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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你是吸血鬼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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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他突然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停住说不下去。
“你说!”
“嗯。”
“嗯什么嗯?把话说清楚!”
“我……我不仅是为你着想,主要是为了我自己。如果我们继续在一起,被你爸发现了,我……我怕他会告诉学校,我承担不起……这个风险,我不像你,可以轻轻松松地转学。我是为了我自己。”
“哈哈,哈哈哈,”吴恪突然笑起来,“为了你自己?还刻意强调……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以你的聪明,如果你会为自己争取,路老师会跟顾帆结婚?你妈丢下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哭不闹,不自杀威胁她?偏偏这次,你就学会为自己了?”
“我……我是想哭的来着但是我,还没想好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她走了我就不敢哭了我怕,打扰别人……”他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
吴恪看着他泪盈于睫的样子,不禁有些后悔,“对不起啊……我不应该,戳你痛处。”
“咳咳,没有没事真的,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就是为了我自己。高考对我很重要,对我要做的事情很重要,如果你愿意为我考虑一下的话,我们就,等高考以后,等,你留学回来,如果你还没变的话,我,就再也不躲了,行吗?”
“不行。”
“为什么啊?”
“我不会出国的。如果你一定要跟我分开的话,我也会一直跟着你,守着你,看着你,你不就是指望用时间和距离来解决掉我吗?不可能的你想多了。”吴恪混不吝地笑着说。
“你想太简单了,你不出国,你爸会放过你?”
“我可没你那么懂事,他逼我,我就上天台。”
“不许!任何时候都不许拿生命开玩笑。”他突然极其严肃地说。
“我怎么没见你那么珍惜自己的命啊?”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别问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好,我不问,那我们说好了,你替我珍惜我的命,我替你珍惜你的命,都得好好活着,听见没有?”
“……”他茫然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吴恪突然正色道,“陈撄宁,你听我说啊,就算你不放弃,你的生活也不能只有这一件事,你不是专为你爸活的,你也得为自己活。你的生活里不能只有苦没有甜,更不能重蹈你母亲的覆辙。所以让我陪着你吧,你一个人我真的不放心。我们小心一点,不让我爸发现不就行了吗?就算不小心被他发现了,你放心,我来想办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你能不能不要再推开我了?”
他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吴恪暴躁地抓出来,看也没看就按掉了。
他热切地看着陈撄宁,等他回答。
“先接电话吧,说不定是老师在找你。”
“你先回答我。”
“给我点时间吧,让我想一下。你先接电话吧。”
“好,你想吧,我等着。等你想好了,我们再下去。”他歪嘴笑了笑,潜台词大概是不答应别想走。
陈撄宁没说话,他走到天台边缘,望着辽远的天际发呆。吴恪看着他,直觉得那背影在蓝天的烘托下,美好得难以形容。他不禁感叹,要多强的生命力,才能在那样的烂泥地里,长出这么一棵挺拔的小松树来。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打断了他的颅内小剧场。
他不耐烦地掏出来看,未接来电是堂哥吴凡的。他立刻放了心,毕竟吴凡那家伙找他也不会有什么正事儿,顶多就是来平州鬼混让他陪玩儿。
这时又来了几条微信,他打开一看,是吴凡发来的一串语音。
“臭小子,不接你哥电话,我特意挑大课间给你打的。”
“跟你说个巨搞笑的事儿。上回咱俩去搓澡,碰上的那个神经病,一直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差点被你揍那个,还记得吧?”
“昨晚上那货喝多了,在我一哥们儿的场子里撒酒疯儿,非说自个儿杀过人,让我们几个给削了一顿。都快给干断气儿了,还嚷嚷老子杀过人,回头把你们都弄死。我靠,太搞笑了。”
听到这,吴恪怔住了。
他愣了半分钟,突然冲陈撄宁大喊:“陈撄宁!那女的叫什么来着!”
陈撄宁回过头来,不解地望着他,“你说什么?”
“我问你那女的叫什么!十六年前那个受害者!”
“……叫吕芳,怎么了?”
吴恪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吕芳、小芳……我靠,我靠!”
“你怎么了?”
他大步走到陈撄宁面前,按住他肩膀,两眼放着光,“老天开眼了。”
“到底怎么了啊?”
“等一下,我先回个电话,然后慢慢跟你说。”
他说着,拨通了吴凡的电话。“哥!那傻逼现在在哪?”
“呦,你下课啦?昨天给我们揍了一顿扔大街上了,现在在哪我就不知道了。”
“你有没有办法再找到他?”
“你找他干嘛?”
