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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路宽(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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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拎着购物袋从商场走出来的时候,路宽说:“马路对面有个卖棉花糖的,你想不想吃?”
“……不用。”对于陈撄宁来说,并不存在棉花糖所代表的童年记忆之类的东西。
“我想吃。”路宽的脸上绽开一个微笑。
“……”
过马路到了那个摊位前,排队的都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侣,老板娘看到俩大小伙子来买棉花糖,表情有点惊喜,指着一个蓝色的哆啦A梦形状的棉花糖说:“这个适合你们男孩子。”
路宽:“好,那就要一个这个。”
等老板娘把棉花糖递到路宽手上,路宽又转身递给陈撄宁,顺手把他手里的购物袋接了过来。
“你吃。”
陈撄宁一脸困惑:“不是你要吃吗?”
路宽微笑着说:“你试试,这个棉花糖对驱赶负面情绪有奇效,跟家里人吵架什么的,吃完就都忘了。”
“……”陈撄宁埋下头,乖乖地咬了一口,蓝色的糖丝粘在嘴角上。
路宽看了,咯咯直笑,还掏出手机给他照了张相。
那张定格下来的照片里,陈撄宁难得的露了八颗牙齿。路宽把手机拿给他看,“你看,你笑起来多帅一个小伙子,要多笑一笑啊,开心点!”
陈撄宁的脸上又绽开一个笑,由心而生的那种。
他又低头吃了一会棉花糖,突然说:“谢谢你,路老师。”
路宽看到这个小孩浅棕色的瞳孔里有亮晶晶的东西。
两个人在外面吃了午饭才回家,下午就坐在书房里各看各的书。晚上,路宽叫了披萨和啤酒外卖。经过一天的相处,当然主要是在暖男路老师的努力下,两个人逐渐熟络起来,陈撄宁的话也多了一点。
路宽一边把外卖的食物转移到自家盘子里,一边问:“你能喝酒吗?”
“没喝过。”
“诶,我以为小学初中的小孩都会背着父母,偷偷跟朋友在外面喝酒的。”
“他们会。”
“你不会?”
“我没有朋友。”
“你六年小学三年初中,都没有朋友?”
“如果一定要说有的话,我表妹算一个。然后是你。”少年浅浅地笑着说。
“……”
路宽开了一瓶啤酒,递给陈撄宁。
“你尝尝好喝不。既然你把我当朋友了,那我就带你背着父母偷偷在外面喝酒啦。”
“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什么没有朋友?”
“你说你一个未成年的小屁孩,酷得跟什么什么似的,一句话不超过三个字儿,没朋友很正常喽!”路宽调侃别人的时候,都保持着温文有礼的语调,听起来完全是个善意的玩笑。
“哈哈哈。”陈撄宁笑了几声,拿起酒瓶,特实在地喝了一大口。然后……把自己给呛到了。
“咳咳咳……”
“行不行啊?真不能喝吗?”
陈撄宁又咳了几声,“没事儿。”
路宽伸手去拿他的酒,“你别喝了。”
陈撄宁按住不让他拿,“真没事,再让我喝几口嘛。”
酒喝下去小半瓶,陈撄宁的脸颊就开始泛红了。
他牢固的心防也在酒精的作用下松动了些许。
路宽问道:“想说说吗?到底为什么跟家里吵架?”
陈撄宁一手托着下巴,看着路宽的眼睛说:“我根本就没有家,所以也不算跟家里吵架。我爸我妈早就死了,跟你打电话的那个,是我舅妈。”
路宽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对不起……”
“她对我很……很……很一般。我们关系一直都不太好,所以等开学了,我就住校,离她远一点,她看不到我,心情也会好一些,会少跟我舅舅吵几次架。”
“没关系,这个假期,你就踏踏实实地住在我这,反正我也没女朋友来。”
“路老师你多大了?”
“28。”
“你爸妈不催婚吗?”
