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一颗顽石

95、不用刀也可以杀人

　　很长时间以来，对于陈撄宁和吴恪来说，养伤的日子都是最逍遥自在的。甚至常嫌伤好得太快，轻松悠闲的日子太短。

　　他们又回到了广宁。吴凡把他们带到一间地处偏僻的平房，郭三已经被锁在里面三天了。

　　到了门口，吴恪有点担心地问：“这算不算绑架啊？”

　　“这怎么叫绑架呢？这叫做慈善。给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一个这么好的房子，没绑没打没敲诈勒索，还管吃管喝不要钱。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吴凡说。

　　“啧啧，有道理！”

　　“你们俩就放心吧，我有分寸，绝对出不了事。再说了，咱们这算是替警察叔叔控制着犯罪嫌疑人，不要见义勇为奖金就不错了。”吴凡自信满满，“诶，不过你们想好怎么对付他了吗？”

　　“哥，要不你先去车里休息吧，我们俩进去就行了，都商量好了，放心。”吴恪说。

　　“你们能搞定吗？”

　　“我们先试试，有需要帮忙的再叫你啊。”

　　“成，我正好去抽根烟。”吴凡说着，从车里拿出一个银色镶铝箔的盒子，交给吴恪，“你们可能用得上，悠着点儿，别整出事来。”

　　吴恪掀开盖子，只见里边有手套、绳索、黑胶带、老虎钳、□□等等工具。他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你这是绑架全套装备么？”

　　吴凡满不在乎地说，“是做慈善啦。”

　　“走吧。郭三落到我们手里，应该不会比陈正斌当年更惨。”陈撄宁在一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冷森森的，吴恪听得心里一凉。

　　他们打开门锁进去时，郭三正在睡觉，桌上还有半瓶白酒，想来是中午自斟自酌了一番。

　　“我哥还真是做慈善，这服务也太周到了，连酒都准备了。”

　　“这头猪，心真大。”

　　“既然睡了，那就省我们不少麻烦，直接绑了吧。”吴恪说着从盒里取了黑胶带。

　　“我来。”陈撄宁从他手里抢过来，向床边走去。

　　“喂！”吴恪叫住他，“我已经跟你一起下水了，你不用担心我湿不湿鞋。”

　　“少废话！”

　　“……”吴恪嘟囔着，“怎么这么凶啊。”他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摆在老式电视机上方，正对着床，调好了焦距。

　　陈撄宁三下五除二把郭三两只手绑在背后，又绑住他两只脚。然后把□□、老虎钳等凶器逐个摆在桌上。他去卫生间接了盆水，准备把郭三浇醒。

　　“等等，”吴恪拦住他，“他要是宁死不说怎么办？”

　　“那就让他去死。”

　　吴恪听他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全身汗毛不禁倒竖了起来，他异常严肃地说，“我们可是说好了，就吓唬吓唬他，不能动真格的。如果他不说，我们就另想办法。你不许自作主张，不许不按计划行事，不许碰刀子，听见没有？”

　　陈撄宁没有回答他，直接一盆水浇在了郭三头上。吴恪想再嘱咐他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郭三醒了。

　　他哼哼唧唧地睁开眼睛，先是发现自己手脚被绑动弹不得，又发现绑自己的正是那天那个讨命小鬼，顿时吓得全身打抖。陈撄宁把他拎起来，放在镜头前的凳子上。

　　“你们要干嘛？怎么总是跟我过不去？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牙齿打着架说。

　　“郭三，”陈撄宁冷冷地说，“这几天住得还舒服吗？”

　　“舒服是舒服，但是爷知道你们没安好心。”

　　“我们都已经查清楚了，你没有父母，没有妻儿，没有朋友，还欠了不少高利贷。这意味着，第一，如果有一天你悄无声息地死了，除了你的债主，没有任何人会发现，更没有人会关心。第二，去监狱里你能有吃有喝有住，没有债主催债，说不定会生活得更好。”

　　“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不就是想让我承认那个女的是我杀的吗？”

　　“不，除了这个，你还得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杀她？陈正斌为什么被诬陷？”

　　郭三突然大吼道，“你们以为我傻吗？！我要是承认了，就得吃枪子！”

　　吴恪在一旁插话道，“你这人还真是个法盲哈，这么说吧，你现在就算承认了，也判不了你死刑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没有完整的证据链了，再过两年刑事追诉期都过了，你兴许能在监狱里踏踏实实地过完下半辈子。”

　　“别想骗我！杀人偿命，哪有不判死刑的道理？”

　　“呵，你还知道杀人偿命啊？我父亲替你，给吕芳偿命了，你今天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我就让你给他偿命。”陈撄宁死死盯着郭三，咬牙切齿地说。

　　“就你们两个小崽子，借你们一百个胆也不敢杀人！”

　　陈撄宁转身就要去拿桌上的刀子，吴恪抢上前把刀按住，用眼神示意他冷静一点。他硬要拿，吴恪就死死地按住。

　　“松开！”

