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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茨冈大妈 ...

  •   箱子里放的是几个相框和一本相册,看上去都颇为陈旧。相框里的照片能看出来大多是同一人的,从20多岁到40多岁都有(眼睛和眉毛完全一致),有穿西装的,有穿着帝俄时候的军礼服的,其中一个银质相框里的照片上写着1905年的日期。“这大概是他爸爸,我猜!”保卫科长在旁边说道。

      有道理,我看出这个人和死者长得非常相似,然后我打开了那本相册。相册的扉页上写着:“致我可爱的妻子:班夏斯卡娅·斐道诺娃”。相册里还是那个旧俄军人/贵族的家庭照片,泛黄但还算清晰。除了他还有一位美丽女士的,大多穿着旧式的礼服或裙装,还常常抱着一只猫咪。

      相册里还有这人和其他军人或贵族的合影,其中还有一张沙皇的正装照片,上面用笔写着:“赠予朕的忠诚臣下,愿我主赐福与您。”

      “您看我说的吧,这家伙的确是个旧贵族家庭出来的——看看他爹娘,呵!还能进宫来着,够气派,啧啧!”

      芝青科夫在旁边嘟囔着,我没理他,继续翻着相册。相册的最后一页是一张大照片,横着放着。

      我把相册转了90度,是那位贵族和一个神父打扮的男人的合影,那个神父穿着黑袍,留着长胡须和较长的头发,都是漆黑的——黑得就像一只乌鸦一样——眼神冰冷犀利,坐在椅子上,右手捏着胸前的十字架。相册的主人站在他身后,穿着全套礼服,目光平和恭敬。我突然觉得这神父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的照片。

      我转向芝青科夫,问到:“科长同志,您有没有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他挠挠头,说道:“您一说,我也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神父。我得想想。”

      趁着他冥思苦想的时候,我也趴下去,用手电照了照床下。除了灰尘,再没有什么了。好吧,看来这真是没什么线索了。

      这个时候保卫科长突然一拍大腿,说道:“我想起来了,这是那个——就是那个沙皇家的导师,那个妖僧,叫什么来着?我想不起他的名字叫——”“拉斯普廷?”“对!就是他!”

      没错!就是那个格立高利·拉斯普廷,这照片和以前历史课本上的基本一样,看起来我们照片的主人真是深入宫廷的贵族。

      我们又仔细搜索了一下,再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那几本书里也没夹着什么,柜子里也没有夹层之类的。床铺下面倒是夹着几张钞票和一本存折,其他啥也没有。

      我把那些照片和书全扔进那个皮箱锁好,然后带着它和芝青科夫出了门。我把宿舍门重新锁上,然后告诉保卫科长让他找个封条贴上,然后我就往局里开车返回。说老实话,我总觉得哪里有点奇怪,然而我却没看出来。

      回到办公室,我把那些照片和书又翻了几遍,然而还是没什么线索,我抱着脑袋,头痛欲裂。

      这时候有个人站在了我旁边,我抬起头,是巴丨特尔,他给我带来了晚餐:面包,咸肉和一大杯滚烫的甜茶。“头儿,您得吃点东西了,天都黑了。”

      我向他表示感谢,而他也告诉我,今天现场再次勘察没发现啥,“今天法医把尸检报告送来了,我看到上面说是熊的袭击?”我点头回答:“不错,我去看了,各种证据和痕迹都很明确。”

      “那您还担心个啥呢?队长同志,早点回家陪您老婆孩子吧。”

      啊,我可不能说我们的死者回魂了不是!“问题是他为什么跑到林子里光着屁股去招熊呢?这原因搞不清楚,算不得完美的结案啊。”

      他耸耸肩,“依我看,这家伙大概是有什么迷信啥的。您知道,我们布里亚特人就传说人在月亮下面的蘑菇圈里能得到神明加持的力量。”

      我点头称是,表示可以考虑,他则是告辞下班。然后我给吕耳佐夫老爷子挂了个电话,交换了一下今天的进展。

      “他肠子里的内容物我们详细分析出来了,有蜡,有油脂——动物的,有某些草药。您明天把那锅里的东西拿来我看看,说不定就看出来是啥了。蛮有意思,这种大杂烩倒像是民间草药什么的,不会是茨岗人的什么药剂吧?”他在电话里说着。

      我表示我得明天去调查下那位茨岗老妇,顺便小声问他我们的朋友斐道诺夫今天没显灵吧?

      他嘎嘎地笑着说:“没有没有,咱们的朋友安静的就像具死尸,哈哈哈哈哈!”

      挂上电话,我准备收拾下回家,关灯的时候,我看到桌面上我和妻子儿子的照片,笑了一下,家人,才是最温暖的港口——

      妈的!我知道哪里奇怪了!斐道诺夫家里的照片,只有他父母的,没有一张他自己的,没有一张小孩子的照片!哪里会有这样奇怪的家庭相册呢?

      以他的年纪看,他出生应该在一九二几年,可这里的照片最晚也只有一九一几年,会不会是他父亲很晚才生了他?而那时正是内战和建设初期,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那时的照片?毕竟,以他的家庭出身,那时应该很艰难吧。对,大概就是如此吧?

