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天花开了》路沫连

10、第一章 叶落满地似雨声10

　　“嗯，那个哥哥……是个怎样的人？”
　　“他啊，”芹怡眼望前方晨跑的人，那女子身着贴身运动服，仍可见体态婀娜，“小时候是个很顽皮的小子，经常捣鸟窝，把鸟蛋放到他自己做的木房子里。”
　　“是给鸟的房子吗？”
　　“是啊，可他不知道没有鸟妈妈，怎么孵出小鸟来？”
　　“哈哈，这是现代版的爱迪生孵小鸡呢。”笑意泅进眼窝里，她想象着那个画面，都没注意到一个女子从身旁跑过。
　　“有一回他捅了个马蜂窝，被蛰得像个包子，脸肿的好几天都不愿见你。”
　　身后忽的传来这动听的声音，她忙得转过身去。
　　阳光打在那女子脸上，莹白如玉，使运动的面颊更显红润妩媚。
　　“你是？”她可不认识如此沉鱼落雁的女子。
　　“伊莲，好久不见了。”那女子漫步上前来，伸出纤纤玉指。
　　由不得她多想，手已被人握住，如一针刺入体内，脊背猛地一震。
　　当红女星直唤她名字，主动问候，待她如许亲切，看来这姑娘同秦家颇有渊源。众人在一旁互看，彼此心照不宣。
　　“不记得了？芊月啊。”
　　芊月？任凭她在脑海中怎样搜索这个名字，仍然毫无头绪。
　　“阿姨，那下次见了。”芊月看一眼脸色苍白的芹怡，慢跑离去。
　　“妈，我们认得吗？”她木然地望着那个倩影，像大雪天里被人陡然从头泼了盆冷水般冻得彻骨。
　　“你以前的朋友。”芹怡愈加恐惧，芊月也不似当年了，她浑身的妖娆也掩不住体内腐浊的枝蔓。
　　先前对这里的新鲜喜欢仿佛焉了的花朵，再打不起精神来。她的曾经难道仅仅是妈告诉给自己的那般简单吗？这些人都和自己有亲密的关系，为什么妈却不曾谈起？是要隐瞒我什么吗？那个过去……是否不堪到连最亲的人都不愿回忆？
　　一整天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拼命地回想，却一无所得。芹怡明白这是必然的，她不可能阻止她去想，当初医生说她是故意将过去遗忘的，那么现在她若想重拾记忆，她又能制止什么呢？只能是怀着一颗母亲的心，徒然在旁心急火燎罢了。
　　可能是深秋的缘故，那一轮彤阳仿佛笼罩了一层似有若无的黑纱，像是个中世纪的欧洲贵妇，朴素却尽显高贵气质。
　　望着她坐在桌边无声哭泣的样子，他终究没有进去，能做的只是轻轻阖上门。
　　如果世界上没有一个能摒弃寒冷的地方，那么就请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当你冷了，我会拥抱你，用我的温度来温暖你。
　　他曾那样站在月华如练的校园里，对她温柔地说这番话，她一直是个怕冷的女子，即使是南方的暖冬，她所需的温度仍然不够。
　　深深记得那个夜晚他像是在奔赴一场空前绝后的盛宴，唯徒错过了就不能再参加。
　　当他带着她从西湖归来时，学校大门已经落上锁了。他敏捷地翻过墙，跳下去。
　　“别害怕，我在下面接着你，快跳下来。”
　　“你要接不住呢？好高啊，会把你压扁的，我……我还是不跳了。”
　　“那你准备在墙上吹一夜冷风？明天门卫大叔醒来看见你……”
　　“啊！那样不是很糟糕！”
　　听她压抑的惊呼，他在墙下笑道：“即使我被压成肉饼，也不会让你受伤的。”
　　“我……哪有那么重啊？”
　　她小声地嘀咕，咦？刚才不是她自己说的吗？
　　不知那天是她穿的衣服太多了还是冬天发胖了，她安然落进他的怀里，他却危然倒在大地母亲的臂膀里。
　　“哥你没事吧？啊？有没有受伤，伤到哪了？啊！哥，你快说话啊！”
　　稀薄的月光照在她紧张而惊慌的脸上，他想世界上真的有一种情绪是语言永远无法表达的，它潜伏在无数个寂静的凌晨午夜，但只需要一点微光就能燃烧。
　　“呣。”他呻吟了一声，两手撑地坐起来，“我没事。”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声？我有多着急啊！”她的双拳落在他心口上，“难道哥从来都没想过吗？没想过吗？”
　　“想过什么？”他一把擒住她的手腕问道。
　　“对我来说哥是个很重要的人啊，哥受伤的话，是比我自己受伤还难过的啊，哥却不知道，让人白担心。哥，你怎么能这样呢？”
　　如果说他先前还有什么犹疑踟躇，此刻月亮为证，他愿意一生一世爱护她照顾她，免她惊，免她痛，免她颠沛流离。
　　“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伊莲，”他紧紧拥住她鼓鼓的身体，将脸埋在那厚重的羽绒服上，从小学一路走到大学，那清淡的桔梗香丝毫不曾改变。
　　“少爷，宋小姐来了。”姜姨通报了一声带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