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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醉酒(2) ...

  •   他脸上的潮红还没褪去,睫毛像小鹰的翅膀覆在修长的眼线上,不时轻轻地颤抖几下,嘴唇被啤酒泡得红润,泛着莹莹水光,鼻梁上还是有块小小的凸起。
      直到陈撄宁突然睁眼,把吴恪鬼鬼祟祟的眼神撞个正着,他已经一动不动地看了五分钟,并得出一个自惭形秽的结论——算了,不跟他争班草了。
      “你看我干嘛?”
      “我……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喝酒上脸的人,你知道你脸有多红吗?你以后还是少喝酒吧,喝得脸跟猪肝儿似的。”
      猪肝儿?炒猪肝……路宽做了很多次的那个菜……
      陈撄宁没理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又过了几分钟,就到了吴恪家。
      陈撄宁以为自己走路没问题,谁知一下车就天旋地转,根本走不了直线。吴恪二话不说,一矮身把他背了起来,只是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故意拿骨头去硌他,也没用力掐他大腿。
      陈撄宁觉得有点奇怪,怎么这次被他背,没觉得像上次那么痛苦了,难道喝多了全身都会麻醉?
      到了吴恪家门口,陈撄宁挣扎着要下地,却被吴恪制住,“别动,你现在走路更难看。”
      “……”他就沮丧地不动了。
      吴恪按了门铃,里面一个女声喊道:“儿子回来啦,等一下!”
      门开了,开门的正是陈撄宁今天在家长会上见过的,那个端庄干练的短发女人。
      “诶呦!这……”
      “妈,这我同学,不小心喝多了,让他在家住一晚。”
      “哦哦,好,那你快进屋吧,最好别让你爸看见。”
      吴恪压低声音说:“我爸在呢?”
      女人也压低声音:“在书房不知道忙什么呢。”
      陈撄宁挂在吴恪背上,懵乎乎地抬了抬眼皮,叫了声“阿姨好”。
      “好好好,这孩子,怎么喝成这样了?”
      “诶呀,老妈,您就别多问啦!老妈最好了,mua~”
      吴恪这么一个人,撒起娇来也就他亲妈能消受。
      那女人温柔道:“你们快回屋吧,我叫阿姨做点解酒的东西,一会给你送过去。”
      “辛苦老妈,那我们先回去啦。”
      吴恪家是个四室两厅大复式,卧室都在二层,一层是书房、厨房、餐厅,还有个专门的保姆间。他正背着陈撄宁往楼上走,背后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低音。
      “这么晚回来,也不跟你爸打个招呼?”
      吴恪的脚步和呼吸同时暂停了一下,慢慢地扭过头来,谄媚地笑着,叫了声“爸”。
      这位“爸”,就是平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吴得水,身材跟他儿子差不多,很高,腿长,只是由于常年在酒桌上应酬,早就挺起了啤酒肚。他长了一张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脸,又端正又富态,不怒自威。
      陈撄宁努力睁着眼睛跟吴得水对视了几秒,虚浮无力地说了声“叔叔好。”
      吴得水刚要开口问什么,却霎时间觉得眼前这男孩眉眼间有点眼熟,不由得怔了一下。
      吴恪赶紧开口说:“爸,回头再说啊,他难受着呢,我先送他进去躺下。”
      吴得水本想训斥这混小子几句,此刻却摇摇头,叹口气就回书房了。他又想了几分钟,也没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眼熟,于是对自己说,这二十多年见过那么多人,有一个半个眼熟的也很正常。
      进屋后,吴恪才把陈撄宁放下来。
      房间南侧是个大飘窗,连着阳台,又大又通透,原本非常宜居。奈何屋主邋遢得没法说,屋里东西很多,床侧挂着个瞩目的红色沙袋,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墙上贴的漫威海报没有一张不卷角,拳击手套、护腕护膝、哑铃等等都扔在床上,地上还显眼地摆着几团用过的纸巾。
      虽然家里有阿姨,但是吴恪严令禁止阿姨进他房间打扫,这才造就了这么一个斗殴现场般的房间。
      吴恪还颇为得意地说:“怎么样?我没坑你吧!”
      “……”陈撄宁心想,同样是家,人跟人的差距还真是大。
      他按了按胀痛的额角。
      “头疼啊?你睡觉吧赶紧,我看着你都难受,也别洗澡了,喝多了洗澡容易晕,反正我也不嫌弃你。”
      酒劲儿渐渐地发散开来,陈撄宁觉得整个身体比刚才又消失了几分,手脚麻痹,头疼得快昏过去了。他用尽最后的清醒说:“厕所在哪……”
      吴恪突然笑了,“呦,你终于找厕所啦?我刚才还在想,你怎么这么能憋,哈哈哈。”
      陈撄宁根本没心思搭理他,就当没听见,直接屏蔽掉了。
      吴恪的卧室旁边就有一个卫生间。陈撄宁进去的时候,晃晃悠悠地撞在了门框上。
      吴恪赶紧扶住他,“你是不是酒劲儿上来了?怎么晃得比刚才还厉害了?”
