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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A3 ...

  •   锦觅新近得了消息,寻到了风神水神人间化身,每日眼睛笑的都是新月,大概想的是一家团圆的模样吧。彦佑心里不怎么真心对润玉上心,当初的愧疚过了,循着神秘人说的只言片语去了魔界找他的孔雀,一去不回。

      小孩子天性喜欢好看的人,这一家都是俊男美女,每天多的是小孩子跑过来玩。小小年纪无忧无虑,笑声也好听,自作主张的把润玉和邝露凑了一对儿,每天笑嘻嘻的讨吃的,等到润玉休息的时间,要么陪着睡了,要么去了别处玩闹,也真是善解人意。倒是恼了旭凤,每天每天说自己和润玉才是一对儿,每天都被孩子们鄙视着不害臊。他倒是不害臊,润玉却是脸皮薄的先飞上了薄红。

      哪有什么一对儿不一对儿,他自己的身体一日差过一日,恐怕时日无多,哪敢奢求更多呢。

      恨只恨人间不够千年,怨却是不怨了,时也命也。润玉隐隐猜到,在那一份过去里,他恐怕过得并不好,而身边这群人大概都或多或少的做了推手,不过这不要紧,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安安静静的过着平淡的生活,直到他这具身体撑不住为止。

      旭凤折腾了一院子的红绸,硬生生挂出他梦里的祈愿树模样,时不时和锦觅拌两句嘴,孩子们围着润玉翻绳,缠了他一身红线,金黄的银杏落了满地,岁月静好,与世无争。

      等到天色将暗,旭凤把凤凰灯都点亮了,照的人心都暖上几分。他从小榻上一把抱起润玉,骤然失重让润玉不禁瑟缩进他的怀里,轻飘飘一团在怀里,旭凤想,大概这是许多年的妄想成真了。门前来来去去的孩子从垂髫长到了束发,润玉也越来越嗜睡,大概睡着睡着,就不醒了。

      自打邝露来了以后,那个神秘人来过几次,和她相谈甚欢,相互间阿姊阿妹的叫着。

      润玉醒过来的第九年,这具身体走到了末路,那时候满街都贴满了崭新的桃符,家家户户挂满了大红灯笼,漫天都是喜色,只有这一方天地,寥落一地的叶缠绕在薄薄的碎雪里,那个人就安静的睡着了,缩成小小的一团,仿佛一个无辜稚子。

      小雪飘摇,天边的月不甚分明,一团水汽悄无声息又出现了,提着天上的那盏幽微命灯,依着上回的法子又做了一次。新生的润玉旁边躺着旧时的身体,两张一样的面容宛若双生子一般,但是不消片刻,已经作废的身体就化作了荧光飞入命灯,星沙落在邝露的衣裙上,星星点点,带着些微寒凉,如同无人的泪。

      那人坐在那里,抱着润玉看了许久,似乎是叫了什么,却没出声,最后提着命灯又走了。旭凤在客房等着,却落入无人之地,那是个极黑极寒的地方,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火凤都觉得冷,耳边似乎还有隐约的哭声,血气浓的化不开。旭凤往里走去,才惊觉这是个山洞,并且他见过!这是他在星河碎片里见过的,是润玉儿时记忆里那一处!他快步向里走去,小小孩童蜷缩在山洞深处,手里虚握着一把匕首,地上散落的鳞片堆积了一层。那孩子头上两团血肉模糊,血糊了一脸,眼皮半开瞧他,分明是个孩子,眼里的光已经死气沉沉。

      那孩子也不知瞧没瞧清他,兀自从那小台上一歪眼看就要摔下来,旭凤吓得心下一紧,一个箭步冲过去小心接到怀里,这是他的兄长,本该傲世九天驾星御风的应龙,风风光光做天界的夜神大殿,登天帝之位,受万仙来朝。如今满身血肉模糊的跌落在他怀里,小小软软的一团,好像只要悄悄用力,顷刻就会碎在他怀里。

      他不是个多么细致的人,也没照顾过孩子,手脚都不知怎么放才好。在这里身上穿的也不是他在房里穿的云锦罗衫,而是行军的铠甲,冷冰冰硬邦邦的硌人。

      照往常的经验,但凡他能碰到润玉,要想出去都是要杀了润玉的,可这一回他如何下手……

      也不知那星河里的阵法如何神妙,竟是能再现旁人的经历并且应用。他借着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勉强拼凑出一个陌生的润玉来。这个润玉不像他记忆里那样一直都挂着完美的笑容,不是那个空洞的玉人,事事圆融,虽被母神欺凌也一身傲骨难折。而是会笑,会怕黑怕疼,知分寸,守规矩,一人独尝苦处,泪落成珠还要小心收好莫教人瞧见数落。他拼着这样一个润玉,心里如去了苦海,这是无数夜里弱水寒露见过的润玉,活生生的润玉,曾无数次向他伸出过期望,而后都掐断做满身孤寂,一人独行的润玉。

