉谣摇头。
阿杰和小玉谣在小飞船上玩得不亦乐乎,时而看看这个,时而指指那个,时而爆出不大不小的尖叫声。
玉谣在外面给他们拍照。三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玩了一圈下来,阿杰拉着小玉谣往小卖部走去,时不时回过头照望一下玉谣。
出来的时候,阿杰手里拿着一个草莓味冰激凌和一个巧克力味冰激凌。小玉谣手里拿着香草味冰激凌,一边出小卖部一边认真地撕包装。
阿杰把巧克力味冰激凌递给了玉谣。玉谣笑道:“你还记得我爱吃巧克力口味的冰激凌啊。”
阿杰也笑道:“当然记得。不过小时候的你似乎不爱巧克力口味的啊。”他意指小玉谣的香草口味冰激凌。
玉谣说:“有一次我在家吃了一个香草味冰激凌,被妈妈看到,结果挨毒打一顿。她说,那是家里唯一一个香草味冰激凌了,等会亲戚家的小孩来,要给亲戚的孩子吃的,结果却被我吃了。身上的伤两个星期都没好,我疼了两个星期以上。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吃过香草味的冰激凌。”
阿杰忽然心疼:“原来你小时候这么可怜。”
小玉谣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听到他们似乎说到了自己,抬起头来,眼神中有疑惑。
阿杰抚摸小玉谣的头:“快吃吧。等会儿化了。”
小玉谣继续弄冰激凌的包装。弄好之后,开心地吃起来。
他们继续散步。阿杰看到有糖葫芦卖。糖葫芦把子上的一串串糖葫芦红彤彤,果子大颗,外面裹的糖浆也多,光看就令人垂涎欲滴。
“我去买糖葫芦。”阿杰特别殷勤,看上去心情很好。
但是,玉谣看到阿杰久久停在卖糖葫芦那里没回来,便好奇跟了过去。
玉谣的反应跟阿杰一样,震惊,难以置信。
扛糖葫芦把子的老年人,他们似乎很多年以前就见过。老人身上穿的衣服,他们同样很多年前就见过。
是那条美丽的晶莹的紫色河水边的树下,坐着的老爷爷。看上去真的很老了,面部不少老人斑,手上的皮肤很黑,很多皱纹。
穿的衣服跟树很像,褐色的外套,之间有一绺一绺的绿色。
老爷爷的眼睛如同两个点,已经看不到眼白。偶尔眨一次眼,才知道他的眼睛是睁着的。
是。不能说很像。简直跟当年看见的老爷爷一模一样。
玉谣和阿杰看到卖糖葫芦的老人的那一刻,都静默无言。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玉谣也在一天天成长。她被玉谣教育得很好,有礼貌,有气质。
偶尔小玉谣还会问玉谣的名字,以及玉谣究竟是谁。
玉谣总是在心里默默地想,我是长大后的你啊。
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