“你先别管我干嘛,就说能不能找到吧。”
“能。广宁地界没有你哥办不到的事儿。但是你得告诉我你要干嘛。”
“好,那我现在马上回广宁,三个小时之后到。你先帮我找着他,我到之后告诉你怎么回事。”
“呦,你小子指挥起我来了?警告你别作死啊,被你爸抓住打断腿。”
“我先挂了,一会见。”
他挂了电话,就拽着陈撄宁往楼下狂奔,边跑边说,“我们现在得马上去广宁一趟,到车上我再跟你解释。”
“请假……”
“一会让张小简给你请。”
陈撄宁就不再问也不再说话,直到跟着他溜出校门,上了一辆出租车。
吴恪激动得直发抖,缓了两分钟,才开口说,“是这样,今年过年的时候我回广宁老家,点石路你知道吧?过去煤炭加工厂都在那条路上,陈叔叔的厂子也在那,当然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跟我哥去那边一个洗浴中心,撞上一个特奇怪的人,喝多了,不停循环地唱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大概唱了有20多遍吧,当时把我烦够呛,我哥说那人是那一带有名的神经病,一喝醉就唱这歌……然后刚才我哥给我发信息,说昨天晚上这人喝多了,嚷嚷着说自己杀过人……”
陈撄宁霎时间感到大脑一片空白。
吴恪见他脸色苍白,睫毛不住地颤抖,就停了下来,搂着他肩膀柔声安慰,“没事,没事啊,别怕。”
“他,他才是凶手,他才是凶手……”他好像在躲避什么似的,将头深深埋在吴恪的胸膛上,全身微微颤抖。
吴恪紧紧搂着他,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心脏狂跳,却努力保持镇定想让自己看起来坚强可靠,他的声音极尽温柔,“不管是不是他这都太巧合了,宁宁,这是上天在帮你啊,你放心,我已经让我哥去帮我们找他了,等我们到广宁,就可以当面问个清楚。”
“不,”他突然抬起头来,注视着吴恪的眼睛坚定地摇摇头,“不是上天在帮我,是你在帮我。”
吴恪被这突如其来的感念击中了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鼻腔一酸,但是泪腺还未及做出反应,他整个人就僵住了。两片冰凉的嘴唇以温柔而坚决的姿态夺下了他嘴边的话,攻占了他全部的意识。直到一分钟后,他才回过神来,给出激烈的回应并展开全面反攻。直到被他牢牢按在座位一角的人发出不大舒服的轻哼,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够绅士,就好像饿了很久的人面对美味佳肴,只顾狼吞虎咽地饱腹,却忘了品尝味道。然而这大概是所有苦等太久的初吻的通病,热烈而生涩,保守又冒进。
他战战兢兢地放缓了节奏,轻轻地,用自己的嘴唇去丈量对方。倘若足够珍视,方寸也是天地,唇角,唇珠,唇峰,都自有弧度、湿度和温度。渐渐的,他尝出了味道。
如蝉翼,像丝绸,凉、薄、柔滑中带有刺人的纹理。若即若离,摄心动魄。
“你是吸血鬼吗?”他忍不住吐出一句感触至深的评价,然后不怀好意地睁开眼睛,想看看对方的反应,却刹那间看到阳光洒上他半侧脸颊,映出柔软细小的绒毛,像婴儿一样安静纯洁。
不是吸血鬼,是天使。他暗暗想。
出租车开上了高速公路。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起来。吴恪不理它,驾驶座的司机却干咳了两声,“接下电话吧,老响有点吵。”
吴恪没理他,陈撄宁却把他推到一旁,叫他接电话。他只好掏出手机,电话是吴得水打来的。他一脸委屈地不想接,陈撄宁却使个眼色叫他别怂。他只好按了接听键,把手机举得离耳朵老远,只听里面传来吴得水的咆哮:
“你老师说你翘课出去了,状都告到我这来了!你在哪呢?马上给我回家!”
“爸,我在外面有点事,晚点回去。”
他说完就要奖励似的,把脸贴了过去,于是再次被吸血鬼紧紧缠缚,陷入新的一轮攻伐。
“你马上给老子滚回来!晚了就别进家门了!”
“小王八蛋,你在哪呢?!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再跟那个姓陈的小子混到一起,我打断你的腿!”
吴得水的咆哮声在一旁伴奏,将气氛渲染得剑拔弩张。
陈撄宁听到他那句警告,突然发狠,在他儿子的舌头上狠狠咬了一口。
“啊!…”吴恪叫了一半又收住,慌忙按住手机上的收音孔。
“靠,故意的是吧?”他说着,就报复性地挺起身来,发力将对方双手箍在头顶,居高临下地吻了上去。
“他妈的臭小子听见我说话没有!限你半小时之内给老子滚回来!他妈的听见没有?!”
他松了口,一手锢住对方的手,一手捡起手机,跟他爹回话道,“我现在真有事回不去,晚点回去要打要骂随您行吗?我先挂了啊。”然后立刻按断了通话。
陈撄宁仰着头看着他笑,“你爸知道了肯定打断你一条腿。”
他把手机一扔,用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头,二五八万地“嘁”了一声,“那我就算为你捐躯了,我残了你得养着我。”
“嘁,凭什么啊?”
“谁让你这小野猫要勾引我的,嗯?”
话音刚落,他就被踹了一脚。捂着肚子直倒吸气却不肯输嘴,“哎唷,小野猫还会挠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