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无心之失（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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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教习不蠢，那番胡言乱语被他听了去和期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万一他不由分说、直接在人前降下处罚，再潇洒地转身离去，会勾起俩麻烦精的好奇，像铁线莲似的缠她缠得更厉害。
见到戚策琰，柳如楠和贾芙十分惊讶，但她们的应对也迅速，眼含笑、扶簪花、掏手帕，寥寥几个动作就勾勒出了个温婉娇柔的模样，全然不见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戚长教习好。”两人迎了上去，向戚策琰行礼。
戚策琰反应冷淡，连看都没看她们，只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便充作还礼了。
“你本就来晚了，还乱跑？”他在和期面前站定，皱起眉头嗔怪：“我找了你好久。”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个平日里看她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的人，竟转了性子，维护起自己来了。和期颇感诧异，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但凭着共事三年与他智斗的经验，她不敢轻易放松警惕。担心有后招，和期眨了眨眼，只笑着问了个安：“长教习好。”
看完这两人的一问一答，柳如楠和贾芙换了个眼色，戚策琰对和期的态度与想象的有出入，这叫她们很不解。贾芙笑着问道：“之前古教习说，和教习被罚、不再做教习了……如今看来，和教习是复职了？”
这下悬了。
清楚长教习的脾性，和期暗想，即便他是真的突发善心要搭救自己，应该也不会为这种芝麻粒大小的事而撒谎。
她猜对了一半。戚策琰什么话也没说，只移开脚步，站到了和期身边，而后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和期有点迷糊，随后她便察觉到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指动了动，轻点了三下。
两人的默契还在，无需更多暗示，和期立时明白了。
她装着鼻痒，飞快抽出帕子，捂住口鼻，像模像样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阿——嚏！”
“我这……”习惯着拿“我这教习”当开场白，戚策琰停顿了下，含糊着改了口，“她鼻子弱，受不住太浓的香脂气，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响着不停歇的喷嚏声走远了。剩下两名女教习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这俩人不知晓其中玄机，又存了歪心思，所以落在她们眼中，刚才那几句话、一揽肩，以及最后那个“她”，都格外引人遐思。
“这人出身不好，姿色又平平……不会吧。”
半晌，柳如楠回过神，她低声喃喃，听起来像是自言自语。
“哪论得上出身和姿色，不过是离得近罢了。”
贾芙要尖刻许多。她柳眉一挑，阴阳怪气道：这好法子不能只让她一个人拢了去……咱们得和别人宣扬宣扬，夸夸她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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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阁四楼下到银阁三楼，和期兢兢业业地打了一路的喷嚏，她演得起兴，喷嚏是抑扬顿挫、花样繁多，直听得戚策琰脑仁疼，他停下脚步，抬起手止住她，“行了，别装了。”
“……啾。”
和期偃旗息鼓。她往后退了一步，挨着镂花窗老实站着，静待戚策琰降罪。
戚策琰回身，抱起肩膀打量着她。
“一个应该在禁足中的人，跑来琼华阁做什么？”他盯着她，语气中带了些嘲弄，“又是来找小狗的？”
凡事留退路。为防万一，和期已经事先想好了一个托辞，听起来合情理，又不那么令人生疑。“我……馋琼华阁的绿豆沙糕了，”她垂眉耷眼，“古焕说这月的集会恰好在琼华阁，我便厚颜无耻地求着他带我来了。”
“还不说实话？”
无厉声无厉色，戚策琰只冷冷地盯着和期，直盯到后者别开视线，假装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花窗。
