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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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谷的谷主夫人长得温婉，奈何文谷上下的风格都不那么传统，她也不能幸免，穿着打扮和长相不太匹配。无论如何，她做事很利索，思路清晰，在一行人来到文谷大门口的时候，面对女儿怀里月河门门主冰凉的尸体，她只是怔愣了片刻，随即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把谷主赶回洞府养伤，派人帮着先将尸身暂时安置，按事先准备好的安顿了伤员，然后将剩下这些没什么伤势的人一起请到大殿里讨论接下来的事。
灵山宗派来负责布置清魔大阵的四长老已经在了。四长老进入渡劫期很多年，在灵山宗的资历比尹疏要老很多，经验自然也很丰富，早就将阵形需要的修士都安排出去了，等各个部分的阵法都准备好，用不了多久就能马上启动。
这个时候，尹疏终于开了口：“裂隙的封印禁制我已经布置好，可以请人去检查是否还有疏漏。不过四长老，我们需要封山大阵拦住扩散的魔气，但是清魔大阵不可启动。”
此话一出，大殿在短暂的寂静后炸了锅，没人能理解尹疏为什么要这么说。四长老渡劫期的威压扫过去，殿内立刻安静了。他道：“先前魔窟和闭月台都是些密闭的小地方，封起来不去就算了，但文谷和月河门都还在这儿，不用清魔大阵，难道让他们都搬走吗？”
尹疏道：“我们从裂隙附近走了一遭，把它暂时封了起来，根据我们的观察，有理由怀疑使用清魔咒会让裂隙的情况恶化。”
一位文谷长老抬起满是褶皱的眼皮：“有什么理由？”
尹疏平静地撂下了一个重磅炸弹：“清魔咒只是将魔气清理到聚集地，而现在裂隙连接的就是魔气聚集地，大规模使用只会让它更加不堪重负。”
大家一时间被震住了，殿内的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四长老沉声道：“清魔咒在正派传承了上万年，从未出过差错，如果有问题，问题早就出了，现在只凭你模棱两可的几句话，就想否定它的作用？”
谷主夫人思索了一阵：“这么大的事情只是空口白话地说两句，大家自然很难相信，你手里有可以展示的证据吗？”
四长老并没有给尹疏回应谷主夫人的时间：“若是有证据就拿出来了，他自然是臆测。你身为正道魁首，不和旁人一起仔细调查，随意说出这等话来耸人听闻，是何居心？我听说你还不让赫长老他们补充灵气，说灵气’不安全’？呵，这话还不是你说的，而是你这小徒弟说的。怎么宠成这样，他说了，你就信？”
从头到尾一言未发的顾陌辉沉下脸，搞了半天，原来是不相信他年纪小修为低。他在心里劝自己，这些人从小就是这么被教育的，四长老人又固执，现在他确实没有拿出实锤证据来，就像如果有人对他说这个世界宇宙是方的，他肯定也不会相信。他唯一能拿出手的证据需要操控魔气，一个正道弟子使用魔气？这要是传出去，他在估计就要开始流亡生活了。可是，如果就这么沉默下去，等他们用清魔咒破坏了裂隙，让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话……
他正在想，尹疏却按住他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神色一动，收到了尹疏发来的消息：
【我来处理，相信我。】
他抿住嘴唇，想起他们在裂隙旁的布置，压下了心里的杂念。
尹疏只是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各位不会相信的。既然如此，那就大可自己试试吧。”
这话一出，大家又不吭声了。谷主夫人看上去似乎有些犹豫，四长老则丝毫没有在意尹疏话里隐约的威胁：“最后一批灵石都准备好了吗？备好了就送去吧，清魔大阵须得尽早开启。”
周围的人见尹疏不置可否，便默认了四长老的话，殿里的人手上都有事要做，很快就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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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是有事要忙，而经历了刚才的争执，顾陌辉和尹疏两个倒成了彻头彻尾的闲人。谷主夫人让他们在文谷随意看看，他们先是去了后院，但文暮正坐在庭院中间。她的师兄仍然是那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她握着师兄的手，一边断断续续地对他说话，一边时不时地抹眼泪。本来家庭幸福无忧无虑的人，突然遭到这样大的变故，顾陌辉觉得似乎说什么都没办法安慰到她，看她的样子也不是他能去打扰的时候，只能默默地跟尹疏退出了后院，来到走道上。
没想到，走道上那扇虚掩着的屋门里也传出了压抑的哭声，他们路过的时候正好瞥见了屋里背对着他们，肩膀一抖一抖的谷主夫人，还有她面前的床铺上无力垂下的那只苍白细瘦布满伤痕的手。把一切能安排的都安排妥当之后，她终于还是撑不下去了。
