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兽》一颗顽石

33、校园暴力事件（4）

　　月考如期而至，为了跟老郭的交换，陈撄宁把能写对的题都写对了。他不禁觉得好笑，自从进了实验高中，麻烦就像影子一样挥之不去，过去他觉得当个谁也不在意的小透明最有安全感，现在却连当小透明都成了奢望。

　　2014年11月3日，星期一。
　　月考成绩出来了，陈撄宁拿了全年级第三。老郭本应该乐得蹿高，在办公室里转几圈接受同事们的恭喜，但是生活总是这么悲喜交集……
　　大清早六点钟，刘校长的一通电话把老郭从被窝里提溜起来，牙都没刷就飙车来了学校。

　　第一节上课铃还没响，老郭“哐”的一脚把门踹开了。
　　哄闹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只见老郭直奔葡萄而来，把手机往她桌上一撂，就怒目圆睁地看着她。
　　手机上是一段视频，葡萄点开播放键，惊得捂住了嘴巴。
　　——视频里，她自己、周美娇、何其、赵灵儿、张小樊和张慧，正在轮番向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女孩抡巴掌，那女孩头部打了马赛克。
　　一团风暴狂乱地席卷了她的镇定，怎么可能被拍下来？那里根本没有摄像头！更没有行人经过！
　　让所有人更没想到的是，短短一上午的时间，这段视频连带着文字版的新闻，在整个互联网上传播、发酵开来。
　　【少女被六人轮番掌掴48次监控拍下血腥一幕】
　　【校园暴力再现！平州实验一女生被六女轮番掌掴】
　　……
　　“少女遭掌掴48次”词条登上微博热搜榜，最高时到了第2位，仅次于某明星出轨的新闻。
　　新闻像个三流跳水运动员，在平静的水面上炸起了巨大的水花。

　　校领导和各个相关职能部门的一把手在会议室紧急开会。
　　“那个巷子里确实没有公共监控，但是谁成想，旁边居民楼上有一家装了摄像头，在顶楼特别小特别隐蔽，连民警去看现场的时候都没发现。那家人过了好几天看监控才发现有这一段，正好他家里有人认识那个零点资讯的记者，直接就给剪出来发表了。”
　　“这件事影响太恶劣了，从早上六点钟开始，办公室跟宣传处的电话快被新闻媒体打爆了，我们至少接了十几家媒体的电话，问学校的回应，现在对外一律答复的是事件正在调查中，有调查结果会及时通报。”
　　“受害女生穿着校服，一看就知道是实验的学生，现在网上已经有很多指名道姓地针对咱们学校的不利言论了，今天必须尽快出一条声明回应舆论。”
　　“教育局领导也派人来过问了，催着尽快给一个初步调查结果，受害女生母亲已经报了警，派出所的人下午也要过来，让我们配合调查。”
　　“受害女生是大一的，视频上给她打了马赛克，各位工作过程注意保护一下这个学生的隐私。”

　　当天下午，派出所民警来学校带走了视频里打人的六个当事女生，铁证如山，她们也无可辩驳，就把事情认下了。但是葡萄、张小樊、张慧、赵灵儿和周美娇五个人全部未满16周岁，在这个案子里不承担刑事责任，当天晚上就被家长接走了。何其满了16周岁，被判拘留5日。
　　葡萄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面目全非。她打开手机，发现自己被网友人肉了，她的X直播账号被公开，各种照片视频被议论热传，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恶毒谩骂。
　　新闻标题也变成了【X直播网红葡萄殴打同学 残忍掌掴48次】。

　　第二天一早，X直播发表声明，把葡萄和赵灵儿的直播账号永久封禁。
　　学校领导会同教育局领导开了两天会，得出最终处理意见，涉事六名女生全部劝退。
　　六名施暴者每人向受害者支付了3000元的抚慰金，双方家长达成和解。

　　一切都如电光火石般迅疾，裹挟其中的人甚至来不及思考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连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神成了全网谩骂的对象；吴恪又陪着连俞和刁戈喝了个宿醉；陈撄宁以为自己的大麻烦一夜之间迎刃而解；魏名玉不敢相信自己去学校撒了好几天泼都没解决的事，最后被一段意外爆出的监控视频给颠倒了乾坤；尹静虽然大仇得报，却看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视频被传遍网络而变得更加忧郁沉默。

