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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姑娘,醒醒,姑娘……”睡梦之中,有人拘谨地碰了碰她的肩膀。凌妍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枕头,迷迷糊糊地睁眼看着床边的人。
      在鬼界走了一趟,她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只是自己是如何回到这三十三重天的,她有些记不清了。
      青桑站在她窗前,见他终于肯睁眼了,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道:“姑娘,快醒醒吧,神上回来了!”
      “神上?”凌妍以为他说的是般若,轻笑一声又阖上了眼,轻轻道:“嗯,你们般若神上是同我一起回来的。”
      “不是。”青桑俯身想扶住凌妍的肩膀将她抱起来,却被凌妍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讪讪收回手去,舔了舔嘴唇小声道:“是温然神上。”
      “谁?”凌妍蓦地坐了起来,柔软的羽毛被顺着床边滑落下去。她一把抓住青桑的衣领,仰头颤声道:“你说谁……”
      “是温然神上啊,就是我们这座殿宇的主人。哎姑娘你不是一直等着他回来吗?怎么不认识了?听说天帝正设宴庆祝神上归来呢!说不准还有一个封号。等给了封号啊,咱们就按照品阶把这殿宇再装饰装饰就好……哎?姑娘?”青桑絮絮叨叨话还没说完,忽然衣领处一松,刚刚还睡眼惺忪赖在床上死活不起来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凌妍根本顾不上其他,她提着裙角匆匆跑了到殿外,趁着从三十三重天腾云到仙池瑶台的功夫,把睡得乱七八糟都粘在一起的发丝捋顺了。她对着掌中幻化出的小铜镜照了片刻,小心将有些发青的眼圈盖住。
      他一会儿会不会夸自己又好看些了呢?凌妍对着掌中的铜镜,少女思春似的,“扑哧”一声笑了。
      “姑娘?”守门的天将不认识他,被她这副傻妞般的痴笑吓得抖了三抖。他们看精神病似的看着她,要不是觉得她容貌姣好,险些就要将她打出去了。
      “哦,我是……”凌妍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介绍自己。神域有头有脸有本事监刑的尊神都认得她,可普通的天兵天将不认得。她不是神也不是仙,放在神域,其实只是只不入流的小妖。
      “放我进去便是了,今日归来的那位神上,与我是旧识。”凌妍换了种说法,耐心解释道。可守门的天将却不吃这一套,他们眼中没有什么相识不识,凡是拿不出邀贴的人,都不得入内。
      “姑娘请回吧。”守门的天将还是很有礼貌,凌妍却有些急了。她这口气沉了万余年了,如今终于是沉不住了。她上前一步,微微蹙眉道:“让开!再不让开,我就硬闯了!”
      两个天将互换了一下眼色,拦门的长枪双双指向她的胸口。虽然凌妍这些年来修为有点算点都用在了集魂上,可身形变幻却是当年被夜羽一点点磨出来的。她未用法术,只是微一侧身就避开了这两管长枪。她今日话尤其多,刻薄的言语也得夜羽真传:“没人教你们,水平不行就要好好配合吗?两个人一起攻一个地方,还想赢?”
      守门的天将充耳未闻,他们毫无逞强恋战的意愿,双枪一碰,发出一声低鸣。
      “唔……”凌妍瞧着眼前被这声低鸣惊动而来的三排天将叹了口气。她这个人命不大好,不想作死的时候偏生不得不作死。
      “我说,咱们再商量商量成吗?”被天将围在中间的女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得夜羽亲传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她从来都不怕以一挑十。只是今日不行,她总不好还未见他就给他惹一堆祸事,或是带着伤同他重逢吧?