      他扶着陈撄宁在马桶边站定,“马桶在这呢,能看见不?”
      陈撄宁点点头,但是吴恪刚一松手,他就猛晃了一下。
      “我靠,我还是扶着你吧,尿到外面我还得收拾。”
      陈撄宁不动。
      “怎么啦?不会裤子也脱不了了吧?这也要我帮忙?”
      “出去。”他攒了攒注意力,才用轻微虚浮的声音说出两个字来。
      “都是男的,你害什么羞啊?我现在一松手你马上就倒了,快着点吧,赶紧解决完回去睡觉了。”
      陈撄宁不动。
      “啧,你这人怎么……算了算了,我背过身去扶着你,行了吧?我知道你那什么,但是我跟路老师又不一……”
      “出去!”
      吴恪的“样”字还没出口,就被陈撄宁一声断喝止住了。
      吴恪被他吓了一跳,“靠!你他妈这不还挺有劲儿的吗?刚才那么虚是装的啊?算了算了,我出去,你自己站着吧,搞得好像谁想占你便宜似的。”
      他说完就真的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陈撄宁从里面出来,吴恪要扶他,却被甩开了。
      “啧,你这人……我又怎么惹着你了?”
      陈撄宁几乎是倒在床上的一瞬间就失去了意识,如果不是实在扛不住酒劲儿,他恐怕还要就床的问题跟吴恪斗争一番。
      事实上,吴恪从生下来就没跟人同床过,他经常做梦跟人打架,睡觉极不老实,辗转腾挪、舞拳动腿的,谁要是跟他睡在一张床上,恐怕很难活着醒过来。
      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毛病,所以把阿姨做的蜂蜜水和葡萄汁放在床头柜后,就很自觉地去睡客房了。

      第二天上午,陈撄宁醒过来的时候,吴恪正在阳台上举哑铃。
      大概由于睡得太久,他头还是有点晕,胃也空荡荡的,隐隐作痛。乍一看到吴恪的背影,他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努力定了定神,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去喝酒,喝多了,好像拿酒瓶打了吴恪,然后呢……?后面的事情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腾”地坐起来。吴恪听见动静,回过头来,“醒啦?你可太能睡了,睡了快12个小时。”
      “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靠,你还真都忘干净啦?那这事我可不好解释了,说了你也不一定信。”
      “……”
      吴恪把哑铃往床边一扔,伸了只右手过来。陈撄宁条件反射似的伸手要挡。
      “你是不是被迫害妄想症?”
      “……”
      “你看看我这手,昨天晚上被你拿酒瓶砸的,差点给我砸废了。”
      陈撄宁一看,他手背上有火柴盒那么大的一片红肿。
      这段他是记得的。
      “你不惹我,我会砸你?”
      “我靠,你想冤枉死我吗?我是见义勇为、助人为乐好吧?你都快醉死在路边了,我好心要送你回家,你自己坚持不回,我还背你上楼,扶你上厕所,你看看这,还有我给你做的解酒的蜂蜜水和葡萄汁,你都没喝……”
      “嗯。”陈撄宁自己努力回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吴恪说的话,他怀疑多过相信,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恼恨自己竟然喝酒喝断片儿,竟然跟着死对头回家,但是能怎么办呢?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良心尚存了。
      “嗯?你就嗯一下就完事儿了?都不说个谢谢?”
      “我不记得了。”
      “……”吴恪气得喝了一大口隔夜的葡萄汁。你不记得了?那意思我说的都不能信呗?
      “你昨晚……”陈撄宁想问吴恪是不是跟自己同床睡的,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拿眼睛看了看床。
      吴恪秒懂,故意一脸坏笑地说:“啊,我也不想跟你一起睡啊,你一身酒气还没洗澡,那我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睡地上吧?而且你翻身,总往我身上翻,我刚一推开,你就又翻过来,你说大晚上的,多可怕?”
      “……”陈撄宁又一下从眼睛红到了耳根,他根本无法判断吴恪说的是真是假,只好当真,他立刻下床,嘴上说着“我走了”,就往房门走去。
      “诶!别走啊!逗你呢!”
      他早该知道陈撄宁一点都不禁逗,却还总是忍不住地犯贫。
      陈撄宁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一推开门,他微微怔了一下——这么大的房子,怎么会没有房间睡觉?
      吴恪冲出来,一手扣在他肩膀上,“我真跟你闹着玩的,我昨晚在客房睡的,要不你去看看,被子还没叠呢。”
      “嗯。”
      又“嗯”?吴恪心里奔过一万只草原动物——昨天的好事都白做了,这人一醒了酒,就恢复出厂设置。
      “你要去哪?”
      “回家。”
      “回你舅舅家?”
      陈撄宁突然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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