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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善善的小宴宝珠究竟去迟了,反倒留下来同她们收拾摊子,又半扶半拖着善善回房。善善只喝香糖渴水犹喝得满脸通红,一面仰着脸由宝珠给她擦洗,一面掏出一捧手帕包着的东西:“给你留了花糕…”
      宝珠笑着道谢,连忙接过来,省得碎渣掉得到处都是,回身搁在桌上,又见上头有个匣子,一问才知是柳芽儿那边送来的。打开里头也是花糕,想来小厨房伺候完皇后的膳食,又要应付她们的席面,一并便做了。
      宝珠一想,这会儿晚了,明日该正经挑一样绣件回礼。
      便接着照料歪靠在床柱上的善善宽衣睡下,自己也躺在床上,下午睡走了觉,这时候只能望着帐子上的绣花发愣,一偏头,就瞧见那小巧精细的八音盒。
      第二日是十五,后宫众人要向皇后问安。宝珠早早收拾妥帖,往皇后寝殿来了。皇后也刚起身,宝珠行过礼,伺候洗漱用不上她,她就在旁边乖乖站着,等皇后坐下来,梳头的张姑姑给她挽发时,她才留神看了起来。
      发髻梳好,姑姑取了一扇累丝九凤衔珠钗,皇后暗暗摇头,却从镜子里瞧见宝珠也跟着摇头,不禁唤道:“宝珠,过来。”
      指指一排打开的头面盒子:“你来挑,我该戴什么。”
      宝珠看一眼张姑姑:“娘娘的头发又黑亮,姑姑这个发式梳得又好看,可不能叫累丝钗遮着了。”
      皇后和张姑姑都笑起来。她这才选中了:“那一个彩凤飞翼钗又漂亮,工艺又好,娘娘戴着最相宜。”
      “果然小姑娘家喜欢艳色的。”皇后便让姑姑将那支钗取来:“这个倒轻巧。”
      张姑姑接话道:“红蓝宝石隐在发间,也不至喧宾夺主。”宫里的首饰造册只按材质、工艺、样式来记,这宝珠姑娘倒会讨口彩。
      一时妆毕,汤姑姑端了盅燕窝来,奉给皇后:“除了瑞香阁,大伙儿都到了。”
      皇后未置一词,接过来用小银匙舀着,不疾不徐用完了,拿手帕拭拭嘴,起身往外间走去。
      宝珠连忙紧跟而上。到了前殿,宫眷们依序恭立着,皇后一露面,众人齐齐蹲身行礼,听到徐姑姑叫一声起,皇后又让赐座,方才坐下来。
      各人圆几前的茶点早已备好了,等皇后端起茶杯,其余人方才饮一口润润嗓。
      皇后先问乔昭容:“九儿今日好些没有?”
      乔昭容起身答道:“前几日就已经退烧了,只是偶尔还有些干咳,妾身按御医说的,炖些百合银耳汤给她做点心。等大好了,便来向娘娘问安。”
      皇后便说:“这时节冷暖不定的,倒别急着让她出门。”皇爷序齿的女儿虽有九位,实则养下来的不过三个。前头两个早已下嫁,眼前就只有一位九公主,才八岁,身子骨又娇弱,不能不小心鞠养着。
      乔昭容诺诺答应着。皇后又转向刘昭仪,正要开口,就听见宫女禀报,瑞香阁的掌事求见。
      皇后略一颔首,宫女便领了那王姑姑进来,王姑姑行了礼,便喜眉笑眼地道:“给皇后娘娘道喜!我们美人今日有些下红,请了御医来瞧,说是有整三月身孕了!只是胎位不大好,须得卧床静养,没能来向娘娘问安,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脸上淡淡的,问:“既有三月身孕,怎么彤史那里,仍有天葵的记载?”