　　“再给他个机会啊！”吴恪有意虚张声势地大声说，又冲郭三喊道，“你他妈是不是真不想活了？现在我们就算弄死你，后面山坡挖个坑埋了，也没人会知道。”

　　郭三的眼神有些游移，他知道自己是砧板上的肉，逃是一定逃不掉，但他又摆脱不了赌徒心理，总觉得对面不过就是两个小屁孩，不敢真把他怎么样。

　　“我就算说了也没用！陈正斌已经死了，我死了他也活不过来！你们想想，我都跟里边溜达一圈又出来了，你们就算再把我送进去又能怎样？”

　　“你害死两条人命，晚上睡觉不做噩梦吗？”吴恪按照打好的腹稿，试探他的心理防线。

　　“哈哈哈哈哈哈，”郭三突然狂笑起来，“半斤白酒下肚，什么噩梦春梦的？老子十几年没做过梦了！”

　　“你这种人，在外面活着跟在里面活着有什么分别？你不肯说，不会是怕坐牢吧？”

　　“有什么分别？里边狱警天天请我喝酒吗？再说了，你又不是警察，你说不判死刑就不判死刑啊？你要是说错了，你替我挨枪子？”

　　“你去自首，我负责给你找最好的刑辩律师……”吴恪不气不恼，好言相劝。

　　“老子在社会上混了半辈子，会信你这种唬人的鬼话？”

　　吴恪还想说什么，却被陈撄宁打断了，“别跟他废话了。把刀给我。”

　　吴恪把手里的刀藏到背后，“让我再劝劝他。”

　　“哈哈哈哈哈哈，”郭三又发出一串狂笑，“嘴上没毛的小崽子，刀都没有还想杀人……”

　　他说完一秒就后悔了，从来没养成说话过脑子的习惯，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胆子，都被人绑起来了还敢放狠话。第二秒他更加后悔，因为感觉到自己的喉咙被一条胳膊紧紧勒住了，“额……额……”，那条胳膊越勒越紧，他顿时脸色涨红，舌根外翻。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冷森森地响起来，“不用刀也可以杀人。说了，也许可以不死，不说，现在马上就死。”

　　吴恪看着陈撄宁的样子，不由地怔住了。他好像被恶魔附身一般，神情阴森恐怖，对手中的猎物没有丝毫怜悯。他两眼血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渗出了汗珠，好像使出了十成的力气，要摄走郭三的魂魄。

　　吴恪想上前阻止，又不敢出声说什么，怕涨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好拼命使眼色。但是陈撄宁只面目表情地瞪了他一眼，就对他全然不理。

　　郭三本以为他只是吓唬自己一下，差不多了就会放手，但没想到他动真格。过了几分钟，郭三感觉自己脖子快断了，他奋力挥舞双手，口中发出“唔唔”的呼叫。

　　“说不说？你的时间不多了。”那个声音阴森得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

　　“我说……我说……”

　　他稍稍放松手上的力道，郭三连忙喘了一口气。

　　“说。”

　　“我是杀了她，确实是我杀的。”

　　“接着说。”

　　“你松开，松开我就说。”

　　“说清楚你为什么杀她，我就松开。”

　　郭三无奈，只好继续交代，“吕芳是他们厂的厂花，我看上她了，她不愿意跟我，我那天晚上喝了点酒，就干了那事。”

　　“干了什么事？”

　　“我把她拖到路边的野地里，干完那事之后她打我，我一失手就把她掐死了。”

　　“掐死之后呢？”

　　“你先松开我。”郭三感觉脖子都快被折断了，喉咙火辣辣地疼，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

　　陈撄宁松了手。等他咳嗽完，吴恪递了瓶水过来。

　　“我不喝水，给我酒。”

　　“嘁，你还喝酒壮胆啊？”吴恪说着拧开瓶盖，给郭三灌了几口。

　　“酒也喝了，接着说吧。”

　　“掐死之后，就扔水渠里了。”

　　“事发之后没人怀疑过你吗？为什么怀疑到我父亲头上去了？”陈撄宁急切地问。

　　“我就一混子，谁认识我呀？警察去厂子里摸吕芳的关系，厂子里的人都指认你爸。这事不怪我，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怪就怪那个娘们儿！”

　　“为什么？！”

　　“我在那一带混得多，厂子里不少人都认识。要说你爸年轻的时候也算一表人才，但是脾气差不合群，那吕芳早就看上他了，一直想方设法勾搭他，他也不怎么搭理。那娘们儿就开始往外散谣言。趁着他老婆怀孕，那个孩子应该就是你吧？哈哈哈！真是天道好轮回！”

　　陈撄宁听着郭三像讲笑话似的讲述着那桩旧事，那桩折磨了他十六年的旧事，他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痛。

　　“那娘们儿跟厂里的人说，陈正斌老婆怀孕了，想跟她搞，她不愿意。实际上想跟她搞的是老子我，但是女人这玩意儿，虚荣！她会跟别人说混混郭三看上她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这么回事，你想想，那样的风声传了出去，吕芳一出事，厂里的人自然怀疑到陈正斌头上了。他又碰巧那天晚上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挺晚还没回家。你说这事能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