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夜行》吾栖碧山

2、第二章 梦貘（下）

　　“啊呀，林玥，一大清早笑得这么灿烂，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进来的是个穿着和女孩同样校服的女生，纤细高挑的身形，眉眼之间都是促狭的笑意。

　　她靠着林玥坐下，带着少许婴儿肥的瓜子脸上细看可以发现有淡淡的妆，清而淡的幽幽香气可以闻出是THE FACESHOP的隔离霜，她说过她适合紫色那款，她说她们现在这个年纪肤质足够好，不需要粉底遮瑕膏之类，而且那个还有上妆卸妆的麻烦，对于每天要早起上学的女生而言，太不现实，而带有一定遮瑕和均匀肤色效果的隔离霜正好足够，再加上带有淡淡粉色的润唇膏，短短两三分钟，打理出来的效果便胜过化妆大师手底下费了无数工序用了N种东西出来的OL淡妆。

　　林玥轻笑，这就是青葱年岁和天生的容貌优势叠加的效果吧。

　　“我啊，在笑某人今天特意穿了带花边的衬衣，还别了这么好看的发卡，是不是……？”林玥说到这里，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旁边的某只已经从弱质美少女迅速变身为张牙舞爪的小凶神，朝她胳肢窝里挠了过去。

　　“好了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成，我什么都没说啦……”林玥举手升白旗告饶，“莫小雪女王，请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

　　“哼，这还差不多！”莫小雪抬了抬下巴，一脸地小样儿看你还敢胡说看我不收拾你的表情，然后理了理自己并未有半分散乱的长发。忽然她又有些故作神秘而又有些忐忑地悄声问道：“玥玥啊，你说我今天这个样子还成吧？不会被人笑话吧？”

　　林玥摸着下巴一副专业人士鉴宝表情，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几圈，直到莫小雪女王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又有发飙趋势的时候，这才抬手拍肩道：“非常完美，今天可以打九十五分！”

　　“九十五？”莫小雪脸垮下来，道，“那还有五分哪里去了？”

　　“这五分么……等你到了教室把校服脱了，就可以赚回来了。”林玥捂嘴笑。

　　“好哇！你这死丫头居然敢TX我，看我不法办了你！”莫小雪两个指头一紧，直接掐了过来，林玥奋起反抗，这一路打打闹闹，五站的车程转眼就到了。

　　出了车厢，莫小雪便一改女王霸道模样，且优雅且温柔地抱着林玥的胳膊柔声细语，十足的气质美人状，倒显得原本比她气焰要低几分的林玥忽然变成了两者之间个性较强的一个。

　　林玥对莫小雪这一小伎俩不置可否，毕竟，现在是她心仪某人，心心念念要在对方眼中留下好印象，然后再合适时机制造机会一举拿下，出了地铁再走不到五分钟就是学校，保不齐平时骑车上学的某人不会突发奇想，改变交通工具，莫小雪为了万全准备，只要是在有可能遇到某人的地方，无不收敛爪子，当温顺猫咪。而林玥作为莫小雪女王大人现在最亲近的闺中密友，自然要尽力配合，以示支持。

　　到了上层，刷卡出站，林玥忽然觉得脖子上一阵突如其来的寒意，她不由用空着的手捂住自己的颈子转回头，但是除了屏蔽门内启动驶过的地铁列车，还有周围三三两两的路人，并没有其他。

　　“怎么了，玥玥？”莫小雪困惑的看向突然停下来的友人。

　　“唔——没什么，走吧。”林玥笑笑，牵着莫小雪大步前进，“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哦。”

　　“不要这么快啦……”莫小雪慌忙捂住自己的头发，免得地铁出入口的风乱了发型。

　　秋日早晨的阳光虽足够明亮，但还不能彻底扫去晚上寒霜的凉意，风不小，地铁内外的温差让两个女孩子朝彼此更靠近了一些。沿路的银杏树叶只余点点绿意，大部分已经转黄，也有些早熟的变成金色的小扇子，打着旋儿飘下来，零星地落在地面上。

　　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车铃声，林玥转过头，只来得看到某人骑车从旁边飞快经过，勉强看到他回过头来充满朝气的面孔：“早上好，要快点，只差五分钟了！”

　　“早……早上好……”是莫小雪女王大人紧张后音量略有些小的声音。

　　林玥看着早已只有一点点大小的背影的某人，再看看旁边双手交握依旧一脸陶醉状的女王大人，心里画出黑线三道：果然感情让人智商为负啊，你这样子人家根本就听不到的好不好！

　　“小雪，走啦～”林玥拽住某人书包肩带直接拖走，再让她这么远目下去，就真的要被罚站了。

　　“玥玥，他在关心我呃……”莫小雪同学显然已经陶醉在粉红色泡泡中。

　　“是啦是啦，现在到教室说不定正好和他同一时间进去。”林钥抚额。

　　“那我们快走！”某女王雷厉风行发挥彪悍本色直接飞奔。

　　林玥望着前方忽然提速的长长发辫随风划出优美弧线的某人，再次无语到脱力，正准备举步跟上去，却又感觉到那种莫名其妙的寒意，让人心里一个激灵。她转过身去，风忽然停了，却只见树上的银杏叶直直坠落着，带着些微绿意，诡异异常。林玥心里有些发毛，想要挪开脚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只能僵在那里看着那些树叶纷纷扬扬像是雨一般落下，最终掉了个干净，只剩光秃秃的树杈，而那个定住身形的感觉也像是忽然解除了。

