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虎穴抱虎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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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五刻，郡守府的几名丫鬟正要循例进后厅换茶水时，突然听得厅里一声怒喝：“汝真是罪大恶极耶！本王好意让你戴罪立功，想不到你却要为那等不法之徒辩白！”
丫鬟们被吓了一跳，带头的最先镇静下来，对身后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示意继续进去换茶水。
她们一进去，就见到本郡郡守刘起站在穆郡王身后，两班差役站立两旁，顿时显得后厅十分拥堵。厅中跪了一个人，仔细一看，竟是最近颇受穆郡王称赞的刘主薄！
好奇的心性让这几名丫鬟放慢了手脚。
穆郡王眉毛拧到了一块，两眼瞪着刘长风，嘴里一字一字往外蹦：“本王再问你一遍，你真得要包庇安国倒卖粮食一案案犯？”
刘长风缓缓抬起头，不卑不亢答：“回王爷，下官不能知恩不图报，况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安国一事，恐怕不是王爷该管的！”
穆郡王狞笑着点点头：“好！好！口气倒不错，本王倒要教你识点厉害！众人听令！”
两班差役齐声喝道：“在！”
几名丫鬟吓得差点倒了手中的茶水，便慌忙换好快步退下。
“刘长风虽包庇案犯，但念在苦劳的份上，案情又没查实，本王命尔等立刻收其官印，将她赶出郡守府！”
“是！”说罢，差役便一拥而上，一些人七手八脚把刘长风拖出府衙，一些人则闹哄哄地去偏房收缴她的官印，顺便看看有什么油水可捞。
穆郡王打完黄盖，也感到有些疲劳，就对身后的刘起说：“你退下吧，这几天给陈家商铺那边再压压，时不时上门搜捕家属就行了。”
“是。”
待刘起退出厅外，穆郡王就靠着椅背，望着桌子，考虑下一步的做法。
按罗成的遗书看，商铺的势力似乎十分大，只是不知道渗透到这郡里的哪层了？是只到郡丞？还是连郡守都陷进去了？或是说，管辖整个山左的州府都有他们的人？
穆郡王看着桌上的山左地图，一时感到陷入困境.....
说回刘长风这边，在她还没来得及拿细软时，就被穆郡王发作赶出郡守府，好在老李念在旧日情分，在郡守面前说了一番好话，才给她拿出来。
刘长风走在大街上，受着背后老百姓的指指点点，心里难免埋怨穆郡王做事过于操切。随后又转念一想，这是不是说明，陈家商铺已经快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她站着想了一会儿，感觉现在局势不明，很难决定下一步如何走，只有摸清底才行。
刘长风因为身边没有笔墨，所以到大街上出了几十枚铜钱，让人写了一个拜访的帖子送到陈家商铺的赵四爷处，并转告他，她就在商铺对面的客栈等他。
约莫戊时，街两头的娼妓纷纷开着窗对楼下的客人唱着小曲儿。
三刻刚过，赵四爷就带着一身粉气走进了刘长风的客房。
经过之前的相处，刘长风早已知道赵四爷听不惯文绉绉的话。于是放下手中的《诗经》，笑着对赵四爷说：“赵兄好久不见！看样子，是又在姑娘堆里松筋骨了。”
赵四爷不客气地坐下，也笑着对刘长风说：“果真是好久不见了！俺那不叫‘松筋骨’，用你刚放下那本书里的话来说，俺这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刘长风被这句话逗笑，一边为赵四爷倒茶，一边连说“有理有理”。
赵四爷接过茶杯，对她说：“俺也不和你说这些昏话了。俺听闻你被穆郡王爷带走后，以为你是做了什么糊涂事，于是左打听，右打听，才从一个衙役里知道你是进去当官老爷去了...”
