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杀手失忆后》久不悲

63、江寒衣

　　阿离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筋脉像是被打通了一样，没有了痛感，身子难得的轻松，睁开眼，江寒衣略显得疲惫的脸出现在眼前

　　“先生！”，这声音，像是绝境之中看到了光，再这样的时候，江寒衣于阿离来说，是救赎

　　“醒了？”，他还是和以往一样，淡淡的，脸上不见太多悲喜，眼神一瞥，阿离发现自己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疼痛

　　强烈的光线从屋外反射到眼睛，白得刺眼，外面的天气是极好的，一扫往日阴沉，晴空万里。可是着天气再好也敌不过内心里的凄凉，她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笑意，打趣道 “先生一来，这雪都堆积起来了，前些天，像米粒般的，一点也不好看”

　　“阿离~”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语气方才心疼又无可奈何，“不想笑可以不笑” 话才落，阿离面色一缓，不出声了，内心压抑的快要令她窒息，她怕她一说话，眼泪就会崩了出来，她不想先生见到这样的她

　　又过了许久，他们谁都不说话了，空气随着江寒衣越发紧皱的眉头而越发低沉，阿离很少见过他这个样子，这样的场景真是令人发累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啊”，这句话，坦荡又无所惧怕，江寒衣停住，看着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心疼和复杂，是什么让她对于死亡都如此坦荡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什么样的？”她一时好奇，先生眼中的她是什么样的

　　“以前，很惜命，都是求着我救你的”，阿离闻言，想起初次见面时候狼狈不堪的自己，笑了，突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先生，我觉得人有时候很奇怪，快要死了的时候会将很多事情放下，我以前总觉得，我这条命，背负了太多东西，然后我就一个劲的活了下去，后来，等这条命真的快没了的时候，反而会觉得释然了很多”

　　“你不会死的”，他看着她，语气里带有斥责同时有很坚定，阿离被那笃定的样子弄得心一怔，突然，在她的注视下他的眼神软了下来，避开她的视线，里面换上了难以言喻的苍凉悲哀，他又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不会死的”

　　“我如今，筋脉尽断，废人一个，先生，活着与我来说，和死去也没什么区别”，她有些不想再探讨这个话题了，自从身子不能动弹之后，她就特别嗜睡，眼下她又再次困极

　　“阿离，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一个人瞬间就失去所有热情，他悲哀的问她，可话刚落，抬头一看，阿离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睡着了

　　那睡颜，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病态的虚弱安静，他的手不自觉的摸了上去，她的脸干瘪得厉害，摸起来有几分干涩，没有想象的干净 那发黑的眼窝，那蜡黄的脸色，像是一根根刺，扎得他生疼，摸着的手带着无人知晓的眷恋和不舍

　　阿离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了，屋里地龙烧的旺盛，她觉得有几分燥热，药香在古朴的器具之间来回穿隧，阿离闻着，早已没有什么感觉了，她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江寒衣的身影。

　　看到那清俊的身影，莫名的心安了下来

　　江寒衣走了过来看着，看出了她的不适，恰好身上的银针也拔了便说道：“出去看看吧”

　　东楚的雪，似乎只要下了就不会停止下来，这凉亭之处，似乎在一夜之间，万物换新，四处的白，将所有颜色都压了下去，寒风吹来，像是绵密的刀尖在脸上游走，阿离被包裹得厚厚的，江寒衣推着她，看着那连呼吸都有些都很费力的人，内心荒凉

　　雪花被风吹到她的眼皮上，冰冰凉凉，很快就被体温融化，雪水渗透眼睑，像眼泪

　　“真美”，她看着湖面，雪花轻柔的吻上它，却很快沉溺其中，被雪盖住的枯荷枝干，像是戴上了一只厚厚的斗笠，湖面上倒影微微晃动，远处宫瓦红墙，是这空灵景色之中难得的一抹亮色

　　“我以前总觉得那金瓦宫墙，是这世间最丑陋的两个颜色，现在看来，倒也顺眼的好看”，她后面又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江寒衣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到了最后她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阿离”，他轻唤出声

　　“嗯”，她懒懒回应

　　“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好多话，她没有说，可是眼神里的渴望却是骗不了人的，她想离开，从知道那些真相的时候，就想了，可如今她的灵魂禁锢在这身体里，就像她的身子被禁锢在这宫中

