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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我不喜欢喝酒 ...

  •   周六这天下起了雨,方砚夏红肿着一双眼睛坐在床边,她已经一夜没有睡了。从黑暗的夜里,沉重的空气中,慢慢看到了东边天空的光亮,凌晨的新鲜空气透着一点寒冷,像现在她的内心。
      过去的这一个夜晚,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
      “穆慈,家里有些事儿,抱歉我今天去不了图书馆了,对不起。”
      早上8点,砚夏拿起手机给穆慈发了条短信。她深吸一口气,回想着昨晚发生的种种,眼泪流了下来。
      有股凉风从窗子外吹了进来,吹干了砚夏脸上的眼泪,留下了两道明显的泪痕,和前一晚的泪痕交错在一起。妈妈推门进来,眼睛也有些轻微的红肿,脸上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她端了杯热水放在砚夏手里,关上门,坐在她旁边。
      “我在外面找了个房子,这些天收拾好了我就带你搬过去。”
      砚夏沉默了许久,“嗯。”
      方砚夏昨天晚上放学回家的时候父亲已经睡下了,家里安安静静的,飘着一股酒味儿。从看到父亲的拖鞋摆在床边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一直悬着。因为从前也出现过多次这样的情景。和妈妈吃好了饭,看了会儿书洗了个澡准备睡下了。砚夏拿起手机定了一个明早的闹铃,希望明天的自己不要赖床按时到图书馆。
      方砚夏躺在屋子里闭着眼睛。耳边是心跳的声音,忽然间听到了父母那边似乎有些动静。
      她睁开了双眼,感受到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明显加快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了出来,希望自己能冷静下来。做完这个动作砚夏突然无奈地笑了,她觉得此时的心情就像是在公园礼品店看到李蕾的眼神时候的心情一样。
      这种紧张的情绪会时不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跟着她十几年了,已经习惯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静静地听着那边的情况。
      “都跟我甩脸子,你们就都跟我甩脸子……”
      父亲的语气明显喝多了的样子,说话的时候虽然声音不小,但轻飘飘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语速比平常慢一点,这是砚夏经常听到的。
      母亲没有理会,可能坐在客厅里继续看电视。
      父亲接着骂着粗话,翻着从前他喝多的时候会翻出来的旧账。
      “方砚夏!你也不理我!”
      砚夏突然听到父亲喊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地一哆嗦,没有出声。她确实不怎么和父亲说话了。一来住校的关系本来父女两人沟通的就少,二来,砚夏总觉得和父亲沟通太难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把自己沉浸在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说出来的话也让旁人很难认同。
      “你觉得她凭什么理你?”母亲的声音格外冷静,她也是习惯了眼前这个男人撒酒疯的样子了。
      “她是我女儿!我是她老子!”
      “你管过她吗?”
      “我管了她十多年!怎么叫没管过她!”
      “你不就出点钱吗?”
      ……
      父亲越发激动,母亲却一如既往的冷静。他们一句一句地对这话,父亲的强词夺理让砚夏内心溃不成军。从小到大父亲耍酒疯的样子像过电影一样出现在自己眼前,她紧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努力不去想这些。但恐惧与害怕,夹杂着失望终究是渗透到了骨子里,她觉得实在不用再忍下去了。
      “嘭”的一声,砚夏打开了房间的门。
      “我凭什么理你?这么多年,你有没有真正的爱过我!”
      父亲有些错愕,仿佛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出来,他站起身来,因着醉酒佝偻着身体,眼睛眯着,“我爱了你十五年!”
      “你是出了十五年的钱吧!”
      “我是你爸!”
      “法律上的。”砚夏声音颤抖着,在听到父亲说出“我是你爸”的时候她就已经崩溃了。她现在甚至连一声爸爸都叫不出口。眼泪流了下来,她强忍住想要大哭一场的欲望,母亲从沙发上起身走过来,站在自己前面,抱着她,慢慢拍打着她的背。
      砚夏把母亲轻轻推开,走出了母亲的温柔圈,站到父亲面前。
      从前发生的种种,都有母亲站在自己跟前。但现在,她向自己面对,即便对面的那个人,可能不会记得今晚发生的所有。
      “法律上的,血缘上的。还有吗?哦,对了,户口本上写的我们是父女关系,除此之外还有吗?”
      父亲红着一双眼睛抬起头来看她。
      “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别人家的父亲吗?他们可以坐在一起讨论一部电影、一本书,他们可以像朋友一样讨论未来回顾过去,我们呢,我只能看着你喝多了以后做些疯人做的动作,听着你无所顾忌地胡说八道!”
      “你每一次喝醉酒的样子我都记得!你摔碎的玻璃杯和撒的满地的花生米我都记得!我发烧的时候我妈忙前忙后,你呢,你连问都不问。这些我全部记得!你以为我不提是忘了吗?你太天真了,我只是不想戳穿你恶心的一面而已!”
      ……
      砚夏第二天坐在床边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别人面前一贯“卑微”的她会对父亲说出这种话。可能是因为知道,父亲一觉醒来,大概什么都忘了。
      房顶上的白色灯管散发着一种冷冷的光,照的砚夏太阳穴生疼,她能感到自己指尖脚尖的寒冷,即使在这夏日里;砚夏站在父亲面前深深叹了口气,眼泪无声地从眼眶里一滴一滴地冒出来,顺着脸颊掉在地上,或许还溅起了泪花。她看了一眼表已经快凌晨1点了,“去睡觉吧。”她声音有些疲惫无力。父亲还想再说些什么,“去睡觉!”,她吼了出来。父亲点点头,慢慢地弯着腰经过自己身边,他停了下来,“砚夏,我告诉你啊,我的时间,不多了。”
      砚夏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一遍一遍的循环着这句话。
      “砚夏,我的时间,不多了……”

      母亲坐在床边,轻轻搂过砚夏,双手上下磨搓着划过砚夏的肩膀。她看着女儿的眼睛,心知肚明砚夏一定是一夜没有睡过。
      “我先出去了,你中午自己弄点吃的。”
      “嗯。”
      砚夏不知道说一些什么,对于母亲的询问与诉说,只是一口一个“嗯”,不经过大脑,也实在没有力气思考。她现在只想放空着,什么都不想。
      父亲还在睡觉,母亲刚出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你怎么啦!我听穆慈说你家有事儿,什么事儿啊你连门都出不了……”
      “周盛彣。”
      砚夏一夜没睡,嗓子哑哑的,平静地截断了电话对面似乎“张牙舞爪”的少年。
      周盛彣听闻一愣,砚夏很少叫他全名,而且声音也怪怪的。
      “你怎么了?”周盛彣的声音不再那样高亢,他冷静下来,却又有些紧张。
      “你会喝酒吗?”
      周盛彣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了,一定是她父亲又喝多了吧。
      “我不喝,我不喜欢酒。”少年的声音温柔又坚定。
      砚夏没有回应,轻叹了一口气,周盛彣听到了。
      曾几何时,父亲也是这样许下承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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