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一颗顽石

59、风波（3）

　　进病房后不久，一个穿制服的年轻男人敲门进来了，他出示了证件，说：
　　“你们好，我是平西派出所民警李飞，来看望一下伤者，顺便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小伙子，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脑还清楚吗？”
　　吴恪嬉皮笑脸地说：“警察叔叔好，我麻药劲儿还没过，目前感觉全身只有一个脑袋，还算清醒，哈哈。”
　　吴得水瞪了他一眼，对那警察说：“小李你好，我是孩子的父亲，这是孩子母亲和两个同学，你请坐，需要我们回避吗？”
　　李飞心想，这人架子够大的，第一次遇到这种不叫李警官，上来就叫小李的。
　　“小李”问：“几位是目击者吗？”
　　“不是，我们都没看见，当时就他一个人。”
　　“好，那你们在这就好。你叫吴恪，对吧？”
　　吴恪说：“对。”
　　“先简单说说当时的情况吧。”
　　“今天中午十二点多，我出门，约了朋友。刚出单元门，连俞和刁戈就在门口等我呢，举着刀就冲过来了，我想躲回单元门，结果一开门里面有个孕妇，你说倒不倒霉？哈哈，当时一紧张，门又锁上了，磁扣掉了，背后就被扎了一刀，我跟他们对打的时候，手机砸出去了，估计摔烂了，不知道你们勘察现场捡到没。打的时候我又中了几刀，后来觉得快要完蛋的时候，我们那些邻居大叔就举着菜刀来救我了，说真的，我当时要不是疼得要死，非得笑喷了，他们那个架势太好笑了，一人手里举个菜刀，跟唱京剧似的锵锵锵锵就出来了，你想想那场景，哈哈哈…”
　　李警官干笑了两声打断他，“伤你的两个人，跟你什么关系啊？”
　　吴恪心里膈应了一下，心想，被自己把兄弟砍了，可真他妈丢脸，但他装作满不在乎：“一个是同班同学，一个是以前的朋友，前几天刚闹掰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意见不和。”
　　“因为什么意见不合？”
　　“这跟案情没关系吧？”
　　“有。”
　　吴恪看了陈撄宁一眼，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啧，因为我想好好学习，他们不想让我好好学习。”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着他，心说这理由也太扯淡了吧。陈撄宁把头往下埋了埋，盯着自己的膝盖。
　　“好吧，我倒挺想听听他们怎么解释这个事，你们以前动过手吗？”
　　“没有。”
　　李飞又问了些打斗的具体细节，就说：“我们会让医院出个伤情鉴定，那俩小子在派出所呢，他俩父母这几天可能会找你们商量赔偿……”
　　周小娟突然大声说：“我们不要钱！我要那两个小王八蛋坐牢！”
　　吴得水压着嗓子喝道：“你冷静点！”
　　又转向李飞问：“小李啊，那俩臭小子满16了吗？”
　　“一个满了，一个没满。”
　　“好，我明白了，辛苦你。”
　　“那我先回去了，小伙子好好养伤。”

　　李警官走后，吴得水说:“没满16那个，估计一会儿就回家了。故意伤害致人轻伤，不负刑事责任。”
　　周小娟又哭起来，“凭什么伤了人不负责任？我儿子全身…呜呜呜…这么深这么长的伤口…怎么就是轻伤了！？呜呜呜…”
　　吴得水说：“不要无理取闹，你又不是不懂法，那伤情鉴定都是有条文有标准的。”
　　吴恪吁了一口气，打起精神，说：“老妈，你咋又哭了？我这不是好着呢吗？你儿子身上肌肉多，又没伤筋动骨的，你老这么哭，搞得好像我大限将至了似的。”
　　吴得水说：“你给我闭嘴，天天没个正形，这回等你好了，要是再敢跟那些流氓小混混出去瞎胡闹，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要不是你现在打着麻药觉不出疼来，我现在就想抽你一顿！再不管教，哪天横死路边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周小娟急了：“你别说了！有这么咒自己儿子的吗？”
　　吴恪依旧嬉皮笑脸，“爸，妈，你们单位都挺忙吧？不是忙着创建文明城市呢吗？要不你俩还是回去上班吧？有我同学陪我就行了。”
　　周小娟抹一把眼泪，说：“妈妈请假了，妈妈要陪着你，一刻也不离开。”
　　吴恪无奈地看了陈撄宁一眼。
　　周小娟又说：“让你爸回去上班去，省得在这里胡说八道惹人心烦。”
　　吴得水说：“你看着他吧，我晚上还有个饭局，一会就得走。”
　　周小娟又对陈撄宁和洛小舟说：“两位同学，你们也回去吧，谢谢你们来看我们家吴恪，老不回家，你们父母也该担心了。”
　　吴恪盯着陈撄宁，觉得他恐怕下一秒就要走了，却没想到他说：“小舟先回吧，不是作业还没写完吗？我留在这，给阿姨帮忙。”
　　吴恪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地看着他，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啊！”