      “外面怎么了?”天帝为温然设的庆归宴的开场舞还没跳完,仙池瑶台外就传来一阵响动。有身份列席的各位尊神各个耳聪目明,饶是隔得远了些,也都能听出外面整齐划一的步伐声。
      “……”落座在温然身旁,一袭金袍的般若轻轻揉了揉额角,抬手吩咐身后随侍的仙官去把人带上来。
      沉寂清冷了万年的女子今日精神的有些过头,她的双手被天将反扭着扣在身后,整个人却像个将要脱缰的野马一样,撒着欢往温然这边冲。
      “……”螓首蛾眉的领舞女带头收了动作退到一旁,她低眉与凌妍侧身而过。在瞥见凌妍眼中那束光时,身形一滞,随即急急退了下去。她是天界舞女中的佼佼者,一直自诩灵动非凡,眉目含情。可在对上凌妍那双眼时,她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双瞳剪水,盈盈有情。姝魅族的妖,美得不似神女那般端庄,也不像人界拔尖的美人那般平铺直叙,她的美,历经了万年风尘锤炼,炼化得张扬而不失含蓄,媚中带妖却不掩清正之气。
      凌妍被人按在大殿中央不得脱身,一双眼却已直勾勾地盯住了温然,鲜活大胆,毫不避讳。
      “天帝、温然神上。”凡事皆少插手的般若忽然站起身来,挡住了凌妍的目光。他像不知道温然认识凌妍那般介绍道:“这位姑娘在当年魔域混乱中受你庇护,一直念着你的旧恩,替你守了万余年的殿宇,等你归来。”
      “……”在场的所有闻听过集魂一事的尊神一片沉寂,连天帝都微微低眉,避开了女子眼中能把人烧化的炽热目光。唯有温然,端坐于原地朝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声如碎玉:“如此,有劳了。”

      “……”刚刚还神采奕奕的女子眼中光华尽失,她茫然地看向神色自若的温然,又将目光转向般若,脚下忽然一软,毫无征兆地跪了下去。
      “唔……”她的脚背被冰冷的水晶地面拔得冰凉一片。凌妍迟缓的将目光移下去,在看见裙摆未遮住的赤足时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跑得太急忘了穿鞋子。
      “罢了,既是守宫有功,赐座吧。”相逢不识的场面未免有些难看,天帝一摆手,命人将凌妍扶了起来。训练有素的小仙娥架着凌妍,将她拖到了仙池瑶台最不起眼的角落里。神域凡是皆有品阶,给一只妖赐座前所未有,她们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给她摆酒品瓜果。
      凌妍牵线木偶似的被人扶起又坐下,温然的身影离她越来越远,最终只剩下一点湛蓝,比当年尚未集全的魂火更加遥不可及。
      她从未离他这样远过。
      当年在寒山,不论什么场合,他都把她带在身旁。
      起初她还小,在极重要的场合中也被掌门要求像其他弟子一样,规规矩矩地随侍温然身侧。可她从小被温然宠坏了,哪有什么规矩。站一会儿不是站不住了就是觉得无聊,故意咿咿呀呀的在温然身边哼唧。
      小姑娘站直了刚比桌案高一点,从对面看过来,只能看到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温然以此为由和他师尊说这样不大雅观,硬是在自己身边加了把椅子,让小姑娘舒服地坐着。
      坐着还不算,她不爱看那些做场面的虚礼,他就低头给她讲故事,时不时还把桌上摆的糕点掰碎了喂给她,再贴心地拿自己茶盏中的水给她润喉。他总笑着和她一起嫌弃糕点师傅手艺不好,好脾气地答应她等仪式结束了亲手给她做更好吃的。
      后来她长大了,修了法术,也知了礼节,再和苏衍一起随侍温然身侧时就规矩了很多。只是规矩也不过是相对的,仅限于不偷喝温然茶盏中的茶,不打他桌上瓜果糕点的主意,和其他长老门下的弟子相比,她和苏衍随意的有些不成样子。
      有时一场典礼过长了些,温然会偏过头来温声和她说,累了就去歇着,这里有苏衍就够了。每每此时苏衍都会佯作不满地凑过来,撇着嘴嫌弃温然太过偏心。
      那时她觉得,随侍在他身旁给他添茶,帮他研磨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她从未想过,原来有一日,连这样的距离都成了奢求。
      他不认得她了啊……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中刚一起,就搅得人不得安歇。周遭歌舞声敬酒声混作一片,她的大脑中却是一片茫然。她觉得自己好像中了什么邪咒,心口刀绞似的疼,胃里也翻江倒海的搅做一片。
      怎么可以不认识了呢?她当年被他强行消除了记忆都没有忘记他啊……
      凌妍浑浑噩噩的被人扶了起来,半推半抱的被带到了三十三重天上最为僻静的竹林里。她紧紧地抓着来人墨绿色的衣角,在人迹罕至的竹林深处嚎啕大哭,她说:“墨晗,他不记得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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