      外面来人来的快,那是个红衣美人,美得张扬却不热烈。那阴郁的目含着怨恨,手里的鞭子扬起便要打,旭凤正要去拦,鞭子穿过了他的手。长鞭偏了几分,从润玉湿漉漉的脸庞擦过去,风声爆响,让半昏的孩子醒了过来。旭凤看着他吃力躲闪,却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只觉得心中愤懑难平,气血翻腾,恨不得打杀了这女人。一股水流忽然盘旋在他周身,扑了满面的凉意,“这是他的亲生母亲,你也要打杀了吗。”旭凤登时一惊,那声音却还在继续,“你杀了他还不够,还要杀他亲近的人吗。”他这时才发觉,彻骨的寒意从脚底升起,原来这么长时间他不过是被人玩弄鼓掌之中的玩物。

      “娘,孩儿知错了。”小小的孩子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不停的唤着他的母亲认错,那妇人脸上癫狂神色逐渐散去,剩下满面悲凄,看了自己手中长鞭,登时扔到了地上,颤颤巍巍的抚上润玉的脸,“你疼不疼?娘又打你了,是娘的错......”

      地上灰败的龙鳞一踩上去就咯吱作响,润玉母子相拥而泣的场景离旭凤不过两三步,却好像活生生隔了两个世界。他眼中神色逐渐冷下去,他刚才抱着小小的润玉,血染了他满怀,从温热到冰凉,他怒吼道:“给我看这些幻境,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看了这么久笑话可看够了?”

      “我自然是没看够,可叹你过几遭这命运还不明白,未免烦了,”那水流转了两圈,化作莹莹妙人,“怎么,去了雾气便不认得我了?”

      那人并不管旭凤心中所想,径自挥了挥手,这一室凄凉苦境就换了模样,岸边三人对峙,正是刚刚母子二人和旭凤应该早已死去的母神。“你自己走得太慢,我都等不及了。”

      旭凤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母神了,他身上的时间已如乱麻,那脚步刚刚抬起便有人阻在身前,“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你也只要同我看着就好了,你忘了的那些,就亲眼看回来。”

      这一天,夜神丧母,后来万世同悲。天后掌上一朵莲花盛开,本有人赞莲花娇羞不胜凉风,可这朵莲轻轻一去就能取人性命。“这不可能!”他的母神如何慈爱,虽然一直对润玉不好,也不至于......

      “不过是溯回一遍时间,连脑子也坏了吗?你心中早有答案,还在这里自欺欺人。”像是看戏不够热闹,那人撑伞风雨中独立,加了一码,“你眼前的这些人是真的,你从前斩杀的润玉,也是真的。”

      看着他眼底漫上的血色,那人终于满意地笑了,神色竟和之前的红衣美人有些相似,“我要你,追悔莫及。”说完,就变成一团爆散的水雾,消失的无影无踪。

      时间辗转,好像没有尽头,旭凤倒在地上,他还在想这场闹剧是不是终于要落幕了?

      这是他当时的那间客房,那时他满心欢喜准备出去迎接他的兄长,如今世事明了了,反倒不知如何面对了。他踌躇着看着润玉离开,那窗大敞着,想必润玉也是不愿意再同他们纠缠了。

      外面的润玉倒是无所谓,起身抖了抖衣衫被邝露哄着一同离开了,临走前瞧了瞧这方院落,而后再也没回头过。一如从前,他踏上那条路把自己钉死在尽头。

      路上的姑娘们少有不抬眼多瞧润玉的,他如今十六八模样,一袭青衫儒雅俊秀,同身边温润的姑娘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一次的润玉做了个凡间的教书先生,邝露陪着他在乡野待了十三年,十三年间也教出了几个出人头地的孩子。旭凤找过来时勉强够上最后一面,那时的润玉倚坐在阑边喂鱼,脸上笑容虽浅也能让人瞧出他过得很是舒心,邝露在一旁点香,炉子上温着的酒溢出点冷冷梅香。见旭凤来了,润玉缓缓起身,中间像是难忍教他听见几声闷哼,本人倒好像习以为常了。

      “是你,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青衫穿在润玉身上空荡荡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长年累月受病痛折磨,修长好看的手斟一杯酒送给面前的青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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