　　“可我如今，废人一个罢了”，话语里的委屈与心酸在此刻暴露无疑，他来到跟前，摸了摸那头颅，微微一笑，淡淡的摇了摇头

　　“我是你的手脚，我会照顾你的”，他就这样看着她，她的眼泪不自觉的就顺着眼角流下，江寒衣一时无措，慌乱用手抹去，奈何那泪水早已成股，他擦不完

　　“先生，你说，他们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委屈像是猛烈的凶兽，瞬间将她吞没

　　“旖珂”话语在喉咙间哽咽，“我以为，这世间就算谁都会背叛我，可她不会，我那么细心照顾的一个小丫头，可她竟然喂我毒药”，这是她几日都难以释怀的东西

　　“还有他！”，她的语气变得愤怒，“到头来，所有真情假意，全是一场欺骗”

　　“先生，他谋求的从来就是我这一身的精血！我就只是个药引”，说道这里，她用力收回眼中的水珠，有一种报复的快感“还好，这条命快没了，谁都要不走”

　　突然，阿离只觉得脑袋一动，她的脸便被埋进去了那药香萦绕的胸膛，他好像很用力，在努力的压抑着什么，“阿离，你的身子受不得这路途，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出宫可好？”

　　“先生别骗我了，以前先生看到病人都很从容，你有把握救活他们，可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活不了了，你眼神里，没有笃定，全是为我感到的凄凉”……

　　千君翥捂住胸口，他的脸色，比这白雪还苍白上几分，他直直的看着凉亭之处相拥住的两人，手心捏紧，无可奈何

　　阿离又睡着了，现在已近入夜，今夜的月色倒是很明亮，千君翥踏了进来，江寒衣站在窗前，月光洒身上，他身上，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阿离浅浅的呼吸声，见到人来，冷冷的示意一眼，走了出去

　　另一间屋子，几个小菜，两杯小酒，他像是早就在等着他来，江寒衣走了进去，看着那背影，讽刺一笑，那背影，满是帝王该有的孤寂与落寞

　　“陛下倒是悠闲”

　　“神医，阿离怎么样了”，讽刺的话语和焦急的而询问重叠在一起，千君翥闻言，落寞在眼角一闪而过

　　“我当初是如此费尽心机的帮你，如今你就让她这个样子” 他先一步出声，语气憎恨，他走过去，靠近他，再次恶狠狠的说道：“很多年前我就说过，那个叫罗言卿的少女，她已经死了，救不回来的！”，似乎是意识到声音有些大，想到阿离还在熟睡，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往生蛊，你们苗疆一族的宝贝可还真多，但是你想用阿离的命去救活那个早已死去的少女，我告诉你，做梦，我宁愿让她死”，话一出，千君翥慌了

　　“先生，我早就断了救回卿卿的念想，还请先生，救阿离……”

　　“我现在只想要阿离好好活下去”语气到最后，卑微入骨，江寒衣似乎有些动容，眼前这个帝王，他恨极，也无可奈何，他刚才的话，不过是一场试探

　　“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他语气突然变得悲哀了起来，像是在下什么重大的决定

　　“只要先生救她，什么都成”，他心一松，听这语气是答应了的意思

　　“在我离开之前，不要出现在这里”

　　“好”，他一顿，凄凉一笑，便要起身离开

　　“等等”，他停住，江寒衣冷冷道：“阿离好了之后，让她离开” 可这话刚落下，那背影狠狠一颤，他终是什么都没说，落寞离开……

　　“阿离，动动手，看看还有力气没有？”江寒衣声音温柔得像是对待一个三岁的孩子，这已经是江寒衣来这里的第三天了，阿离有些无奈，脸上是难得的笑意

　　“先生，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怎么还是像小孩子那样对待她

　　“你不是小孩子？那些黄口幼儿可不会想你这样动一动就偷懒”阿离闻言，还想反驳，却发现找不出什么话语

　　就在这是，晚姨将煎熬好了的药端了上来，阿离看着那绿油油的药汁，脸色似乎都变得和那药汁一样苦了，她有些求情的看着晚姨

　　“姑娘快喝吧，江神医每天喝的比这个还苦呢”

　　“先生也喝药”，阿离话一出，晚姨瞬间才觉得自己失言了，江寒衣看了她一眼，不过眼神很快就挪开了

　　“先生？”，阿离疑惑的看了一眼，接着焦急的看着江寒衣问道“先生怎么了？”，江寒衣见此先是轻轻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不过是我日差调理身体的一些药罢了，等你哪天好了，我也给你开几副”，阿离闻言心落下，连忙说道 “不，不，我倒是不用了，不用了”……

　　“好了，喝了它吧，冷了会影响药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