      回家后这个晚上我睡得很不安稳,梦里总有什么可怕的魇魔,然而当我大汗淋漓地惊醒,却又什么也不记得。妻子在旁边安宁平缓地睡着,完全不知道我在辗转反侧。

      第二天到局里我和局长他们做了汇报,显然,他们听见是棕熊袭击,完全松了一口气。“那么,达布柳维奇同志,既然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同志们都撤出了,还有其他的案子在等着我们。”当我告诉他我打算自己再跟几天,搞清楚为什么死者半夜去那里时,局长和政委交换了下眼色,然后开口道:“我亲爱的格里高尔,您就派个同志去跟不行么?您干嘛非得亲自跟呢?”我就把死者可能吸毒或者有什么投机倒把行为这个说法和他们讲了,无疑的,他们对此表示出了兴趣,然后立刻答应了。

      之后我给法医打了个电话,开车去把昨天发现的锅底残余送了过去,然后往茨岗市场开去。快到的时候我看到顾华诺夫骑着个自行车正在巡逻呢。

      我把车开到他旁边,摇开车窗,顾华诺夫低头看见是我,也停了下来,“啊!大尉同志!”“好了老伙计,我正要去茨岗市场,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顺便帮我的忙?”他蛮高兴地把自行车停在路边锁好,然后上了车。

      茨岗市场说是市场,其实是一个废弃的火车货运站,这里以前是木材转运的枢纽,现在早已经荒废。我们把车远远停下,我让顾华诺夫把制服脱了,换了件车上扔的夹克(好像是巴丨特尔的),我俩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和以前一样,小贩们在铁道和旧车皮之间摊开包袱皮,上面展示着旧货或者农产品,某些鬼鬼祟祟的家伙来回走着,向顾客展示他们外衣下的什么——八成来路不正。我尽量低着头,拉低了头上的帽沿,不想被认出来而把他们吓跑。这时有个家伙凑到我跟前了:“您要手表么?亲爱的同志,我这可是德国货,是——我靠!”

      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逃跑——这家伙是个老熟人,局里的常客,爱达丁·吉奥舒莫夫。我把他拉近小声说道:“我今天来可不是找你的,吉奥舒莫夫,你可别他妈的乱叫唤。”“保证!我向总书记同志保证!队长同志,我今儿个就是卖点假——啊不!是旧货,也没干嘛,我——”

      “我问你,你今天见到茨岗大妈了么?”

      这家伙挠挠青色的光头皮,明显长出一口气,然后说:“您是来找莫库恩科娃老大妈啊哈哈~”然后他又赶紧收住了笑,说道:“她今儿个还在老地方,她那车厢那里,我刚才还从那里路过看到她了——”“快走吧!我的小鸽子!今天别让我再看见你好吗?”我把他松开,吉奥舒莫夫赶紧和我们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我和顾华诺夫继续往前走去,然后左拐,那里的一棵大桦树下面,米黄色的旧车厢,正是莫库恩科娃大妈的居所。我们俩走到车厢一头,一个木头梯子树在车门下面。我让顾华诺夫在下面看着,别让人跑了——虽然照理这老妇人也跑不了。

      我登上去,打开门,门后的绳子带动了个小铃叮当作响。“来吧我的孩子,您想问些什么?是要问姻缘还是前程?”那老女人大声说着。

      我摘了帽子,打量着车厢里:墙上满是干的草药或是什么动物骨头做的护身符,桌子上摆着一个大玻璃球(她叫它水晶球)和乌鸦的标本,还有一盏马灯,乱糟糟的书卷等等,玛丽安娜·柯罗洛夫娜·莫库恩科娃就坐在桌子后面,肥胖而臃肿,她穿着件花花绿绿的大裙子,年老不堪的脸上涂抹着胭脂、眼影和口红,反而更加不堪。她居然还在抽烟!一个老式的土耳其水烟壶在她旁边,她一只手刚把烟嘴儿从嘴里移开来。

      我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她也探身过来:“您是要看手相么亲爱的?”我顺手把证件亮了出来,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说您怎么这么眼熟,队长同志,我可没干什么坏事,我就是个可怜的老太婆而已。”她从桌子后面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艰难地弯下腰想拉起我的手亲吻,我站起来扶住了她:“您还是坐下吧,我来是为着别的事问问您,您做什么营生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

      莫库恩科娃没坐回去,反而去拿水壶和茶杯:“我给您来点花草茶怎么样?非常有好处,我向您保证~对,很有好处呢。”

      “您见过这个人吧?”我把斐道诺夫的证件照复印件亮了出来,“有人说前些日子看见他和您争执来着,还从您这里抢了东西?”

      老妇人歪着头看了过来,然后她惊呼着把手里的杯子摔在了地上,慌不择路地跑回桌子后面疯狂地翻找起来,最后她把一个不知道什么护身符掏了出来,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您有没有——”

      “警察先生!请您马上离开我这里!马上!”她大声向我嘶叫着,仿佛一头母狮,“这个人!我不能说他的事!您也不要再问了!赶快离他远远的!别再查了!他可不是您能沾的!快走!立刻!快!”

      我站起来想阻止她的狂躁,她疯狂地挥舞着胳膊,想要赶走我。我努力地抓住了她一只胳膊,大声告诉她:“他已经死了!”

      这老巫婆一下子停住了,慢慢瘫倒在椅子里,不可置信地问道:“您说他死了?”“是的,断成两截,死了。”

      “这不可能,他不会死,他——怎么会?除非是——哦我的上帝!”她的瞳孔睁大了,又一次站起来,大声对我说道:“听我说,孩子,这个事儿您可别再查下去了!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也许连您也逃脱不掉!”

      我坚定地告诉她,除非她告诉我她和斐道诺夫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否则我会继续查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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