　　林玥倒退了好几步，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静的表情，而后转身朝教室跑过去，于她而言，那个吹毛求疵的代理班主任要比这些来得现实得多。

　　可是，事实证明她从来就不是幸运女神的宠儿，铃声在她刚刚爬上二楼的时候响起，而她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就见带着死板黑框眼镜的严肃男子表情冷冷地站在入口处，手上拿着那个黑色封皮的考勤本。

　　从来没见过这么尽职每天到教室来点卯的班主任，而且他还只是个代理班主任而已。他是从林玥的原班主任上个月因病住院以来就开始接手这拨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的，其实他的年岁也并算大，不到三十，但是总是一副老土的扮相，死板的眼镜不说，就单单是身上少有变化的三两件可以称得上是古早款式的衬衣外套，几乎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人直接穿越过来的。不过林玥有些恶作剧地YY：说不准过几年，他的扮相就是一轮新的风潮，毕竟这年头，什么装束能称得上有个性就会被人争相模仿，其实吧，所谓的个性化，很多时候都是盲目的跟风，最后那些自诩为有个性的人，反而只是庸庸碌碌随大流的普通人中的一员罢了。

　　不过，这些观点林玥是从来都不敢再莫小雪同学面前说起的，否则那位美人肯定会大惊小怪，然后将林玥一顿修理之后，进行长时间不间断的持续洗脑，严重的话估计还会亲自动手改造，将林玥清汤挂面外加素面朝天的扮相变成她认为足够入流的风格——这些都是林玥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林玥同学，你又迟到了。”清冷的男声在前方响起，适时地将林玥不知即将发散到何处去的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啊……”林玥低垂下头，她可以听到前排几个个性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幸灾乐祸的笑声，虽然早就想明白不要跟他们较真，但是还是觉得很刺耳，她瞟了他们一眼，觉得有些厌倦，再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桌子旁边，是莫小雪双手合十满怀歉意的脸，显然是为自己刚刚重色轻友的行为忏悔。

　　林玥故作埋怨地白了她一眼，而后看到她更加示弱地讨好状，这才偷偷比了个只有她们两个才看得懂的秋后算账的手势，而后准备在惩罚在一众同学面前宣布之前，主动按老规矩到教室后面罚站到早自习结束。

　　“林玥同学，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眼镜男伸手推了推镜框，忽然破天荒的没有说罚站，而是忽然口气不再那么冷淡地轻声出言相询。

　　“呃，许老师，我……”林玥顺着台阶下，扮虚弱状道：“我只是有点头晕晕的，估计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那你先回座位吧，要是真的生病了可以去医务室。”眼镜男让开了通道，而后转头冲教室里一干关注或不关注前方事态发展的“孩儿们”，再次恢复惯用的冰冷语气，说了声“继续自习”，然后阖上手中的考勤本走出了教室。

　　林玥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回到座位，毕竟迟到却没有被许姓土冒老师（班上某些好事者为其取了个花名，唤作“阿土”）罚站，而是轻描淡写地过关，这种待遇可是从来没有的。旁边的一张俏脸蹭了过来，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道：“玥玥，看来我的祈祷奏效了，阿土果然没有为难你，太好了。”

　　林玥嗔怪地瞪了她一眼，道：“你这不讲义气的家伙！”

　　“对不起啦，都是我没注意你都没跟上来，下课了请你吃东西，随便你点好不好。”莫小雪绽开如白蔷薇般秀美纯净的笑容，道：“玥玥你就原谅我啦，下次我一定一定和你一块儿走。”

　　“这还差不多。”林玥放下书包，取出课本。

　　“喂喂，玥玥啊，明明你比我慢不了几步，为什么现在才进教室啊？”莫小雪困惑道。

　　“嗯，没什么，鞋带缠到东西了，解了半天没解开，等系好的时候，就已经迟到了。”林玥并没有说出自己看到的异象，毕竟这种事情，并不适合告诉莫小雪平日看似个性强大实则十分爱娇的女生。

　　“你还真是乌龙呢，居然遇到这种事情。”莫小雪一脸被你打败了的神情，而后又神神秘秘道：“玥玥，还真被你说中了哦……”

　　“什么？”林玥侧过头看着莫小雪春风满面的表情，已经猜到了几分。

　　“我真的和他差不多同时进的教室呃。”果然，某人开始陷入旁若无人的星星眼状态。

　　“小雪，口水流出来了……”林玥一瓢冷水泼上去。

　　“讨厌！”美少女嗔怪的轻斥一声，当真是既含嗔兮又带笑，一颦一笑之间已经有了青涩的动人风致，她偷偷掐了林玥一把，道：“对了，阿土跟你说了什么，他那么古板，这次怎么这么容易就放过你？”

　　“啊……死了……我要装病号……小雪你不要闹我了，要不就穿帮了。”林玥抚额扮弱，最后干脆趴在桌上装难受，没想到装着装着却开始真的难受起来，意识渐渐混沌，朦胧之间有一只以前从未见过的长相奇怪的生物，声音无比柔和悦耳，催得人更加昏昏欲睡。

　　“梦貘……”林玥唇间无意识的无声道出这两个字，最终意识完全陷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