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梦集》迟宵晓

3、夜探风月（下）

　　“领教了”阮可及将柳丝一抖，眉眼微敛，重又站好
　　言罢，琴声扬起，带着飒飒的风声，席卷着地上的残花向阮可及翻涌而去，阮可及手中柳丝横扫，卸下了阵阵袭来的残花。
　　琴声时而婉转如春鸟蛰伏，悠悠然等待猎物，时而又如疾风骤雨，每一步变换都透着阵阵危机。随着琴声斗转，节奏阵阵加急，后方观望的柳逸云都已感受到了园中的阵阵压力不由得胸口发闷
　　一声弦动裂帛而来，阮可及踏入半空闪避，将柳丝横拿用双指一捋，取下了上面寸余长的柳叶，随即扔下柳丝，双手合十，口中默念一句，挥手将柳叶撒向了半空，花叶相撞发出簌簌响声，带着对故根的念想，俱是粉碎缠绵落在了地上，阮可及立在园中，也是落了一肩的花叶
　　静默片刻后
　　“方才阮公子用的是何武功？”柳逸仙按落琴声，望着园中落了一身花屑的人说道
　　“我这不属天下武学的哪一派，而是秘术，我兄弟二人修道也算小有所成，在大小姐面前献丑了”言罢，拍了拍肩膀的花屑
　　“秘术？确是有趣的紧，如若......若我姐妹有意向阮公子求教，公子可愿指点一二”柳逸仙自幼便认为自家财物俱全，就是没有的也会在母亲的书阁里寻得一二记载，看来真是井底之蛙做久了，当下对阮可及所言的秘术兴趣极大
　　“指点谈不上，我自是学艺不精，没有兄长那般娴熟，若大小姐想学，我自倾囊相授”阮可及心里也是一惊，想不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娃娃已有如此功法，还能和他缠斗一时，当属稀有的奇才，看她心沉如水，日后若加以修行，能力定不在自己之下，心中便生意想收入玉墟，只不过尚且需和那位商量
　　“我呢，还有我呢，我也要学......”一旁的柳逸云也是凑过身来，毫不在意的揪起阮可及的衣袖，命令的语气中又仿佛带着撒娇的意思。
　　“你？你三神混乱，四体不勤，五行不齐，六神无主，七荤八素，不教不教！”说罢揪出自己被攥的有些发皱的衣袖，转身欲走，突然计上心头，回过头眼眉挑起“若二小姐......愿意为阮某做件事，阮某也不是不能教”
　　柳逸云被眼前人欺的步步后退，结巴着问了句“何......何事？”
　　“那自是......”话说一半，阮可及竟开始解自己的袍带。见此情景，柳逸云又是气上心头，心中骂这厮登徒子又要做什么，想自己姐姐尚在此处，晾他也不敢胡来，心中疑惑着，阮可及已将那玄色外衫脱下，只身着一袭月白中衣，袖口绣着金色竹枝纹络，临风而立，更显得丰神俊朗
　　“自是......帮阮某将刚刚的裂口处缝好啊，你们大户人家毁人衣物无需赔的吗？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衣衫！”阮可及将手中外衫忿忿扔到了柳逸云手中
　　看着眼前人这幅姿态，柳逸云不禁说道“你这厮怎得像个女人家似的，不就是缝个衣服，有何难之？”将那外衫团了几把抱在怀里，冷哼一声“想缝个花本小姐都能给你缝上去”
　　几人寒暄几句，便都回了自处
　　是夜，月色正好，锦缎月华倾泻下来，映着阮可及的洁白中衣，看起来整个人都似乎浑身笼罩在一片光华之中，悠悠的，远处似有低沉箫声隐隐传来，充盈于耳，阮可及甩着袖子向着箫声源头走去
　　“怎的这般久才来？”面前的白衣少年长身玉立在忘江湖畔，听到身后人的动静，缓缓放下了玉箫，回过身望着阮可及，惊讶道“外衫呢？”
　　阮可及抿起嘴，甩了甩中衣，露出难为情的一笑“送人了”
　　江思南无可奈何的轻叹口气“你行事无端，我倒也不管，只是莫要去招惹那柳家两位小姐，以免无事生非，等到忙完眼下的事，你我告辞便是”
　　阮可及听到兄长执意不再久留，心下难过，但也无法可施，只低头假装绕弄着衣袖
　　“可是......”江思南语气一顿，阮可及像看到救命稻草，眼中好似泛着光的抬起了头望着兄长
　　“我方才细寻之下，发现坤灵正在这湖底，结合那柳大小姐所言，应是坤灵之气承起了这一方风水，原来那无名盒中的乾坤八灵早已被你弄丢了十几余年”说到此处，江思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阮可及
　　“我......我也是记不清多久了，看那柳家两个小姐自幼在此已长成妙龄少女了”阮可及有些局促“回玉墟.....我自己认罚就是了”
　　“认罚之事便是后话了，我如今担心的是，你我取走了坤灵，此地失了灵气，便会变回原样，里边的清流池潭，花草树木皆会被黄沙掩埋，章台柳庄里的人也会跟着遭殃。如此，当真是糟蹋了这一方灵秀了”
　　“对对，人家好吃好喝款待我们，咱们不能把人家置于水火而不顾呀”阮可及眼睛笑成了弯，丝毫不掩饰转悲为喜的感情“这般的话，我们莫不是要.....那般了？”
　　“那般也好，最省时力”江思南此时眉头显出几分惫懒之意“之后再将其他位灵寻回便是了，对了，你这一晚和木郎有何收获？”
　　阮可及细说了今晚的遭遇
　　“我说怎的这般晚，原是夜探花柳，跟两个佳人打情骂俏去了”江思南嘴中嘲讽着兄弟，抬手从阮可及的头顶拈下几枚花屑“随后还将我玉墟的玄龙戏云衫送了佳人”
　　“怎....怎会呢？”阮可及又是一阵窘迫，脸上跟着一红“我就是一时兴起，再说，若是明日拜访，也好有个由头不是”
　　“哦？原是我家兄弟想天天造访两位佳人？”江思南脸上泛着冷，一板一眼的戏谑着阮可及
　　“姐姐，你够了.......”阮可及终是板不住了，脸上浮现出一幅女儿态的委屈
　　江思南看她此态也是弯了嘴角笑着“好好，不过我还是嘱咐师妹你莫要招惹这两个小姐，忘了之前的教训了吗？”
　　“.......”
　　“依你所言，这大小姐确有几分能耐，白日间见她，灵基也算不错，比你那时强得多”江思南抬头望了眼满月，似是想起了无限往事
　　阮可及双手负于身后，嘴角笑着看向江思南的侧脸，鲜有的淡淡道“是啊”
　　二人这么沉默着，过了片刻
　　“不如，给你收个师妹，如何？”江思南突然出声打破了一片寂静
　　“哦？嗯？？师妹？要那大小姐做师妹？”阮可及以为师姐定不会顺着自己的心思去指点柳逸仙，没想到竟这般直接要将她收入玉墟门下，一时惊的口舌不清
　　“玉墟.....也确是憋闷的紧呢”江思南喃喃道
　　阮可及听得一愣，随即眉头舒展，淡淡笑开“那我便听师姐的了”
　　“怎么，现在听话了，不是刚才跟个七岁小孩子似的在那扭袖子了？”
　　阮可及脸色一黑“......天色已晚，哥哥早些休息”说罢抬腿就走
　　身后的江思南忽而说了一句“这戏，还需再演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