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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你能不能……拉住我? ...

  •   他话音刚落,就被吴恪甩了一巴掌。吴恪气得全身冒火,他也不知具体气的是什么,但就是无比愤怒,想骂又无从骂起,这时他才明白陈撄宁早就明白了的问题,对待郭三这种垃圾,任何道理都没有意义。

      陈撄宁反而是气到极点就笑了出来,他笑着笑着就哭了,双手捂住脸,蹲在地上抽泣起来。他也不知该说什么、骂什么,甚至打人的力气也没有,只感觉自己被巨大的荒谬感吞噬了,思想漂浮在无垠的黑暗中,找不到任何依凭。

      吴恪喘着粗气来来回回转了几圈,一腔愤懑实在无法排解,于是抓起那瓶白酒向郭三泼去,一边泼一边暴躁地大叫,“我让你喝!喝啊!喝啊!”

      郭三却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他交代完了心里的秘密,颇为得意地看着两个听众的反应,心想,自己这辈子有这么段传奇经历,也算值了。

      过了很久,吴恪才稍微平复下来,拉着陈撄宁往外走。

      郭三冲着他们的背影边笑边叫,挑衅似的,“嘿!小朋友!我都说了,你们把我送监狱去啊?”

      那日秋高气爽。到了室外,愤怒就给凉风吹掉了一半。
      吴恪渐渐平静下来,他偷眼去看陈撄宁,见他目光迟滞、面无表情,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安慰,于是就轻轻抚着他的背,陷入了沉默。

      过了良久,陈撄宁突然叫了他一声,“吴恪。”

      “我在这里。”他连忙应了一声。

      “哎,我觉得我不能学法律了。我不配。”

      “怎么突然这么说?”吴恪诧异地看向他,发现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惶恐的神色。

      “我刚才……差一点就杀人了……”

      他连忙靠近一些,更用力地搂住他的背,柔声安慰道,“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想了,现在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吗?我们问到了想要的,那混蛋也还在好好地喘着气。我刚才没有怎么拦你,就是因为相信你手里会有分寸……”

      他打断了他的话,沙哑着嗓子,“我没有!我刚才是真的想杀了他,如果他不及时服软,我也不会松手的,那他就……我就杀人了……”

      “别怕,不会的,我会拦着你的。”

      “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他说着,缓缓蹲下身去,随手摆弄起一株杂草。

      “什么?”吴恪也跟着蹲下去。

      “我觉得有个魔鬼藏在我心里,我怕它。它总是在关键时刻跳出来教唆我,告诉我所有人都对不起我,所以我应该恨,应该报复。它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公平,法律只是一门骗术,书上写的都是鬼话,所以我不必尊重它,应该无视它,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理智告诉我这些不对,但我还是常常被它蛊惑,被它操控。就像刚才,那几分钟,我完全相信了它的鬼话,而且差一点就贯彻到底……我现在想起来真的……很怕……”

      他紧紧搂着他微微发颤的肩膀,不知除此之外,还能如何表达理解、心疼、支持、包容等等众多的意思。“每个人心里都有魔鬼的,但是你会反思,你永远是最善良的。”

      “我知道它们就在那,但是我赶不走……”

      “你对自己太苛刻了!这个世界本来就对你不公平,本来就很多人对不起你,你已经对他们够善良够宽容了,如果换做我的话,说不定早就去报复社会了。不要再苛责自己了,你太累了,放松一点,好吗?”

      “嗯……我知道……你以后能不能 ……我知道我有时候很可怕,而且我有时候会伤害别人,但是到那个时候,你能不能……拉住我?”

      吴恪从未见过他那种祈愿的眼神,他突然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刚刚心中的一切复杂情绪荡然无存,只剩一个令人兴奋的念头——他终于肯相信我了。

      这样想着,笑容就洋溢在脸上,声音也爽朗起来,“就算前面是万丈深渊,我也会拉住你的。如果实在拉不住,我就跟你一起跳下去。”

      他抿嘴笑了,“谁要你一起跳啊?”