　　吴得水和洛小舟走后，吴恪身上的麻药渐渐褪了，伤口的疼痛感越来越强，吃了止痛药，也没减几分，但他还是嘻嘻哈哈地不停说话，逗母亲开心，也怕陈撄宁尴尬。
　　陈撄宁本来十分怕跟长辈打交道，常因话少而被认为没有礼貌，加上魏名玉给一切中年妇女抹了黑，更让他在一切中年妇女面前充满戒备。幸而周小娟哭了几个小时，头晕脑胀以致精神恍惚，倒也没过多盘问。尤其是吴恪骄傲地宣称这个朋友是重点班尖子生后，周小娟才相信他与那些狐朋狗友并无牵连，而多了几分放心甚至安慰，没想到自己这不争气的儿子还能跟优等生交上朋友。
　　到晚饭时，陈撄宁主动出去买饭。饭盒一打开，吴恪喜形于色，茭白、四季豆和蒸蛋羹，全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他发出两声啧啧的赞叹，冲陈撄宁狂眨眼睛，对方却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等周小娟出去，吴恪笑着问陈撄宁：“嘿，没想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
　　“可以学。”
　　“啧啧，学霸果然是学霸，我本来想让你留在这当花瓶的，没想到，买一送一啊，一个这么会照顾人的花瓶！”
　　“你不疼？今天比平时话还多。”
　　“我怕你跟我妈在一块尴尬嘛，你看你啊，跟我妈第一次见，就说了这么多话，还都是客套话，真是难为你了。你要是觉得别扭，就回去吧，我真没什么事，养两天就好了。”
　　“没事。”
　　他说着，就随手拿起水果刀削苹果。过去他住院的时候，曾经无数次看着路宽削苹果，早就学会了。
　　吴恪突然说：“当时那个孕妇把我关在外面了，我冲里面大喊，有没有人，快报警，没人说话，我都快绝望了，你知道我是怎么撑下来的吗？”
　　陈撄宁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怎么？”
　　吴恪接着说：“我就想着，好不容易才交到你这个朋友，做你的朋友还没做够呢，不能这么轻易狗带。”
　　陈撄宁抿嘴笑了一下。
　　“诶？咋又不说话？你信不信嘛？”
　　他没接话，反而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毫无预兆地下杀手？那天警察来之前，你并没有做什么激怒他们的事情。而且，他们就算要杀，难道不应该更想杀我？又为什么要光天化日动刀，而不是找个隐秘，至少是没有监控的地方？”
　　“你又强行转移话题！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到底信不信？”
　　陈撄宁无奈，“我信还不行吗？”
　　“哼，这还差不多。你说的那些，我也弄不明白。大概只有警察的讯问笔录能解释了。”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人粗暴地推开了。
　　两个穿公安制服的男人进来，走在前面那一个厉声说：“谁是吴恪？”
　　吴恪愣了几秒，才说：“我是。”
　　那警察亮了证件，陈岩，平州市公安局平西区分局刑警大队副队长。
　　“我们是平西分局刑警大队的，你现在涉嫌一起恶性刑事案件，请配合讯问。”
　　这时周小娟回来了。
　　“警察同志，你们又来啦？”
　　陈岩身后的年轻小警察问她：“什么叫又？”
　　“今天下午，已经有一位警官来过了呀，给我儿子做了笔录，是不是有什么情况需要补充？”
　　陈岩面无表情地说：“你是吴恪的母亲吧？还有那个同学，请你们俩先回避一下，我们要对他单独讯问。”
　　陈撄宁和周小娟满腹狐疑地走了出去。
　　陈岩拉过把椅子坐下，小跟班掏出了笔记本。陈岩大概是生性严肃，举手投足间透着一丝不苟，他不说话的时候，整个房间压抑得真像审讯室一样。
　　“吴恪，你现在的身份是？”
　　“平州实验高中的学生。”吴恪老老实实回答。
　　“昨天晚上，你人在哪？做了什么？”
　　“昨天晚上？我……没做什么呀，我跟别人在外面吃饭，然后就回家睡觉了。那什么，警察叔叔，咱不是说今天中午的事吗？跟昨晚有什么关系？”
　　“你昨晚跟谁一起吃饭？”
　　“这我不太方便说。”
　　“别跟我这打马虎眼，老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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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