最后只能默默地回到了分给他们的客房里。顾陌辉这会儿心情也很低落，同时还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焦躁，他改变不了四长老的想法，事实上如果他真的在大家面前展示了他所谓的证据，别人一句都是他操控的、诡计多端的魔修也能直接把他一棍子打死。如果没有尹疏，要是清魔大阵开启真出了事情，他似乎无能为力。
“陌辉，”尹疏坐到他对面，握住他的手，和他额头抵着额头：“不必太苛责自己，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渡劫圆满的修为在灵山宗经营了一百年，四长老这样弟子众多的老资历也不买我的帐，你又怎么可能说服这样的老顽固呢？”
顾陌辉闷闷地回答：“我知道，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就是……我好像拿这些事情都没有办法，我实在太弱了。”
尹疏握紧他的手，他的左手还戴着那枚法器戒指，已经被体温捂得发热：“不会，你很强，你有办法的。哪次你不是自己解决问题的？你心里也知道不是么，再怎么厉害的人也不可能一切尽在掌握中，所以别被周围影响了，想些开心的事吧。等月河门的事情解决了，我们再出去散散心？”
顾陌辉没有回答，他的眼睛扫过被尹疏的手指掩住一半的戒指，突然转移话题：“来之前，你不是给了我一枚对付魔气用的戒指么？”
尹疏跟着嗯了一声：“怎么？”
“其实，”顾陌辉斟酌着继续说道，“其实在我们那里，交换戒指是结亲的时候很重要的一步。”
这下轮到尹疏愣住了，他尴尬地抿住唇，脸上非常罕见地起了一点薄红：“对不住，我没听说过哪里还有这样的……风俗，就随随便便地……”
他试探性地说道：“不如等事情解决，我们正式——”
没想到顾陌辉立刻抬头打断他：“别说了！”
尹疏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变，顾陌辉就飞快地说：“千万别说等问题解决了就做什么什么事情这种话，不吉利。”等事情解决回家结婚是吧，什么年代了还立这种经典flag！
尹疏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怎么开始信这些了，最近秋行是经常找你吗？你不要听他胡说八道，不会有事的。”
顾陌辉：……
这算是锅从天上来吗？秋行这会儿估计在狂打喷嚏了。
*
房门被轻轻扣响，正打坐修炼的顾陌辉刚睁开眼睛，就听尹疏回道：“什么事？”
隔着门传来文谷弟子的说话声：“尹长老，清魔大阵已经准备好，四长老说即刻就要启动了。”
二人安静地交换了眼神，尹疏对外面道：“马上来。”
这一天天色不算差，只是多云，云层时不时地遮住灿烂的日光，在人误以为要阴天的时候又一溜烟跑远了。等待着出力帮忙启动阵法的修士有很多，但是把这些人放大到一座山脉的规模后就显得空旷又渺小了。半透明闪着微光的巨大阵盘悬浮在最高峰的上方，笼罩住整片区域，偶尔阳光被遮挡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复杂的阵法纹路便有了一种遮天蔽日的压迫感，但云层过去，一点微光又如何能与太阳争辉，被晒得仿佛不存在一样。
但是顾陌辉心里明白，这阵法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无足轻重，一旦他们玩脱，不仅是对附近环境的毁灭性打击，扩散开来的恶念更是会造成难以预估的影响。他自然也不是没有准备，但清楚自己能力有限，更多还是要看尹疏能不能力挽狂澜了。
他们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心里都在默默地盘算，可这一幕在他人看来像是在为自己的意见没人听而甩脸色。这也怪不得别人，他们的说法太荒谬了，不知道尹疏是怎么想的，就算心里觉得亏欠也不至于这样纵着弟子胡闹吧？
文谷谷主夫人蹙着眉，目光不自觉地在二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若是放弃清魔大阵，整个月河山脉包括文谷的地界估计就都不能再住人了，即便他们说的是真的，她也必须试一试，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四长老倒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浑厚的灵气瞬间将他的声音扩散开来：“启阵！”
顾陌辉捏紧手指，死死地盯着魔气裂隙的方向。
分布在阵中各处的上百位修士一齐发力，阳光下本来通透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的阵盘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彩光，周遭灵气震动，顾陌辉感觉自己耳边嗡的一声，像是飞机起飞似的，所有的声音都模糊了。从阵法发出的光笼罩了整片山脉，几乎把它妆点成了彩虹的童话世界，笼罩其中的魔气飞速消失，仅仅半柱香的功夫，有些对灵气反应敏锐的花草甚至肉眼可见地恢复了精神。一切似乎都在向好处发展，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情况。