和期心虚地抠着雕花的镂空处，后悔思虑不周：这人心思缜密，也熟知她的脾性，知道如果只是为了区区的绿豆沙糕，她断然不会又早起、又忍着车马颠簸跑来郊外这样大费周章。
于是，和期又迅速补了一句：“其实……还有油酥鸡。”
她最喜肉食，琼华阁的名物除了糕点之外，油素鸡也是一绝，加之认错速度飞快——这下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听不见话音，和期偷偷抬起眼眸，瞄着对面那人的脸，可他一如既往地寒着脸，如茫茫大雪覆了地面，叫人寻不见踪迹，什么心思也读不出来。
绿豆沙糕和油酥鸡的理由放在别人身上荒唐，可放在和期身上，便有那么七八分几分像真的了。然而，从这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戚策琰习惯性存疑。
恰好此时古焕出现了。戚策琰瞥了一眼和期，开始质问古焕。古焕老实，他说的话远比撒谎精可信多了。
为着自己的先见之明，和期又开始沾沾自喜。他俩路上对过词，古焕又是她选进秘宝堂的，比起戚策琰，他肯定更亲近她。
按理说这事没什么可担心了，可瞧着古焕越来越红的耳朵，听着他在戚策琰精细的盘问下越发结巴的语句，和期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你也不说实话？”
见古焕涨红了脸，一口咬定和期是来买绿豆沙糕的，戚策琰的声音冷若冰霜，“你回府后也别做教习了，和她一起去做春徒，再清扫皇子府半个月、禁足半个月。回去立刻找薛晴婉领罚。”
“你，再加两遍《良将传》。”他铁青着脸，又转向和期。
和期的表情垮了。
“能……换本书么？”她企图作最后的挣扎，“我抄《良相传》抄得都快会背了……”
“如你所愿，”她通情达理的长教习收回视线，“那就再加一遍《良将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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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策琰走后，和期心情烦闷，无心正事，找小二点了份绿豆沙糕和一壶茉莉花茶，拉着古焕就近坐下，长吁短叹地吃喝了起来。
自己挨罚是小事，拖累了旁人可就是大过，和期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被拖累的那个人自己倒并不是很在意。
“要不没有和教习您，光凭我自己，连秘宝堂都进不来，”古焕憨笑，挠了挠脑袋，“而且我脑筋不灵光，交代的第一个差事就没办好……辅佐长教习这事还得和教习您来。”
“别介……我要是能来，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下场啊。”
和期以茶代酒，垂头丧气地咕嘟嘟灌了一杯下去，“现在不止是为了我，就是为了你，我也得掘地三尺，把那桃花扇给挖出来——长教习刚从银阁那边过来，难道是找杜家小姐去了？”
她扬起眉毛。
古焕点了点头：“我们来之前，长教习就已经在和杜家小姐说话了，我见到他后，长教习带我上了楼，将我引见给了杜家小姐，之后便匆匆离开了。”他给和期将茶杯续满，摇了摇头，“但长教习走后，杜家小姐便离开了。”
戚策琰找杜明楠说话，还能说是有情人见面，那带古焕过去，就肯定就是让他打听桃花扇之事了。和期心想，找杜明楠打听桃花扇：她与他居然想到一起去了。
她见不到杜明楠，但要是戚策琰问杜明楠、古焕在一旁听着，那也是最好不过了。
和期有些郁闷，她望着古焕，心想，即便杜大小姐没在情郎离开后就走，单凭古焕一个人，也不大可能能问出什么东西来。
“你和杜家小姐说上话了么？”和期没抱什么期待，她一口吃掉一块绿豆沙糕，随口问道。
“说了，我觉得长教习是让我打听桃花扇的事情，便直接开口问了。”
“嗯，你都打听什么了？”
想起古焕初次听见她叫他去问杜明楠时，那一双惊讶的眼睛，和期叹气，暗想，这小子楞起来倒也是挺有勇气的——要是再机灵点就好了。
“就是之前你问我那些，”古焕眼力见很好，又给和期续了一杯茶，“但是她答的和长教习同我说的差不多，我最后问她，是从哪听说的这奇异扇子，杜家小姐说是从个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
“说书先生？”和期一下瞪圆了眼睛，“她可说了这说书先生在哪？”
“说了，就在南喜街的庄子里头，”古焕咬下一口绿豆沙糕，“杜家小姐还说一会离了这，就要去听那人说书——和教习你去哪？”
瞅着和期风一般奔向楼梯的背影，古焕掐着半块糕，惊呆了，他喊了一嗓子：“教习！你要买的绿豆沙糕不带了么？”
“小二，把糕给我包起来！”
闻言，和期又风风火火地杀了回来，她一把拽起古焕的袖子，低声道：“咱们现在就去南喜街。”
作者有话说第6章 无心之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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