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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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玥寻摸了一家路边刚支起来的馄饨摊子，正好身上带着一些铜子应急，她摸出铜板，要了一碗馄饨。忽然她想起邱景烨，扭头问他：“殿……公子要吃吗？”
邱景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轻轻：“嗯。”
沈玥眼睛扫过邱景烨和他身后的三个人，撇撇嘴，把身上剩下的铜板都拿了出来，又多要了四碗。
馄饨摊的旁边摆着三套木桌椅，是摊主带来的，桌子擦的干干净净，专供人吃馄饨用。桌子不大，一张可以坐下六个人，沈玥几人就占了一整张桌子。
临近善堂这边的人家少，再就是清晨多数人还没上街，来这里吃馄饨的人就更少了。偶尔有几人带着食盒来，买好就匆匆离开。
没人好，乐得清静。沈玥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托着下巴，看着街上零星的行人发呆。
馄饨煮好，摊主端到他们的桌子上，笑眯眯地说：“刚捞出来的，小心烫嘴。”
沈玥从桌边的筷笼里抽了一双筷子出来，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把热气吹得偏向另一边。
邱景烨低笑出声。
沈玥抬眸看他，这人简直莫名其妙极了。
她复低头，继续吹她的热气。热气渐渐地散去了些，她用筷子夹出馄饨，仔细地吹了吹，然后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皮薄，馅儿还可以。
一口下去，浓香的汤汁在口中绽开。沈玥还没来得及品尝这种美味，就被里面的汤给烫到了舌头。
明明已经吹了凉了，怎么还这么烫嘴？
沈玥抬头看到自己对面坐着的四个大男人，嘴里的东西吐不得。实在是烫，她一个狠心，嚼都没嚼，囫囵把东西咽了下去。
这下好了，从嘴里一路烫到心里，胸腔里又疼又难受。沈玥受不住，张嘴吸了一口凉气，眼眶跟着红了起来，里面盈满眼泪。
凉气一过，舌尖麻麻疼疼，嗓子眼依旧难受。
邱景烨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椅子。没一会儿，他端着一个杯子回来：“喝口凉水会好受点儿。”
沈玥小声道：“谢谢。”
凉水下肚，被烫的感觉的确消散了些。
沈玥仰头，准备再喝。手里的杯子被对面的人抽离，制止了她：“大冬天的，喝两口缓缓就好了，别喝多。”
沈玥用筷子戳戳自己碗里的馄饨，闷闷地开口：“想笑就笑吧。”
邱景烨当真笑了，好一会儿才歇下来，他说：“这种刚出锅的馄饨要用筷子夹开，吹凉里面的馅儿，然后吃才不烫口。”
沈玥点点头，按着他说的步骤吃，确实不烫嘴。
邱景烨接着说，隐隐听得出话里的怀念：“我小时候吃也经常被烫，这吃法还是我娘教我的呢。”
不知怎么，沈玥没头没尾的问了句：“好吃吗？”
邱景烨：“好吃。”
答过，邱景烨又道：“好久没有吃过了，有些惦念。”
沈玥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与邱景烨对视一眼后低下头，右手一用力，夹开了一颗馄饨。
捞完碗里的馄饨，沈玥又喝了两口汤才罢休。她把筷子架到碗上，又将碗往里推了推。
邱景烨也刚好吃完。
沈玥歪头问他：“现在时间到了吗？”
邱景烨：“约摸还有两刻钟的时间，你着什么急？”
“就是着急一下。”
这边邱景烨还想说什么，就听见不远处一阵吵闹。
沈玥看过去，街上有一处围着一圈人。明明刚刚街上还没几个人，现在熙熙攘攘，馄饨摊的桌椅也快坐满人了。
摊主过来收拾碗筷，沈玥指着人群，随口一问：“那儿是怎么了？”
摊主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一边擦桌子，一边惋惜道：“那呀。是叶秀才在卖书画。”
“秀才？那他怎么舍得卖书画？”
摊主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出声：“叶家孤儿寡母，前几天叶秀才不在家，叶家母亲遭了欺负，前几天上吊自杀了。他家本就不富裕，欺负叶家的人还把值钱的家什都拿走了。叶秀才一个读书人，除了字画也没东西可卖，他现在要钱葬母。”
摊主这话讲得模模糊糊，说了个大概，估计是不敢细讲，怕触什么霉头。
那边有人喊：“老李，来一碗馄饨。”
摊主快速地擦干净桌子，扬了扬手：“欸，就来！坐下等会儿。”