这时候四长老才从山脉上收回视线，从阵盘中心的位置高高在上地睨了一眼仍然一动不动的两个人。顾陌辉此刻精神高度紧张，当然没功夫理他，可饶是他时刻做好了出事的准备，也被那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吓得浑身一抖——这声音称得上是响彻天际，方圆几十里估计都得听见，虽然不至于伤到修士，但大家显然都被吓了一跳，每个人都是满脸茫然。顾陌辉顾不上别的，一把抓住尹疏的手臂，尹疏则是直接将他护在了怀里，同时，灵气携着他的声音传遍了在场所有人的耳朵：“快起灵气防御！”
话音刚落，巨大的冲击波如期而至，好在大部分人都在阵法边缘的位置，及时调动灵气防住之后顶多是在空中滚几圈的事。比起这个，阵法的情况更令人在意，大部分人都惨白着脸色连滚带爬地稳住飞剑，急切地望向爆炸发生的地方。那里正是被禁制封住的魔气裂隙，肉眼可见的魔气已经开始迅速升入空中，这下完了，裂隙里令人发狂的魔气一旦扩散——
但是狂暴的魔气掠过东倒西歪的枝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不知什么挡住弹了回去，烟尘稍稍散去了一些，山脉里整体居然还算正常，清魔大阵已经被震碎了，可光芒还未散尽，林间还残留着彩光笼罩的梦幻感。不过没有人关注这些，他们的视线就聚焦在了唯一一片显然很不正常的地方，那里似乎被什么另外的阵法罩住了，和外面的平静比起来，里面则是枯死的花草树木炸成一团，被缠绕着黑雾的龙卷扔来抛去的可怖景象。
尹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小阵盘的中心处，正在尽力稳定修补刚刚拦住了一场巨大爆发的法阵。这阵的边缘竟是有弹性的，正是利用这一点，再加上刻意释放出去的大部分冲击力，它才得以在拦住了其中魔气的情况下存活下来，否则早就像当时直接布置在裂隙上的禁制一样，只能略微阻拦一瞬便被撕碎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阵法的稳定性没那么高，平衡太过脆弱随时可能崩溃，大家又为了先前的清魔阵耗费过多，一时间没人敢轻举妄动，场面瞬间静了下来。顾陌辉这会儿倒看不出一丝紧张的样子了，他仰起头，眼睛始终望着尹疏。他们关系这么亲密，又朝夕相处这么久，对方的情况如何只要看一眼就能感觉到了。汗珠顺着尹疏的脖颈流下，这人的脸色自然也是很不好看的。
顾陌辉当然毫不怀疑尹疏有稳住情况的能力，只是尹疏没有告诉他那样可能要付出一些超出他预期的代价罢了。他轻轻地御起银阑剑飞向尹疏附近，等大家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停在了阵法边缘。尹疏微微睁眼，不赞同地看过来，他迎着对方的视线笑了笑，直接打开了系统。尹疏都在外围留下了第二层真正的封印阵法，他不提前准备好foo组件的使用脚本，岂不是显得很蠢了？
他一边观察一边根据情况现场做了些调整，而后毫不犹豫地启动了程序。foo组件开始运作，那串佛珠的投影出现在他的手心，被他一把投进了阵中的魔气风暴里。他瞬间皱起眉，直接在飞剑上开始打坐，因为里面的魔气太猛，即使他的目的只是抽空裂隙的表面一层阻止渗透，但自身灵气依然消耗剧烈，唯一的好消息是这些气姑且都是野生的，受到的强度限制不像对属于人的气那样严苛，所以他只需要想办法多坚持一段时间，尽量帮到尹疏就可以了。
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不仅在全速运转功法，连灵石都直接掏出来了，但介于转换效率不高，他还是很快就感觉要被掏空了。魔气风暴还没有止息的苗头，不能直观地看出他的努力有没有其效果，只能咬牙硬撑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感觉轻松了一些，模糊间，似乎有什么顺着下巴流了下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擦汗，没想到蹭到了一片红。
是血，他真的得停手了。
他担心被压制住的魔气会反弹，不敢立刻收力，于是下意识地看向尹疏。尹疏的样子也有些狼狈，不过他没看到明显的异状，算是松了口气。他这会儿有些分辨不清尹疏的神色，也抽不出灵气传音，只能反反复复地说，希望他能听到或是看懂：我撑不住了，你小心点。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揽住他，轻轻掰开他死抓着灵石的手指，在耳边对他说：“已经可以了，停下吧，可以停下了……”
他才彻底放松了力道，歪倒在了熟悉的怀抱里，同时迷迷糊糊地想着：我应该没玩脱吧？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