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人》一一九九

5、伍。

　　宇文瀚离跌跌撞撞地跑下山跑进城，大街上已是没有人迹。恍惚着突见一牌子上用大字写着万寿堂，便一头冲进去。
　　“郎中！救人！”
　　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刚踏进门口便叫郎中。
　　“郎中在里面诊治呢，要么您稍候片刻吧？”柜台上的伙计说。
　　“来不及了，郎中在哪个房间？”伙计指指右边的门，宇文瀚离抱着苏柃便要往里走。
　　在大堂站着的那排衣着齐整的人却轰地围过来。
　　“请您等等吧，里面有贵人正在诊治。”
　　“什么贵人？这医舍难道只有他进得我们进不得么！”
　　宇文瀚离莫名地发起火来，一改往常谦逊有礼的模样。但又奈何不得这些个个身强力壮的家丁。横了心往里闯却被几人架住，动弹不得。

　　“不得无理，还不快将宇文大人放开！”
　　听得内堂里传出一声呵责，众人放开了宇文瀚离。宇文瀚离正待发怒，见一面目秀丽的少年正从内堂出来。众人散开，少年走进前来。
　　“这位公子是……敝友突然发热，应是受了风寒。”
　　宇文瀚离点头行礼，少年望向宇文瀚离怀中的苏柃，眼神闪烁一下。
　　“敝人姓夏，是左司大人的表亲。左司大人近日也染上风寒，正在里面诊治。宇文大人尽可将朋友抱入临屋等候片刻。”
　　宇文瀚离道谢，由两名家丁引进内堂去。少年在厅中椅前坐下，其余的家丁分左右两排站好。

　　“想不到在这里可以遇见你。苏柃……”
　　少年端起茶盏来，脸上是一幅莫名的表情。手中的茶杯与托盘发出阵阵互相磕碰的声响。便把托盘放下，只握住杯子。
　　“还和朝廷命官在一起不清不楚的……日子过得不错嘛。”
　　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紧，手中的茶杯顿时裂成碎片。

　　“琅缳少爷，您没受伤吧？”
　　少年抬起头来温和地笑笑，掏出手绢来擦擦手。
　　“没事……这茶杯不知道怎地就裂开了。”

　　宇文瀚离一脸担忧地望着病榻上的苏柃。老郎中试了温把了脉，道声莫担心，端了些药来让苏柃饮下。
　　宇文瀚离坐在苏柃床边，举手抚开粘在苏柃脸上的几根发丝。
　　一只手突然触碰上宇文瀚离的肩膀。宇文瀚离一惊，站起身来诧异的看来人。
　　是方才大堂中见过的夏公子。
　　“夏公子你……”
　　宇文瀚离一头雾水。

　　“大人一定是很喜欢这位公子吧？”夏公子盈盈的眼神看过来，宇文瀚离倒有种很熟悉又大为不同的感觉。“哥哥他可是常提起大人呢，他说大人是一位非常有学识的人。”
　　“翰离不敢当。”
　　虽然觉得奇怪，宇文瀚离还是礼貌性地答复。
　　“哥哥还说，大人不仅相貌出众，在礼仪方面也是非常谦谨。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呢。”夏公子说着，故意把尾音拖得很长。另一只手也搭上了宇文翰离的肩膀，嘴角露出丝丝浅笑。
　　“说起来，我可是一直都期盼着能见到大人呢。”

　　苏柃喝了些药，很快便有了些知觉。朦朦胧胧中只听见宇文瀚离的声音。刚睁开眼来，便见一少年两手搭上宇文瀚离的肩膀，脸凑的很近像是作势要吻。
　　起先是愣一下，看见那少年的脸，随后又在唇间绽出一笑。
　　“怎么，现在的人都困惑的紧么。”
　　说着下床走上来，拉过宇文瀚离。宇文瀚离赶紧扶住他。
　　苏柃看着这个冷冷看他的少年，冲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该还的，终会还的。瀚离，我们走吧。“
　　“可是你……”宇文瀚离一脸担忧。
　　“我没事了。”
　　见苏柃眼神坚决，宇文瀚离只得应允。
　　“对了——”与少年擦肩而过的时候，苏柃停下来转头对他说。“好好照顾你家大人。”
　　少年猛地扭头看他。眼中尽是寒冷的冰霜。苏柃依旧是笑，挽了正弄不清局势的宇文瀚离一步步挪出门去。
　　少年正欲跟随，却听得隔壁的人起身。心中虽有些恨恨地，却也收了性子走进了屋里去。

　　第二日苏柃坚持要去山上取回昨日遗留的背篓。也不许宇文瀚离代自己去。
　　“那我和你一起去。”
　　宇文瀚离说。苏柃刚欲点头，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把搀扶着自己的宇文瀚离猛地一推。
　　“你别碰我！你别出现在我眼前！”
　　“你怎么……”
　　“昨日和那公子卿卿我我，今日又跑来对我殷殷垂询了？！我用不着宇文大人的好心，只是觉得那竹篓怪可惜的，现在也不想取了！”
　　宇文瀚离觉得苏柃这话说得奇怪，正欲辩解却见苏柃扭身过去不再理他。心想可能是生了病心浮气躁，也只好由着他发脾气。
　　“你还站在那干吗？还不走？我要休息了。”
　　见苏柃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宇文瀚离便告辞。出了院门转念一想，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果然过了一会而便见苏柃慢悠悠地从院子里出来，嘴唇干白发线凌乱，直向着郊外千鹤山的方向去。于是悄悄跟在他身后。

　　苏柃步履艰难地上了山，摸到了亭子却发现竹篓早已不见。心中又冒出自己心心念念的事情来，脚一瘫软卧在亭中。泥和着水粘了一身，眼神迷离的直望着亭顶自言自语。
　　“本该这样。罢了，罢了……”
　　宇文瀚离见苏柃这个状态，赶紧跑过去把他扶起来。
　　“你来干什么。”
　　苏柃见拉扯他袖子的人是宇文瀚离，顿时沉下脸。
　　宇文瀚离没说话，继续扶他起身。苏柃却把袖子一甩，从宇文瀚离的手中挣脱。
　　“你离我远点。”
　　“昨日我并未……”
　　“你跟在我后面来的是吗？鬼鬼祟祟地哪有一点正人君子的模样？我叫你别出现在我眼前你是耳聋还是智障？”
　　“我见你身体未愈……”
　　“我死了你也别管我！”
　　苏柃狠狠地瞪他一眼，冲山下奔去。但未跑几步便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宇文瀚离赶忙来扶。
　　“滚！”
　　宇文瀚离被他这一吼有些心慌，也不知从哪冒上来一股劲上去就从背后抱住苏柃。

　　“走不掉了！走不掉了！”宇文瀚离似有些赌气地说，蹭着苏柃的脖颈揉皱了那里的领衫。
　　原本极力挣扎的苏柃听得这话，顿时没了力气。笑起来，又流着泪。
　　“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我也困惑了。”
　　其他的一切的一切都算得了什么。若是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