刘长风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什么官老爷，不过是放在身边监视而已，天天在大牢里和那群犯人说话，百无聊赖！”
赵四爷看看门外，坐近她小声说：“长风，俺不瞒你，俺家主人也很好奇你为啥被穆郡王爷带进府，是不是....是不是商铺扎了穆郡王爷的眼？”
刘长风喝一口茶水，对赵四爷说：“赵兄，你想多了，王爷一直问在下关于安国买卖粮食的事，问这是不是陈家商铺干的，在下就是因为死都不说是陈家商铺干的，才被赶出来的。”
“当真？”
“当真！”
被微风拂过的蜡烛火光摇摇晃晃，照得赵四爷脸上阴暗不明。
“俺可听说了，穆郡王是受了朝里的贵人所托，要严查陈家商铺，你难道没有听说？”
刘长风手暗暗放下，掐住自己大腿，故作惊讶问：“有这等事？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什么？长风你快说！”
她眼角瞄了赵四爷一眼，不紧不慢地说：“原来，穆郡王问在下安国一事，就是想借此将陈家商铺定罪，好借机查处，一网打尽！”
“这样吗？”
“我说，”刘长风放下茶杯，“赵兄既然不想帮在下脱离困境，早说便是，何必在这里苦苦追问，弄得在下像是那边派来的奸细，里外不是人的样子！”
“不不。”赵四爷连连摆手，好气地说，“这几天穆郡王爷一直找俺们麻烦，时不时就上门要什么搜捕家属，所以主人听到你是从府衙出来后，就很怀疑你，才让俺来当这个黑脸的。”
“那主人他愿意见我了吗？”
“这....”赵四爷一脸为难。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要见的话，只有明天可以。因为后天主人就要带着孝银去京城里孝敬大主人，那时是由俺来管商铺的事。”
刘长风略有所思点点头，对赵四爷说：“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拜访主人吧。”
“也只有这样了，”赵四爷跟着说，又提醒她，“你明天拣点好看的衣服去拜访，俺家主人只认衣冠不认人的。”
“当然！”
翌日一早，刘长风下楼吃过早饭，看见对面商铺开了大门，小厮纷纷出来洒水，便想着时候差不多，回房换了一件莹白素竹纹直身。因为还没成年，所以头上简单束起。鸟纹带钩腰带上系了一个叶纹玉佩。
她想不出富商都喜欢什么礼物，便给点钱小二，让他跑一趟集市。
大约巳时，小二才买回了两把扇子和几幅字画。刘长风对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还拿得出手。就提着这些，走到对面让小厮通报。
过来一刻，两个小厮恭敬地接过她手中的礼物，又领着她到大厅坐。
刘长风一边喝着小厮送上来的茶，一边暗暗打量这齐郡首富的大厅。
都说“四民分业，士农工商”，想不到农在外面受苦受难，而末位的商却雕梁画栋、层台累榭，左一个亭台幽深错落别致，右一个曲径通幽柳暗花明。
若是凭着良心挣来的还好，如若不是，真是青天无眼。
刘长风呷几口茶，正感叹着。
这时，小厮匆匆跑过来向她禀报：“刘先生，我家老爷到了。”
刘长风放下茶杯，起来站在一旁。
只听到大厅隔壁廊下传来一阵阵笑声：“不要急，等我会过客人，再来找你，你回房待着吧。”
她愣了一下，随后心中引起一阵反感。
而后，一名岁不过三十的俊朗男子走进来，身后跟着赵四爷。
那名男子看了低头在一旁的刘长风一眼，突然猛地一掌扇了她身旁的小厮：“你个猪脑袋，要你侍候好客人，你竟敢让客人站着？你就是这样侍候客人的吗？”
“老爷...”小厮刚想解释，抬头见到赵四爷默不作声向他摇摇手。
小厮只得知趣退下。
刘长风知道这是做给她看的，打小厮的脸，也不过是在打她的脸而已，心里就有些怒气。
看到商铺主人坐了主位，她便也不客气重新坐回刚刚的位置，什么话都不说。
商铺主人看看一言不发的她，又和赵四爷交换了一下眼色，就笑着对刘长风说：“你就是老赵说的刘长风？”
刘长风端正坐姿，严肃地说：“正是在下。”
“按规矩，你怎么不自报家门？难道你也不懂为客之道？”
“您不也当着在下，掌刮了小厮吗？治家不严让客人看笑话，那么在下的‘不报家门’，也是符合《礼记》的礼尚往来的意思。”
“你！”
赵四爷抢先说：“长风，不要在主人失了礼数，无论怎样，你还是得自报家门的。”
刘长风见赵四爷开口，便不情愿地到商铺主人面前拱手道：“在下籍贯山左济阴郡，姓刘名长风，尚未及冠，故未有字。”
“嗯。”商铺点一下头，转头看向赵四爷。
赵四爷向刘长风介绍：“这位就是齐郡首富、陈家商铺的主人——陈檀。”
“见过陈老爷。”
陈檀摆摆手，得意地说：“你还算懂事，你坐着说吧。”
刘长风压抑心中的不满，回道：“谢陈老爷。”
“我听说你帮老赵用妙计补回了受损的货物，还小挣一笔？”
“不过雕虫小技而已，上不得台面。”
“我又听说你帮穆郡王那边问出了许多犯官家属？”
“若不是王命所迫，谁想干那些事呢？”
“你....你在府衙里的时候，有没有在他身边听到什么风声？”
刘长风对着陈檀投来的怀疑眼神，假装生气回答：“在下整日忙于公务，对穆郡王爷下的命令早已心怀不满，何会亲近他们？更不提听到什么风声？”
“你这么说穆郡王，你不怕传到他耳朵，他不会要你的命？”
“昔日触龙不顾危险进宫劝说赵太后将长安君送到齐国作人质，以保赵国平安，在下又何惧也？还是说，陈老爷商铺里多是耳目？”
“胡说！”陈檀脸色阴沉下来，又忽然笑逐颜开，“看来你的确是一个狂生，应该给郡守府那边添了不少乱子，你来之后，就算差役再来捣乱，你也能用你那铁齿铜牙给说回去吧？”
刘长风见他相信她所造成的假象，便坚定地说：“当然！”
“好！”陈檀抚掌大笑，“你先管齐郡的仓库，归老赵管辖，我进京后，凡有大事，你都得请示了老赵，才能行动。”
“是，谨遵主人命令！”刘长风起来弯腰向陈檀拱手。
这才不过踏出了第一步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虎穴抱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