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一颗顽石

38、变态癖好

　　下午放学后，老郭把陈撄宁叫到了办公室。
　　“我因为什么事找你，你应该知道吧？”老郭开门见山。
　　“知道。”陈撄宁淡淡道。
　　“我今年55了，活了大半辈子，自认为什么好人歹人都见过，什么奇闻逸事都听过，但有些事儿我说着都觉得丢人，你真是给我这老头子出难题呀！”
　　“……”老郭这个岁数的人是从禁忌年代成长起来的，陈撄宁倒也能理解他，但是他这话说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真是让人如芒在背地不舒服。
　　“这有些人，表面看起来人模人样，其实是衣冠禽兽，你们年纪小，最容易被人的外表给迷惑喽。我也在新闻上看见过，这属于一种特殊的变态的癖好，也有老师利用职务之便欺负学生的，要是有这样的人，学校必须得揪出来，开除，严肃处理。虽然是难开口的事，但是如果有什么，必须得告诉家长啊，知道吗？”
　　“他没欺负我。”陈撄宁说。
　　“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是你自愿的？”老郭惊讶地问。
　　“是我要抱他的。”
　　“难道你有特殊癖好？”老郭更吃惊了，他不能理解这十几岁的小孩怎么能把这么羞于启齿的事情说得云淡风轻。
　　“您刚才说的是特殊的、变态、癖好。”他给“变态”加了重音。
　　“……”老郭惊掉了下巴，我们班的尖子生啊，怎么是这样的人？？？
　　“我有什么癖好没必要告诉别人。”陈撄宁语气生硬地说。
　　老郭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问：“你那时候为什么跟路宽在一起？你们是去干什么？这不是我要窥探你的隐私，而是这件事已经惊动了领导，他们让我跟你问清楚。”
　　“我在外面摔了，脸磕破了，腿也坏了，所以找了路老师，他送我去了医院。”
　　“那这照片里是怎么回事？”
　　“我腿疼，害怕，路老师就安慰了我一下。”
　　“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实在是这个照片，实在是，太暧昧，让人联想到别的……”老郭咬牙切齿地说着，好像每说一个字，都会脏了他的舌头。
　　“别人的联想，我也要负责？”
　　“那倒不是……我再最后提醒你一下，在学校里谈恋爱如果被逮到，是要叫家长、要停课反思的，如果是搞什么……咳，特殊癖好，后果更严重，你自己掂量清楚。刚才你说的我会反馈给上面领导，再根据路老师的说法，学校自有处理，我是管不了啦，我操心也没用，你们这个班，再有一个月我就带到头了。哎，现在这些年轻人……行了，你回去吧。”
　　“郭老师，请你跟领导说清楚，这事跟路老师没关系，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变态癖好。”他又加重“变态”两字，好像在故意讽刺老郭。
　　“你这孩子……行了，回去吧。”
　　陈撄宁走后，老郭又在心里嘀咕了半天，现在这些孩子，怎么没有廉耻之心呢？有变态癖好还挺骄傲？

　　陈撄宁从老郭办公室出来，低着头往食堂走，身后两个女生的窃窃私语听得真真切切。
　　女生A：“你觉得他是攻还是受？我觉得他这样一看就是个小受啊，弱弱地依偎在大叔怀里。”
　　女生B：“可是你不觉得年下更带感吗？路老师那种儒雅大叔，被小狼狗骑在□□，我靠！想想都很带感啊！”
　　女生A：“我这24k钛合金鉴gay狗眼绝不会出错，他绝对是下面的，你看腿，看走路姿势就能看出来好吗！”
　　陈撄宁突然转身，“闭嘴。”
　　他说完就走，两个女生被吓得原地石化。
　　过了两分钟，女生A石化解除：“完了，他好A！路老师肯定被他给攻了！”