      徐姑姑听了,便令人去传彤史女官来。王姑姑则赶忙分辩道:“娘娘容禀!我们美人素来月事不大准,只当是小事,不敢兴师动众了,故而如今才诊出来。”
      皇后颇不赞许:“嫔御是为皇家开枝散叶的,月事都不仔细调养,怎么能当小事?”到底等彤史来了,呈上内起居注一查,若除去瑞香阁谎报的两次,其他都是对得上的。
      这一通溯本求源,王姑姑心里那点表功之意荡然无存,见皇后终于点了头,只觉松了一口气,仔仔细细地听皇后又吩咐:“御医说胎位不正,问安自然该免,好生躺着将养。从前三日一请脉,你们不当回事儿,如今旁人也罢,瑞香阁一日一请脉,可断断马虎不得。”
      想一想,接着说:“论理,有了身孕,可以叫娘家人进宫来陪伴。白美人没有亲人在,你们伺候的人千万留心宽解。”
      宝珠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一句,仿佛有些露骨了。
      皇后手边的茶不冒烟了,小宫女捧了新的来,她轻手轻脚地上前去换了,趁势觑了一眼皇后的脸。
      神情当然看不出端倪,但宝珠观察过,皇后不悦时,下巴会比寻常尖些。
      只有分毫之差,但确实存在。她在收敛真正的自己。
      随后皇后又赏了白美人许多东西,宝珠没太留神听——皇后出手,必然是十分得体的。只是依然不能和皇爷散朝后,获悉这一天大喜讯的反应相比:数不清的奇珍异宝涌向瑞香阁,泰半都超出了白美人的身份应享有的。
      宝珠不得不承认,自己对白美人有孕的万分留心,是因为知晓将来的许多事;而皇后的在意,更多出于她敏锐的直觉,抑或,还有对皇爷的了解。
      不过,为皇后出谋划策可不是她的份内事,她要做的,是老老实实做皇后的解忧果。
      嫔御们散去后,皇后回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摘下那“彩凤飞翼”钗。
      宝珠想起来,那上头的红蓝宝石,是国朝初与西洋通商时,皇爷亲送与皇后的,年头不浅了。
      无论皇后想没想起来,这钗子,眼下千万不要再提。
      幸而天气晴好,早膳后宝珠带着几个小宫女在院里放风筝,替九公主放病痛,下午又踢毽子、翻花绳,宝珠一会儿便卖个乖,总算哄得皇后脸上有了笑意。
      夜里皇爷果然没来凤仪宫。皇后靠在榻上,让宝珠继续念《吕览》。
      宝珠翻到夹着书签的地方,踟蹰了一瞬,方才念道:“夫水之性清,土者抇之,故不得清;人之性寿,物者抇之,故不得寿。物也者,所以养性也,非所以性养也。今世之人,惑者多以性养物,则不知轻重也…”
      皇后不知是否听着,只打量宝珠坐在灯火前的样子,笑说:“我们宝珠将来应当嫁一个饱读诗书的男子,才算般配。”
      宝珠听了,当即搁下书,跪在皇后床边,拉着她的袖口撒娇:“娘娘,我不嫁人,我要陪着娘娘呢!”
      皇后摸摸她的头发:“尽说孩子话。女子终究要出嫁的。”
      宝珠摇摇头:“我可以拜张姑姑为师,将来也伺候娘娘梳髻。”
      “越说越不像样了。”皇后嗔怪地乜她一眼:“礼儿的事定了,就替你慢慢相看起来。”
      皇后的语气里有认真的意味,宝珠便识趣地不再混说,只鼓着嘴作出一副难为情的相来,又举着美人'拳给皇后轻轻捶腿,待她呼吸悠长起来,这才缓缓起身放下帐子。
      上一世皇后大约是嫌她孩子心性重,倒不曾和她说过这些。嫁出宫去吗?她哪里生得出这等奢望。至于和张姑姑学梳头,却不是假的——总要为自己寻个退路。
      从白美人有孕开始,宫里的日子,便不易过了。
      一开始宝珠只是听几个小宫女偶然说起,瑞香阁的人再怎么作威作福,总不敢犯到皇后跟前来,不过是在别宫的宫女内侍面前争个高下。那位白美人虽然静养着不出门,皇爷却日日都要去看她,底下伺候的但凡在她跟前上谁的眼药,她再枕头风一吹,旁人还能落着好儿?
      闹得妃嫔们都暗暗不忿,也有胆大的,趁着问安的日子,向皇后诉两句苦,见皇后八风不动,也就不敢再造次了。
      皇后不会插手的。宝珠仔细回忆着上一世,皇后对于白美人的种种僭越,一度可谓忍耐至极。
      中宫稳得住,妃嫔们却得另做打算。有位份有资历的那些娘娘自己不便出面,从身边伺候的宫女里头,挑了标致伶俐的,在皇爷回后宫的路上摘花折柳、扑蝶喂鱼、甚或放风筝、踢毽子,不一而足。
      这俨然是在瑞香阁门跟前截人了。白美人自然气不过,不过因是御医说的,她胎坐得不稳,连去凤仪宫问安都免了,这时候怎么好到外头来?只得拿自己的宫人当出气筒。
      宝珠听见这些乌烟瘴气的事儿,又见唯有凤仪宫上下还是规矩的,索性安安分分地缩起来,皇后也不大要她去念书了,别的差事都用不着她当,每常下了值,就回自己房里做针线。
      这天她正坐在窗下描花样子,却有一个眼生的小宫人来找她,原来是善善跟前伺候的,被善善遣来,要宝珠去说会儿话。
      宝珠有点犹豫,思索了片刻,才站起身来,同她出门去。
      东宫已经不算在内闱了,不过太子女眷们的居所还是相对离得近些,只隔着一道侧门。宝珠跟在那小宫女后面,见她将腰牌拿给守门的嬷嬷看,许是伏案描花久了,她不禁恍惚了一瞬,随即才定定神,跨过门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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