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同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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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边来观摩“转校生”的人头密密匝匝，让楚楫蓦然产生了一种身处动物园铁笼的错觉。
他这倒霉座位靠窗，再往后点就能妨碍班级后门的通行，很难舒展开来；除此之外，半边儿自打昨天报到就空着，但从桌布上的涂鸦能看得出来有人，还是一个在桌布上画火柴人小四格、放假忘把“作品”带回去的神人。
待在原来那个小破学校时，楚楫曾因为按身高排位置而和一个碎嘴麻杆儿做过同桌。两人互相看不顺眼，眼神碰上都能滋啦起火，最后因为肢体冲突才被调开了。直到现在想起那个麻杆仔，还像心头有个疙瘩似的，不过那以后学校里一半人看到楚楫就绕道，倒挺清净。唯一让他后悔的就是没往要害打，那厮出了院还叽里呱啦活蹦乱跳的。
反正，那以后，就没有同桌了。身旁边就像眼前这张桌子一样空荡荡的。
……哦，得把这桌布剔除不论。
楚楫微侧过头浏览了几下那桌布上的杰作，没看出个意思，又把头转回来瞥了眼黑板上方的挂钟，离值周教师查早读还有点时间，吵闹声一时半会消不下去。无奈他目前还没来得及认识哪谁，除此以外在这么个环境下也没什么可做的，就只好掏出新课本，就着昨天的折页翻开，有一下没一下地瞅，手里把着根笔转。
“狄二！我给你带了豆——”
这穿透力极强的一嗓子戛然而止。楚楫顺着声音看过去，目光和一双瞪得老大的眼睛隔着玻璃撞上：一名脑袋锃亮的小兄弟混在满走廊嘀嘀咕咕的女生中，怪突兀的。
两人沉默地对视须臾，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旁边的空桌，平静道:“找这位？还没来。”
末了又补充:“不清楚，没见过。”
对方的声音淹没在叽叽喳喳里，看表情和口型估计说的是“哦？哦！”。
然后连个谢都不道就急匆匆蹿走了。楚楫注意到他的步子似乎有点跛。
走廊上噪音更响了，多数人似乎都趁着早读没开始往走廊上挤着吹风聊天，能静下心复习准备开学考的倒少，总之菜市场似的，3D立体声嗡嗡嗡嗡地往人耳朵里面钻。
“这回开学也有摸底？快活了俩月，能考出什么花来。”
“好几天前就通知了，说给大家足够的时间准备准备。”
“嚯，准备送人头？”
“得了，没那么夸张，暑假作业里面都有踩一遍重点了……”
“你说那个，就那个趁这会转校的，是不是掐好了时间不用交作业呢。”
楚楫盯着一页超过两分钟后，在众目睽睽下“啪”地合上了书，客气地朝着快把头怼进窗的那位点了点下巴：“劳驾。”
虽然对方语气十分柔和，但那姑娘还是下意识退了一步。
然后所有人就那样静止地看着楚楫从校服口袋里慢条斯理地抽出另一只手，“咯咯吱吱”关上了窗。
窗槽可能是质量不大好，拖起来有点费劲……楚楫想着。
有那么一时间没人反应过来。
“我靠……？”不知道谁先叹了句粗口，人群再次春风吹又生地冒出声。可见不仅是窗槽，整个窗户可能都不大行，隔音效果忒差劲。
楚楫手里虚握着的笔哐啷一声砸到了桌上。
“干什么干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人转校生又不是转到你们班的啊！别瞎关心，路给堵得，我都进不去了……”
后门带着语音晃进来一个高个儿，书包用单手挑担似的搭在肩头，另一只手……缠得白花花的吊在脖子上，好不显眼。霎时走廊上和班里和唱似的响起一片女生低低的尖叫，其中有个比较激动的把尾音拉得很长，惹得一群人齐刷刷往她那里看。
从班里头传来一声蹩脚的口哨:“狄轶啊，你'老婆'怎么了？”
伤员笑骂了一句:“去你的。”接着把书包砰地丢到了那个花里胡哨的桌布上，用空出的手把椅子拖出来，有条不紊地坐下了。
大摇大摆地坐完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似的，眨巴着眼和楚楫直愣愣地对视几秒，发出了一个音:“哎……”
低低的哄笑声被他这一“哎”给带了起来，前座的一名女生趁机扭过头插科打诨，手肘敲得狄轶桌斗前面哐哐哐的:“刚才还说转校生转谁不关心无所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和你关系可大了，啊？”
狄轶把好的那只胳膊往椅背上一搁，一副要搞即兴小演讲的架势，可惜嘴刚张开就被此起彼伏的“卧槽老师来了”强行打断，气氛全无。
“一个假期过了就全飘了是不是！全堵在走廊上干嘛呢？现在笑得最灿烂的就是开学考完哭得最惨的！一个个复习得很好啊！早读留给你们是来浪费的……”
一刹那走廊上的人呼啦啦全散了，有一马当先往门里冲的、挤的，还有慌不择路翻窗的，片刻之后整栋楼秩序井然、落针闻声，看得楚楫叹为观止。
他在之前那学校，老师和动物饲养员似的，那一窝窝的驴啊牛啊都没把人家当多大事。
一想起来就无由地觉得，那种拽得二五八万的姿态放在人身上有点好笑。
“需要吗？”
楚楫闻声转回头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叫狄轶的递过来一包纸巾，诧异地来回扫了几眼对方的表情，没太明白什么意思。
“哦，我听到你噗嗤一声还以为你打喷嚏了。”狄轶也怔了两秒，缩回手，自己把话接了下去。
楚楫瞬间有点没转过来。
我靠？
好神奇的一个人！虽然用神奇来形容人不大合适，但是再联系一下那块桌布，楚楫脑子里直接就蹦出来了这个词。
刚才没有留意观察，楚楫这下看清正脸，一下明白了那些女生为什么在人家进门的时候叫得像一群小鸟。
——很符合大众印象中的南方人模样，白白净净的;同时发色和瞳色都很深，眼尾还有点上挑，把脸侧过去尤能看出面部立体的轮廓。虽然他不太相信面相这类东西，但总觉得狄轶该是一个明朗的人。
没头没尾地就想起阳光。
“……谢谢。”他收回视线，说道。
人际交往实在是楚楫的短板，首先一个满脸写着“凡尘俗世与我无关”的人大概很难成为别人的主动交流目标，况且他从小到大习惯了独处，对热闹的向往也早就磨淡了。
而身旁边的狄轶，这个时候正翘着椅子和前桌聊天，内容天南地北，讲得眉飞色舞的。
偶尔还有几句俏皮话，逗得人小姑娘捂着嘴咯咯直笑。
总之，看样子，他往后的日子大约不会很清静了。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同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