      吴恪腾地站起来,挪到他背后,双手箍住他腰一用力,把他整个人腾空抱了起来。“我这80公斤的臂力拉住你还成问题吗?”

      地上那株杂草在风里飘摇着,叶上留着浅浅的、指甲掐出来的印痕,翠绿、坚韧。

      当天,陈撄宁联系了洛小舟。洛小舟很痛快地答应帮他联系上次的媒体记者。
      吴凡把他们送回平州,说郭三交给他,尽管放心。
      回学校后,陈撄宁很快补齐了丢下的课程,然后开始帮吴恪补习。周小娟自从上次跟夏瑜彻夜长谈之后,处事强硬了很多,她在家里以离婚相胁稳住了吴得水,吴得水心灰意懒,从吴恪回来后就对他不管不问,横下一条心由着他折腾。
      于是他俩每天晚上放学,都去九月初五见面,一边补课,一边联系记者和学者们。
      他们常来,夏瑜脸上的笑容更多了起来。没客人的时候,她就坐在高高的吧台椅上,一手托腮,看着他俩写作业。
      吴恪突然抬头笑道,“干妈,你干嘛老看着我笑?看得我脸都要红了!”

      夏瑜咯咯笑着说,“我突然觉得你们爸妈,儿子都是替我养的,哈哈哈!”

      吴恪对“爸妈”两个字敏感极了,因为他知道陈撄宁对这两个字敏感极了,听了这话,他立刻偷瞄陈撄宁的表情,却见他并没有任何尴尬不快,反而暖暖地微笑着。

      “干妈,等你老了,我们俩都会像亲儿子一样孝敬你的。”陈撄宁说。

      吴恪的疑虑顿时消散,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异常可爱,很想抱住吧唧一口,但碍于夏瑜在场,吞了口唾沫忍住了。

      三个人正笑着,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路——老师?”吴恪惊讶地拖着长音。

      “吴恪你认识呀?先生您喝点什么?”夏瑜热情地招呼道。

      路宽穿一身深蓝色条纹西装,腰线收得好,笔直笔直地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标志性的和煦笑容,对夏瑜说,“我是他们的朋友,过来说点事情,麻烦您给我一杯白水好吗?多谢。”

      说完他向陈撄宁和吴恪的座位走过来。这时,陈撄宁已经从短暂的慌神中镇定下来,眼神毫不回避地直视着路宽,直到他坐在自己对面。

      “路老师,你最近好吗?”他语气平和地问道。

      “嗯,挺好的。你们呢?”

      “我们……”他偏过头跟吴恪对视了一眼,“也很好。”

      路宽低头推推眼镜,说:“是小舟告诉我你可能在这里的,我就过来碰碰运气。是这样,我有一些大学同学,应该可以帮到你们。”

      “你都知道了?”陈撄宁有点惊讶。

      “嗯……其实很多年前,我就曾经在网上看到过关于你父亲案子的信息,只是一直不知道那是你父亲。如果早知道的话……”说到这,他停顿下来,喝了口水,像是把什么话咽了回去。“我有几位大学同学,做记者的、做律师的、在大学教法学的都有,我已经一一联系过了,有几位表示愿意力所能及地帮忙。”

      陈撄宁一时心情复杂,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吴恪立刻接过话头,“真是太谢谢您了,路老师。正巧小舟帮我们联系的记者,前几天说,这个案子太敏感,他们恐怕不能报道,我们正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路宽笑笑说,“小舟也很着急,所以才问了我。不用说谢谢,能为这个案子做点什么,我也很高兴。那这样,你们把材料、证据整理一下发我一份,我先发给他们看看,回头需要见面聊的话,我再告诉你们。”

      “嗯。”陈撄宁点点头。

      “那就先这样,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做功课了。”他说着,起身走了。

      “路宽!”陈撄宁突然对着他的背影叫了一声。路宽回过头来,有些诧异,这是陈撄宁第一次当面叫他的名字。

      “谢谢。”

      路宽踌躇片刻,看了吴恪一眼,然后下定决心说:“宁宁,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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