沈玥捋了捋摊主的话，然后看向邱景烨：“公子去看看吗？”
邱景烨起身：“去看看。”
沈玥身形小，顺着人与人之间的缝隙，跑到了人群的最前头，看到了叶秀才本人。
叶秀才坐在中央，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衣服，袖口处起着毛边。他头发束起，没有戴书生帽，而是用一条白色的发带扎住。
叶秀才面容沉静，镇定地看着周围的人，他面前摆开书籍和字画，下面垫着一张干净的四方布。
每件东西前都摆着价格，是真的便宜，几乎是折半卖的。若是寻常的书屋卖这些东西，他们的标价肯定是这个价钱的两倍还多。
虽然是便宜，但这里都是平头百姓，叶秀才的书画愣是一个也没有卖出去。
想想也是，百姓家存些银钱，他们更愿意买一些吃食，再没多余的钱来买这些只能看却不能吃的东西，就算买了，也不见得看得懂。
每人买，叶秀才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坐着。样子是很镇定，若不是沈玥看见他脖颈处有青筋暴起，她也快信了。
沈玥看完，又钻了出去。
邱景烨：“你倒是灵活。”
沈玥说：“在这儿明显是卖不出去的啊，这儿人少，又几乎都是百姓。”
听完她的话，邱景烨眼帘微掀，眼尾上挑：“或许是因为去不得那些人多的地方。”
忽然，沈玥想到，叶秀才应当就是那个头名状元，叶琨。前世，叶琨在朝堂之上多有作为，对于他的过去很少听闻，偶尔在坊间可以听到一点点。
父亲早亡，母亲逝世。
定然是他。
沈玥瞥了眼邱景烨，砸吧砸吧嘴，这位是未来的皇帝大人，多卖他几个好，以后日子过得更舒坦些。
沈玥试探着问了句：“公子要不要救救他？”
邱景烨目光定在沈玥的身上，这让沈玥十分不舒服，仿佛被看穿了一样。那人收回目光，言语间带着一丝丝笑意：“救。”
邱景烨偏头，唤了声：“阿大，你去。”
叫阿大的男人走向人群，他块头大，人们自觉给他让了一条路出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阿大脸上有一条从左眉骨开始到右鼻翼结束的长疤，再加上他眼神深重，看起来有些凶狠。
一众人屏住呼吸，都觉得他是来砸摊子的。
不知哪家的小孩子叫了一声，阿大眉头一皱，手伸进怀里，拿出了一张巴掌大的纸。
围观的人，还有叶秀才具是一愣，怔怔地看着阿大手上的纸，觉得这个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阿大说：“我家公子看中你的这些书画了，这是银海钱庄两百两银子的飞票。”
突如其来的人让叶琨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阿大凶巴巴的把飞票放到叶琨的手里，然后拢了拢地上的东西，连带着底布一起抱了起来。
叶琨赶忙起身，伸出拿着飞票的手，结结巴巴道：“这，这些太多了。”
阿大把布打了个结，做成布包：“这么多书还有字画，值得这么多银两。我们银货两讫了，别婆婆妈妈。”
说完，阿大就背着布包往人群外走。
叶琨看向阿大，也看到了不远处的邱景烨，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他跪到地上，手里紧握着那张飞票，用头深深地磕了一下地面，声音有些颤抖：“恩人所赐，在下永生不忘！”
沈玥看着跪在地上，背却挺得笔直的叶琨，呆住了。
邱景烨的手触及她的肩膀，拍了一下：“走了。”
几人往一开始的茶馆走去，半路上，沈玥突然道：“你们居然带了钱！”
“出门当然要带钱。”
沈玥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骤然惆怅，原先她也有几个铜板的……
后来，她用几个铜板，请了四位有好多银钱的人吃了馄饨……
茶馆的门已经打开，不过里面没有人。回到茶馆，小二过来，把他们引上二楼的厢房，上了一壶热茶和几盘糕点。
邱景烨拈了一块糕点放入嘴中，说：“时间差不多了，沈小姐留在这里不许乱走，外面孤让人守住了。”
沈玥听后，瘪瘪嘴，没有应声。
邱景烨和其他三人，从后面的窗户出去，一路往善堂的方向掠去。
沈玥倚着窗口，看着越来越小的身影，拍拍手，拍落自己手上的残渣，喝光自己茶杯里的茶水，起身去开厢房的门。
刚打开，刚刚引路的小二就到了沈玥面前，咧嘴笑开：“小姐有什么吩咐？”
沈玥同样笑着：“我想出去。”
小二：“好嘞，您进去坐着歇会儿，茶水马上给您添上。”
不是，我是说我想出去……
没再等沈玥说话，小二就合上了厢房的门，把一脸笑容的沈玥关在了里面。
沈玥收起笑容，面目表情地伸手推门，一下，两下……没有推动。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