　　五天后，何其从看守所出来了，连俞在川娃子火锅店请客，给她接风。
　　葡萄的情绪异常沮丧，这几天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出门化了妆仍难掩憔悴。
　　肉和菜摆在桌上，却几乎无人动筷，满桌霜打的茄子，一个个若有所思地给自己灌酒。
　　没过一会儿，葡萄已经微醺了，她拿起瓶器开了一瓶新酒，自己倒满一杯，突然举杯站起来，“我要打一圈！”
　　众人连忙拦她，说她已经喝得不少了，不能再喝，葡萄不听，执意要打一圈。
　　她首先举起酒杯对何其说：“其姐，你们去打尹静，都是为了帮我，结果让你为这事背了案底，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只能往后再想办法补偿你了。”说完一口气把酒干了。
　　何其苦笑着摇摇头，“姐们儿都是自愿帮你的，又没被人逼着干，葡萄，你没必要这样的。”
　　葡萄又一一敬了周美娇、赵灵儿、张小樊和张慧，感谢她们给自己帮忙，对不起她们受了自己的连累。
　　最后，她转向连俞和吴恪：“连俞、吴恪，当初我还为了陈撄宁跟你们吵架来着，是我错了，现在我落难，你们还对我这么好，真的谢谢。”说完连干两杯。
　　连俞见她形容憔悴，脸上不复当初的张扬和骄傲，很是心疼，劝慰道：“葡萄你别丧气，这回就是运气不好，甭往心里去。那破账号封了就封了，咱再换个别的玩，反正又不缺钱花。”
　　吴恪附和道：“就是，有我们这些哥们儿在呢，总有一天会东山再起的！”
　　葡萄眉头微簇，紧抿嘴唇，她已经一口气干了三瓶啤酒，面颊潮红，醉得不轻。
　　“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好，有你们就值了，别的那些傻逼，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以前……是我太幼稚，以为全世界的好东西，只要我想要，就都应该是我的……自己手里有的，反倒不知道珍惜……那个陈撄宁，我为了他，把大家都害苦了……我还对不起刁戈……”
　　葡萄伸手去够酒瓶子，还要再喝，连俞一把夺过，“你不能再喝了！葡萄，你真不用这么自责，你又没做错什么，是那小子又白眼狼又扫把星，你放心，这口恶气哥一定帮你出。”
　　半醉半醒间，葡萄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搂着连俞的肩膀，凑近他耳朵说：“我他妈就想睡了他……你帮我出气……你帮我睡了他……”
　　连俞一脸黑线：“……”
　　吴恪笑道：“真不能再喝了，都他妈说起胡话来了。”
　　连俞赶紧给她倒茶醒酒。
　　吴恪趁自己还没醉，给刁戈打了电话，让他开两辆车来，把大伙接到KTV去睡觉。

　　第二天上午睁开眼的时候，葡萄看见刁戈正满目柔情地注视着自己。
　　刁戈见她醒了，忙问：“还难受不？渴不渴？”
　　葡萄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张开双臂把刁戈紧紧抱在怀里，带着哭腔说：“刁戈，对不起，对不起，你能不能原谅我？”
　　刁戈轻抚着她的头发，“回来就好，我从来就没怪你，别哭了。”

　　震惊全网的10·26校园暴力事件后，平州实验高中的北门被水泥彻底地糊了起来。
　　整个平州教育系统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校园安全教育活动，来了三波北京请来的教育专家，办各种各样的讲座，讲校园暴力的危害和应对。
　　连俞、吴恪分别收到了来自父亲的警告，“这阵子消停点，别顶风作案”。
　　校花团全体被迫转学，就连班里那两个还看得过眼的女生都转走了，这对连俞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他上学的动力都没了，天天缠着他爹说要转学。但是平州实验的国际班是一块招牌，就算高考实力相当的一中和四中，也没有这种专门给“二代们”准备的留学孵化器。连俞他爸不可能让他转学，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一点，闹腾了几天，被骂了几顿，也就消停了。

　　整个11月对陈撄宁来说都是难得的太平。虽然连俞和吴恪把他看作整场祸事的根源，自然而然将恨意转嫁在他身上，但是陈撄宁自从考进年级前三，就成了老郭眼里的香饽饽。再加上风头紧，他俩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偶尔为了发泄一下，搞点幼稚的恶作剧。

　　周一的作文课前，课代表发了作文专用纸，陈撄宁把纸一折塞进抽屉，就拿着水杯出去接水。吴恪马上走到前排，把他作文纸拿出来团巴了团巴，隔着老远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陈撄宁回来的时候发现作文纸没了，一扭头，看见吴恪正歪着嘴冲自己坏笑。
　　陈撄宁走到课代表旁边，问道：“作文纸还有吗？”
　　课代表说：“我点好数拿过来的，剩下的在路老师办公室。”
　　“好。”
　　课代表说：“你直接自己去路老师办公室拿吧，可以多拿几张过来备用。”
　　“不用。”陈撄宁说完转身就走。
　　语文课代表这是第一次跟陈撄宁说话，通过这次对话他完全验证了之前听到的传言，这个人说话由于过分简略而常常表意不清，跟他交流真够困难的。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件闹心事就算告一段落了。下一章，路老师的事情也该有个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