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人海相望的我们》橘子x柚子

2、一个人，就很好

　　三年前
　　如果没有那场大雨，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所以我讨厌下雨，也许不是讨厌，而是害怕，害怕在电闪雷鸣之间，又从我身边夺走些什么。
　　可惜，初春总是在下雨。时而绵绵絮絮下个不停，时而突然倾盆如下，杀人个措手不及。一整个月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短暂的阳光是没办法晒干这片辽阔的大地的，沉重而闷热的空气让人不适，总是睡意沉沉，混混沌沌。
　　七点的闹钟早就响了，我还是卷着被子不想起床，头很晕，最近每天都这样，阿姨说是春困影响，很正常。可惜不能以春困为借口请假，否则就能在床上舒服地度过整个令人厌烦的雨季了。
　　“昔昔，该起床了，快迟到了哦！”
　　“好！”虽然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出来了，还是感觉四肢无力，提不起劲。草草洗漱一番，赶紧下楼吃饭了，老早就闻到了煎蛋的香味，太慢的话会被那家伙吃光的。
　　刚一下楼，阿姨端着装煎蛋的盘子向我走来。
　　“看！昔昔最喜欢吃的鸡蛋，快坐下吃吧！”阿姨总是一副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的样子，刚一见面的时候就亲近地叫我“昔昔”，是想在我面前好好表现吗？明明不需要这样的，该讨好她的人是我才对。
　　在这个家中已经住了快一年了。一年前，父母因车祸去世，孤身一人的我被父亲的弟弟顾生叔叔收养，现在跟叔叔、阿姨和表弟一起住在这间两百平方的高级公寓里。叔叔跟阿姨都是大学教授，加上祖辈是富裕的大户人家，所以家境很好。他们对我也很好，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只是我无法接受这份浓厚的情谊，对我来说，父母永远只有一个，即使他们去世了，也不允许别人替代他们。所以叔叔阿姨给我的厚爱，总是让我难以接受，甚至是不安，我总是刻意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也许他们也察觉到了吧，所以相处起来总是感觉有些尴尬。
　　“快放下啦！还让不让人吃饭了！”王一然臭脸的样子真是让人想一拳打过去。
　　“不好意思啊，赶紧吃吧。”阿姨赶紧把盘子端过去，一脸尴尬。
　　“怎么跟你妈说话的！臭小子！”叔叔猛然给了王一然头一掌，不管多温柔的人，遇到王一然都会瞬间散失理智。
　　“她不是我妈。”王一然一边摸着头，一边幽幽地说。
　　“你......”
　　“好了好了，没事没事，快吃吧，你不是有早会要开吗？一然，昔昔也快吃吧，上学要迟到了。”阿姨将叔叔劝住了，王一然一脸没事的样子继续吃早饭。我默默地走过去，坐下开始吃了起来。一言不发，空气中弥漫着尴尬。这样的情形我已经习以为常了，从来到这个家的第一天起，这样的剧情就一直在我面前上演。
　　阿姨不是王一然的亲生母亲，王一然的生母早在十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叔叔在她去世后就一直一个人照顾王一然，直到三年前遇到阿姨。阿姨跟叔叔是同一所大学的教授，两人很合得来，便结婚了，也是为了给王一然一个完整的家庭。阿姨人很温和，容易相处，可王一然就是跟她处不来，处处挑刺，不管阿姨怎么讨好他，他都臭着脸，还整天把“你不是我妈”挂嘴边，让她伤心。叔叔也曾多次耐心地跟他交谈，到最后总会惹叔叔发火，拿着竹藤要抽他，阿姨总是拼命护着他，他却一点也不接受阿姨的好意。
　　“碰！”王一然猛地放下碗，背起书包就出门去了。
　　“这臭小子，下次非得好好教训他！”说是这么说，叔叔对这独苗还是下不去狠手的。
　　“好了好了，一然还小，接受不了我也是正常的。”
　　“还小？都上高三的人了，叛逆期也该过了吧！”
　　“没事没事，你快吃吧，待会赶上早高峰要塞车了。”
　　“我吃饱了，我去上学了。”我这颗电灯泡已经快自爆了。
　　“好好，路上小心点。”叔叔已经恢复了往常温柔的模样，还是阿姨有办法。

　　今天的天气还是跟昨天一样，阴沉得不像样。乌云占据了整篇天空，丝丝雷电在云中暗暗作响，随时会下大雨的样子。
　　还是趁没下雨前赶到学校吧。我开始跑了起来，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身体更加不舒服了。跑了一段，转过拐角，我突然看到了王一然的背影，他就在前面慢吞吞的走着，心不在焉的样子。我停了下来，跟他隔了十几米的距离，慢慢走了起来。对于王一然，我是能避则避的，不是因为他的臭脾气，他的臭脾气只是针对叔叔阿姨的，对于其他人，他倒表现得很正常，上次还看见过他跟同学有说有笑地在走廊上打闹。对于我这个突然闯进他家的堂姐，他也没有表现得很抗拒，只是没怎么搭理我，正好我也不想搭理他，两个人就这样保持着陌生人的距离，尽管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跟着王一然慢悠悠地走着，终于赶在下雨前到了学校。我们的年纪相仿，现在都是市中高三的学生，王一然在C班，我在A班，因为平时在学校也没接触，所以没有人知道我们是表亲。看他悠悠哉哉地拐进C班，还跟同学热情地打招呼，看来早上的事对他丝毫没有影响，只是可怜了叔叔阿姨。
　　我也默默地从后门进入班级，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在班上，我没有朋友，不对，应该说，在这学校里，我连一个可以打招呼的朋友都没有。并不是别人孤立我，搞什么校园冷暴力。从被叔叔收养后，我就转到了这所高中，刚开始的时候很多人来跟我套近乎，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只是我都不搭理他们，渐渐地他们也就不理我了。这样正好，我不需要朋友，不管多么亲近，到最后都会被夺走，只要是跟我亲近的人，最后都不会有好结局，也许我就是天煞孤星，注定要孤独终老。所以没有朋友，正好。
　　“好了，大家都回到位置上坐好，趁早课开始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新来的同学。”班主任徐老师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今年是她任教的第一年，很多事情都还不清楚，现在正在慢慢摸索中，所以对待学生也很小心，生怕哪里做错了会伤害到我们。
　　“林源，进来跟大家打声招呼吧！”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了进来，教室瞬间沸腾了。随性的刘海，白皙的皮肤，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加上一身时尚的搭配，十分养眼。身边女生的惊叹声不断，惹得我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大家好，我叫林源。今天开始会跟大家一起学习，请多关照咯！”他的声线很特别，清澈，像水滴沉入池塘的声音，清脆，对于正在变声期，声音低沉的男生来说，他的声音很特别，引人注目。
　　“欢迎欢迎！”女生们都炸了。
　　“林源，加入我们篮球队吧！”篮球队的队长曾循已经看上他了。
　　整间教室都沉溺在热闹当中，徐老师也跟大家有说有笑。只有我，一言不发地静静坐着，一只手撑着下巴，发着呆。视线到处瞟瞟，突然停留在讲台中央的那个人身上，我们的视线相撞，他正微笑地看着我。在我眼中倒映着的人影，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赶来，风尘仆仆的样子，眼神中充满疲惫，还有，悲伤，嘴角挂着的一丝苦笑，正静静地流入我的眼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