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忠义两难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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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郡守府，出奇的是，穆郡王却没有再找刘长风，而是匆匆到后厅处理公事。
刘起吩咐下人给她安排了一间偏房，笔墨纸砚、诸子百家，都照常备齐。
刘长风这时冷静下来，只是坐下默默看起书。
待到黄昏，一名差役来到刘长风处传达命令，她按礼跪下后，差役便开口宣读穆郡王口令：“穆郡王说，你虽然牵扯到安国买卖粮食一事，但看你为人尚未丧尽天良，亦有口才辨给之能，特令你暂领从八品郡主薄，以求戴罪立功。待犯官家属捉拿到案后，即刻交割印信，再议去留！”
“是，谢王爷赏识之恩。”刘长风磕了一个头，恭敬地说。
差役宣完口令后又立刻换了一副脸面，拿出一枚铜铸长方钮印章：“这是刘主薄您的官印，因为您是王爷突然强塞过来，所以来不及给您备官服，请您谅解。”
差役正待要走，却被叫住。刘长风从袖子掏出一两银子，笑着对差役说：“大哥，你我虽说是上下级身份，但在下还是戴罪之身，以后烦请大哥多多照顾了，”
没想到差役却塞了回来，左右看了没人，悄声对她说：“您老莫做这些事，不是不给您面子，而是今时不同往日，穆郡王不仅抓贪官，连我们也被禁止收受钱财，您现在已是主薄，不是外人，您想知道什么，还是会告诉您的。”
刘长风听了，把银子收起，惭愧地说：“原来如此，其实我想知道这陈家商铺和穆郡王有什么关系？这安国买卖粮食一事，穆郡王又知道多少？”
“安国买卖粮食一事，属下不知。但陈家商铺嘛，据我所知，似乎和穆郡王没关系，传言背后坐阵的人是朝廷里一个大人物。”
没想到里头的水那么深，这下不好脱身了。刘长风面露愁色。
谢过差役后，刘长风坐在门前廊下深思。
虽然总算当上了官，说她不高兴是假的，但是她理想的进入官场应该是在商铺挣得银两后，便到京城考取功名，成为天子门生。而现在这个主薄，只是来得快，去得快而已。
应该直接和穆郡王说自己做不来，直接关大牢？
刘长风站起来，月光把她的影子拔长。
不可！如果就此放弃，千辛万苦的一路逃忙又有何意义？立志功成名就又该如何实现？还有.....天下黎民呢？
刘长风脑海里又浮现那群无可奈何的太原门兵、那群送他们到边界都不愿离开的灾民。
月朗星稀，虫鸣螽跃。刘长风靠着柱子沉沉睡去.....
“刘主薄？刘主薄？您怎么在这种地方睡着了？”
刘长风不情愿地睁开眼，定睛一看，见是昨天过来传话的差役，便问：“不过是昨晚太累了，穆郡王现在是要召见我吗？”
差役连忙扶她站起来，说：“不是的，今天穆郡王给您下了令，务必在今天问出罗郡丞的家属，我是被分拨过来侍候您的，你管我叫老李就行。”
“好，劳烦你带我过去吧。”
约辰时，老李先带梳洗过的刘长风到府衙正厅领了差事文书，听完刘起日常训话，又带她到府衙前大街吃过早点后，再走去大牢。
一路上，老李给她讲了很多关于这位罗郡丞的事。
罗成，天监二十八年乙榜进士，历任多郡主薄、郡丞，风评他清洁廉明。唯独在齐郡任职期间翻了船。因多次收受钱财，而被穆郡王查处。
刘长风问：“他收的是谁的钱？”
老李闭不说话，在手心写了个“陈”字。
来到大牢，老李和牢头说了几句，便带着刘长风到罗成的牢前。
刘长风坐在老李搬来的长椅上，隔着栏栅轻轻叫了一句：“罗郡丞？”
暗角里传来一声“哼”，接着响起：“我的罪名是什么？收受贿赂？结交皇子？”
刘长风一听牵涉到皇子，急忙挥手让老李出去，老李也识相地带着牢狱带外边去，不听这种令人诧异的事。
