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光最好的年纪》知南啊南

19、part19

　　华人的新年总是有特别的意义，游子归家、衣锦还乡，似乎一切都会在这半个月里变好一样。人们往往会选择忽略一年的不愉快，我想大家都是这样吧。我们总想着明天醒来就是大年初一，一切又都重新开始了。可是真的能万物归真嘛，我不知道也许能也许不能。就像我以为不再提起不喜欢的人，那些人就会完全从我的生命里消失一样。
　　六年级的季暖
　　当我第一次听到爸爸说叔叔的脑子里长了一个鸡蛋大小的肿瘤的时候，我是什么反应呢。我只记得那天叔叔坐在朝向窗户的沙发上，他一直没有低头看看坐在他腿边小板凳上的我。我却一直抬头看着他，那天我说：“这有什么，查出来生病了就好积极治疗呀。”那天我回头看妈妈，果然我知道我能在妈妈那里寻求到肯定的目光。可是在我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快步逃离那里，我躲在小区门口的槐树后边放声大哭。那天，夏净寒第一个找到我。“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抬手拿掉了我头顶的落叶。我想，是的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初二的季暖
　　新年刚刚过去，我住在爸妈给我租的小屋里。放学路上，我突然看到菜市场的胡萝卜很新鲜，出于好奇和对自己厨艺的相信。那天我第一次想要自己动手做一次焗饭。就在我觉得盖上锅盖就能成功的时候，电话声让我不得以把锅盖放到桌子上。在锅盖接触到桌面的一瞬间玻璃立刻碎成了无数的颗粒，颗粒顺着桌子滚到地上。我的心也突然一慌，玻璃碰撞地板的声音似乎充满了整个房间。“喂，妈妈怎....”“小暖，我们现在送你叔叔去医院。你找老师请个假回奶奶家。嘟嘟嘟......”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好，哆哆嗦嗦拿着手机拨了很多遍才打通了老师的电话。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我一直在哭。我想事情一定不好，那时候的恐惧就像冬天的天气一样。我甚至觉得冷空气完全把我包裹住了。那天，夏净寒在奶奶家的车站等我。他一下子抱住我，用一只手围住我的头捂着我冻红的耳朵，他说：“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抬手擦掉了我流了一路的眼泪。我想，是的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在我知道叔叔出院的那一刻，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奶奶家，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但是万幸我还有叔叔。果然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们胜利了。
　　当天夜里，我听到了爸爸接起医院的电话。我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我还记得爸爸重复了一句，家里准备准备吧。那晚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那句话的意思，我只是光着脚坐在了卧室阳台的椅子上抹了把眼泪。可我听到爸爸妈妈说，“再试试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治疗。我们不能放弃现在绝对不可以接他回来。”第二天我磨磨唧唧半天才告诉妈妈我也想去医院，我以为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我看到叔叔躺在病床上，他睁开眼向我看来时我才发现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奶奶趴在叔叔耳朵边说：“小暖来看你了。”一句话我的眼泪决堤而出，我叫不出来叔叔，我害怕了。我真的害怕他会离开我们。那是我很感激尹雪儿，她陪在叔叔身边。家里的每个人都用能够尽到的最大努力挽回叔叔。果然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们又一次战胜了疾病。
　　初三的季暖
　　在尹雪儿离开家的三个月里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我站在门口看着她从远处走来。她看着我笑了笑，也许那个时候她还是当我是她小侄女的。可她不知道那天我已经不认为她是我婶婶了。我觉得她恶毒、自私、恐怖，内心肮脏又可怜，我想冲上去薅住她的头发，我想把她从门口拖出来。那天我觉得自己愤怒到了极点，甚至自己都害怕自己。最后我也没有这么做，我离开了我低着头一步一步走出了胡同。那天最后我都没问出那句：“你还知道回来啊。”我想但凡她真心实意告诉我们她要离开了，她要离婚，我也不至于记恨她这么久。起初家里每个人对她都心怀愧疚，一是因为她年纪轻轻就要端屎端尿的照顾病人；二是叔叔开颅手术后明显头部有创伤，总是耍赖装傻发脾气。我们都认为委屈她了，她有一天会离开这是我们（当然是除了叔叔以外的大家）都清楚的事情。可是在她一次一次的借口，一次一次的算计存款（她跟叔叔的存款大部分都用来看病了，甚至还有借来的钱），一次一次的要求修改房屋所属人。那一年我觉得奶奶很卑微，甚至如果她直接告诉奶奶，我都觉得奶奶会毫不犹豫顺从她的意思。可是她呢，一次次拿离婚来刺激叔叔以达到她的目的。我恨她，那是我们心疼的亲人她却看成是摇钱树。脑瘤的复发几率是比较大的，在她明知道的情况下依旧如此，实在是可恨至极。
　　那天中午成了我跟伊雪儿的最后一次见面，那时候我觉得我太小了没有办法替奶奶反驳他们的诬陷。后来奶奶跟她最后的见面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天她趾高气昂，说着奶奶对她“不好”的一桩桩故事，我不知道她后来做了母亲后会不会后悔那样说一个为了儿子变得卑微的母亲。
　　终于，我们再无瓜葛了。
　　只是这一次，小区的槐树下没有人抬手帮我取掉落叶了，没人告诉我“别怕，一切都会变好的。”那天我哭了很久很久，我失去了那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