“催,成天催。但是这种事急是急不来的,没碰上合适的,跟谁结婚去?”
“我以后就不会有这种烦恼,哈哈。”
“你父母……”路宽话说一半迟疑了。
“你想问我父母怎么死的?出车祸死的,我六岁的时候。”
“……”
“对了,我明天得出去找工作,趁暑假打份工。”陈撄宁说。
“你舅舅不给你钱吗?”
“我爸妈留了点钱,放在他那,他会交学费。初中的时候吃住都在家里,偶尔会有些零花钱……以后住校了,还不清楚怎么办,我自己挣一点总是好的。而且,你给我花的钱,我还要还你。”
“我可没说要你还!”路宽有点惊诧。
“当然要还,你是我老师,又不是我监护人。而且我们才认识几天?”
“真不用,你刚才还说我是你朋友,这一会又变成老师了?你去打工可以,但是挣了钱就自己存着吧,既然当我是老师,就要听我的话。”
陈撄宁不再反驳,只是笑了笑。
过了一会,路宽说:“你学习成绩这么好,真难得。”
“我初中成绩很差的。”
“嗯?”
“因为怕比我表妹考得好,我舅妈会不高兴,每次都故意错几道题,我能猜出来哪个题错误率高,我就错哪个,哈哈。”
路宽的心突然像是被人揪了一把,他不由地皱了皱眉,只见对面的少年面颊潮红,醉意微醺,眼神有些涣散。
“你醉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怪我,不该让你喝酒的。”
“我今天好开心,我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听话,去洗个澡早点睡觉吧。”路宽温柔地说。
陈撄宁乖乖地走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来,脸上的红晕消了些。他走到沙发边上,开始给自己铺床。
路宽洗完碗,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看见他真准备睡沙发,连忙说:“你还真要睡沙发呀?不是明天要去找工作吗,还喝了酒,不休息好怎么行?”
“你睡沙发不也一样休息不好?”
“……”
路宽迟疑了一下,说:“要不都睡床吧?反正床够大。”
“你不介意?”凭陈撄宁对路宽的观察,他觉得路宽洁癖且强迫症,对私人空间和人与人相处的界限应该会有比较强的自我原则,所以当路宽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他觉得很意外。
“你不介意就行。”路宽说。
路宽同样以为陈撄宁这种冷若冰霜的人一定界限感极强,所以当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有些唐突。
“那我去了。”陈撄宁二话不说就进了卧室。
他躺在柔软的床上,借着酒劲儿,很快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是黑的。他从床头摸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才四点钟。
他翻了个身,看到路宽在离他一条胳膊远的地方睡着。他睡觉的姿势和他平时的做派一样,仰面平躺,双手自然垂于腿侧,竖起来就是一个军姿。
路宽不戴眼镜的时候,睫毛显得格外长,直挺的鼻梁和瘦削的下颌勾勒出优雅的面部轮廓,呼吸安稳平和,胸脯轻轻起伏,想来应是无梦。
陈撄宁面向路宽侧躺着,看了一会竟有些出神。
他自记事起就没有见过父亲,那张墓碑上褪色的照片与鲜活的人的形象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此刻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的形象,像极了他构思中的父亲。
强烈的冲动,想抱一抱他,像儿子拥抱父亲那样。
不能,他不是。
少年的心脏在胸腔里突突突地雀跃,他紧张得呼吸都变得粗重了,一股暖流在身体的各个角落流溢、激荡开来。
继而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对这种想要拥抱父亲的心情给出了错误的反应,他感到慌乱。然而短暂的克制之后,还是投降了。少年的眼里蒙着朦胧的水汽,聚焦又失焦,眼前的男人模糊又清晰……在最后的理智中他慌忙地抓起床头的纸巾……
千万不要弄脏了他的床!
少年低低喘息了片刻,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卫生间,锁门,把卫生纸扔进马桶,“哗”的一声冲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可扛不住了,本作者想给宁宁发个免费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