她沉思半刻，引开话题：“你也是一介斯文，为何作出这种取财无道的事呢？”
“官场的事儿，是几本圣贤书就能讲通得了吗？”
“何不早交代家人下落，朝廷定不会亏待他们。”
“今日之局面，皆是我一人引起，与我家小无关。”
刘长风见他油盐不进，有些着急，便放出长线：“晚生想罗郡丞也是迫于无奈才触碰国法而已，只要向皇上表明悔过之心，皇上必定饶过你的性命。”
罗成听了，竟开始抽泣：“皇上？我平生最对不起就是皇上，为人臣，却不能为主分忧，反而受人挟制，危害国家，我一死不足以赎罪啊！”
“且不论那人是谁，罗郡丞，你现在只有活下来，才能让天下人知道事情真相，才能让皇上铲奸除恶，难道你这样哭，就能哭倒那人了吗？”
见罗成哭声渐小，刘长风继续劝：“再者，若你死了，你的子孙也会被后人安上骂名，你难道想让你的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吗？”
“尽管如此，”罗成长叹一声，“那人牵涉国家社稷，动了他，必定引起朝廷动荡。”
“但这样，罗郡丞就甘心了？”
罗成没有理会刘长风的问题，似乎在回忆般自言自语：“我还记得皇上在政和殿训示进士那天，我太过紧张，连衣服起了褶子都不知道，皇上看到了，竟过来亲手帮我抚平，还告诉我‘做人就像这件衣服，外面有褶子不可怕，内心起褶子就不可取了’，可惜，我的心到最后还是起了褶子。”
“皇上爱人才至此，定....”
罗成打断她的话：“罢、罢，你去拿笔和纸给我，我写下家小所在地方给你交差吧，算是你陪我这个老头子聊天的报答，你午时再过来取。”
刘长风答应下来。临走时，罗成又嘱咐：“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事关机密！”
刘长风点头。出去后，她叮咛牢头只在门外守候，觉得不放心，又把老李留在这里按时通报，才安心回去等候。
刚过午时，正当刘长风在偏房准备过去大牢时，老李匆忙赶过来，一见到刘长风，便大叫：“刘主薄，不好了！罗郡丞在牢里咬舌自尽了！”
刘长风大惊：“什么！”
待刘长风赶到大牢，只见穆郡王和郡守刘起已经闻风而来了。坐在长椅的穆郡王脸色铁青，刘起更是忙着指挥牢头把尸体抬走，以免其他贪官效仿。
刘长风先过去给穆郡王跪下行礼，穆郡王双眼通红看了她很久，说了一句：“多好的臣子啊！怎么就落得这个下场呢？”
“下官有罪，不该逼迫太甚，请王爷处罚！”
穆郡王没说什么，只是强忍悲痛，让刘长风站起来，并递给她一张纸。
上面写道：
罪身罗成求维穆王亲鉴
罗成之罪，罪无可赦。捂心自问，罗成从不心存祸国之心，但无奈朝廷多事，皇子争夺，家人性命堪忧，我实难不从其命。至于今天，我已无话可说。王爷欲让我大白真相于天下，但这只会让朝廷不安，皇上忧心。皇上已五十有余，我实不忍再添忧愁。请恕我忧君之心，我于黄泉之下对王爷之恩感激不尽。
此生知遇之恩，来世再报。
罗成绝笔
天监三十七年十二月不知几日几时
纸背后是一间客栈的名字。
“这...”刘长风欲言又止，心中百感交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穆郡王盯着脚下的石板，吩咐身边的刘起：“厚葬罗成，优待他的家人，再将其与这封信送到京里，交给皇上处置。”
接着又转头向刘长风，声音不带有丝毫感情地下令：“国法无情，既然罗成走了，那就接着问出其他犯官的家属！”
刘长风惊讶地睁大眼睛，良久，僵硬地低下头：“是。”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忠义两难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