　　路宽正在家吃晚饭，收到了陈撄宁的短信：“抱歉，给你添麻烦。我在外面摔了，你送我去医院，我腿疼害怕，所以要求你抱我，统一口径。”
　　路宽回了句“嗯”。他也不知道自己“嗯”的是什么。
　　他不禁自嘲地冷笑了一下，我这种老滑头，当然知道怎么自保，还要你一个小孩教吗？
　　其实早在两个小时前，分管教师工作的副校长就已经找他谈过话了。那家伙是个将油腻和保守融于一身的老古董，讲了一番为人师表、师道尊严后，问路宽是不是对“小男孩”有特殊癖好。
　　鲁迅先生说，一见短袖子就想到白臂膊，想到□□体，想到生殖器，想到□□，想到杂交，想到私生子，中国人的想象力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
　　副校长的想象力是坐着长征二号跃进的，当然不只副校长。
　　但问题是，路宽和陈撄宁确实不得不为大众的联想埋单。
　　为了不被掌权柄的老古董们视为变态，路宽不得不逐一否认，我不是同性恋，我不是恋童癖，我不喜欢小男孩，我不是猥亵狂，我28岁没结婚只是因为还没碰到合适的女孩。你们满意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陈撄宁和路宽的照片又出现在各楼层的月考光荣榜上，这回照片旁边还贴着张白纸，一个红色箭头指向光荣榜上陈撄宁的证件照，“猜上下，贴吧集合”。
　　还没到八点钟，十几张照片就被撕光了。“嘿，那个照片你看过吗？”“你抢到照片了吗？”一时成了跟“您吃了吗”一样的问候语。这桩八卦成了枯燥高中生活里的娱乐项目。就好像08年艳照门之后，谁要是没看过几个Edison的视频，那就太落伍了，无论如何也要找存了硬盘的人分享一下。
　　顺着红色箭头的指示，人们在贴吧和论坛汇合，给陈撄宁和路宽开了好几个上百楼的专帖，热度甚至碾压了连俞吴恪、翟新杰李鑫这两对校霸组合。幸好陈撄宁还用着老式诺基亚，路宽也不怎么爱上网冲浪，两个事主才不至于受到早期网络暴力的影响。

　　“别紧张，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是想请教个问题。”陈撄宁刚走到教室后门，就被连俞伸腿拦住。
　　吴恪交叠着两条长腿，倚在门框上，斜眼打量他，接过话头说：“有人在贴吧开了个帖子，有奖竞猜……”他说着就走到陈撄宁面前，邪性地一笑，故作放浪的语调说：“你是压人的，还是被压的？”
　　他那长长的尾音还没拖完，就被陈撄宁手起拳落，打得鼻孔淌下血来。躲在教室前门围观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吴恪顿时觉得鼻腔里涌起一股酸意，跟芥末呛进气管里似的难受，他捂着鼻子原地转了个圈，骂道：“靠！老子这英俊的鼻梁还没上保险呢，打坏了你赔啊？”
　　连俞却没他那么好的幽默感，看自己最讨厌的人打了自己最好的兄弟，他冲上去就跟那已经开始发怒的人扭打在一起。连俞打架没什么技巧，全靠身壮力强。
　　陈撄宁被他缠住，只顾防守，找不到进攻的机会，很快就被逼退到墙角。吴恪这时也缓过来了，上来拍拍连俞，“哥，你一边儿去。”说着就把连俞扒拉到一边，出手迅捷的一招过背摔，把陈撄宁撂倒在地上，他插腰看着地上被摔懵了捂着腰的人，一脸得意地说：“是不以为老子散打练着玩的？”
　　其实他那一招也无非就是个基础入门招式，但是哄哄小姑娘、对付对付零基础的人还是足够了。围观的人们又发出一阵惊呼。
　　吴恪跟连俞不一样，他对陈撄宁没什么大不了的仇恨，找他麻烦单纯是觉得这人很好玩。你想啊，一个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矜矜贵贵的学霸，还长得浓眉大眼儿的那么好看，虽然身手一般，但是一生气就眼红，一眼红就拼命，跟个小豹子似的，多讨人喜欢。
　　瘦削的脊背磕在地板上，一阵钻心的疼。但地上那人咬着牙、红着眼，不等缓一口气就要翻身起来。吴恪不给他反攻的机会，把他按在地上，两腿一叉就骑在他腰上。
　　“咳咳咳……”肺管子又他妈要炸了。
　　这已经是吴恪第二次用这个姿势把那头小豹子按在地上了，也不知怎么的，这种征服感让他有些飘飘然，即便对方实际上并没什么还手之力，他却固执地认为对方是个强劲的好对手。
　　“都看着了吧！今儿破案了，这小子是下面的，楼主可以开奖了啊！”
　　围观者们的惊呼和笑声正蓄势待发，突然被什么东西给强按了回去。
　　“郭……郭老师。”围在后门的几个人结结巴巴地打着招呼。
　　“不看看表，还有半分钟就打铃了，都跟外面凑什么热闹呢？天天偷摸儿地拿着个手机，不看看时间，不干点正事儿，回头我全给你们缴了！都给我滚回去！”
　　吴恪刚开始还怔了一下，听老郭突然扯起手机来，就脸不红心不跳地站起来，勾着连俞的肩膀往教室里走，冲着老郭敬了个礼，喊道：“郭老师说得对，这都快上课了也没人提醒一句，太不关爱同学了！”
　　“吴恪！”老郭没理会他的玩笑，而是阴着脸叫住了他。“连俞，你俩出来，其他人，回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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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宁宁是一个很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