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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   “姐姐,姐姐!”明亮而脆生的童声蓦地从封锁多年的箱匣中冲出,一声声在二丫耳边响起,如临其境。

      “以前总有人说我性情无常,难以伺候,可在我看来远不及师姐半分。一会与我热切一会与我冷漠,一会嗜甜一会嗜咸,一会待人如春风化雨一会又阴雨密布……”

      “姐姐你看,我们穿的一模一样,他们肯定认不出来!”红艳的石榴裙一转,如花绽放,有人眉目温暖地对她这样说。

      “若即若离,变脸之快,让人看不透,所以我对师姐的兴趣远比旁人的大。总担心不知何事会开罪师姐而得了冷脸。”

      “姐姐,藏好了哦,我来找你了~”软乎乎而白净的小手捂着眼睛对她这样说。

      “原来,至始至终就是两个人!两个不一样的……唔!”

      “幸好不是你,咳咳,姐……不是你……真好……”一脸血污,气息微弱地躺在冰凉的地上,有人仍笑着对她这样说。

      这个被二丫藏在最深处最深处十年之久的小箱子,从不敢触及,这几月来的遭遇却偏连番三次地撞击它,逐渐出现松动和裂缝,直到此时轻而易举被纪无秋撬开。

      五指弯曲,势如疾风,一双玉手化作鹰爪直扑而上,瞬间狠狠扼住了纪无秋的咽喉,眉眼冷酷至极。

      “怎么……师姐又要……哈……发病了?”脖颈上的手在收紧,那是置之死地的力度,纪无秋回看二丫,眼中畏惧毫无反倒带着某种兴奋而嘲弄的意味。

      这大大激怒了二丫,手下再一施力,几乎要捏断人脖子之时,脚边响起一道器物落地的清脆声,带着缭缭震动的余音。

      余光中一点白勾去了二丫的注意,她低下头视线落在那东西上,人猛然间定住,扣住纪无秋脖颈的手不由松了开。

      那是一块通体透白的玉牌,浮雕着瑞兽麒麟,活灵活现,只可惜麒麟尾巴处缺了一小块,断口已在岁月的流动中泛起了琥珀黄。

      二丫因动了杀心而冷冽的线条,一点又一点缓和下来,最终变成了柔弱而无助的弧度。欲哭未哭,五分凄清,五分迷惘。

      这白玉牌完美的与记忆中的玉牌重合,仿佛穿越了十年时光一下来到眼前,让人有种时空交错的混乱感,不知今夕何夕。

      纪无秋把二丫的落魄看在眼中,心情一下大为舒畅,“师姐若是上位者定然是个暴君,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在你面前一个字也不能提他。
      我和他好歹也算总角之交,到现在却连个名字也不知。”

      二丫收敛了暴烈的杀意,低着头不言不语跪着,细碎的发遮挡了眉眼,看不清神情。

      对于毫无反应的二丫,纪无秋并不在意,慢悠悠割开麻绳靠身过去,在二丫耳边投下一道惊雷,“想不想知道他遗骨在何处?”

      石化的二丫双瞳颤动,倏然弹起了头。
      纪无秋抿唇一笑,欲再开口,洞口传来一阵骚动,不一会又恢复了平静,圆心逆光走了进来。

      “办妥了?”纪无秋挑眉相问。圆心合掌行礼,“办妥了,公子!”
      “办得好。”纪无秋一击掌,站起身笔直往洞外走去。
      二丫眨了眨眼,抓起玉牌,跟随他一同出了去。

      出了洞口,刺目的日光一照头,二丫不由眯眼伸手挡了挡。略适应一点后,层层叠叠的绿意随之沁入眼帘。他们正处在临近山顶的一方崖口,山风呼啸,视野开阔。

      “呐,你看,”纪无秋站到二丫背后,指尖指向山腰一处,“那些人都来了,都为了那东西来了,包括你的小狗。”

      裴战?二丫当即清醒了三分,凝眸望去,极远处的一片绿植掩映下的确有很多小点在缓慢移动。

      山风习习,卷动着二人衣衫翻动,一个像在追,一个像在逃。

      纪无秋的声音没入风中,听上去有些飘渺而不真切,“我记得他走了,一次也没见你哭过,反倒把那来福当了宝,日日夜夜带着。
      直到来福也没了,你抱着他不肯撒手,我才明白你把来福当作了他,当作他留给你的念想,毕竟那是他留下唯一的东西。那……”

      这山脉颇广,山峰相连不断,远处的小点们连衣着都无法辨析,更不用说容貌。可二丫一直盯着那些移动的小点,神情有些固执的专注。

      纪无秋长叹一声,说不出的浓浓惆怅,不知为谁而叹,“你是把裴战又当作了谁,看作了谁?来福的替代品,‘他’的替代品,还是特别的人?”

      这句话成功引回了二丫的目光。
      看到了那墨瞳中的迷茫,纪无秋忍不住嗤笑一声,转身向旁处走去。边走边笑,越笑越大声,一副疯癫张狂的样子。

      他用脚在地上划了划,从沙土中捏起一段白棉,而后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白棉。火舌吞线,红光一下燃烧开去。
      二丫静静看着纪无秋的所作所为,一言不发,面上亦无波无澜,一时分不清她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

      纪无秋走了回来,和二丫错肩而过,背对着站在崖口,“师姐,不知此刻你犯没犯病,能听懂几句话,不过也没关系……
      你也早明白了吧,我们和常人不同。作为人,我们并不完整,有所缺憾。我一直在尽力找寻,可总找不到让缺憾变得圆满的办法。

      你看那群人,一路行来他们争他们的利,夺他们的名,抢他们所谓的珍宝,我一点兴味也无。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一切,全是为了这一刻。
      师姐,你如今的执着是什么,已经得到圆满了吗?我会亲眼见证,见证你的答案。”

      “砰!”
      “砰砰!”
      “砰砰砰!”……随着纪无秋的话落,前方密林突传出数道轰天巨响,一堆巨石连着青木砸了开。

      这座青山,面上虽是郁郁葱葱,实则底下沟壑交错,泥土不坚乱石丛生。一时之间,飞鸟尽出、尘烟滚起、滚石乱飞、树木折断。

      二丫捂住双耳,眼睁睁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切,一股寒意霎时间席卷全身。杏目染红,哑声质问,“你想……杀了他!”

      面对狂暴状态的二丫,纪无秋飞身后退一大截,“不,师姐想岔了。此番不在我而在师姐。”

      说着他手掌朝东面一挥,晴空一片,“连云山,山连云。以前你就想当他的影子,正好,他就埋在那日出之处。如你所见,你手中的玉牌是我亲自去取出来的。”

      “他?”
      “姐姐,姐姐!”一张笑脸倏然从眼前划过,声脆笑甜,光看着就觉着心暖,那是她的小太阳。

      脚步不由向着纪无秋指的方向偏移,二丫握紧了玉牌,气息都不禁加快,她的小太阳在那……

      纪无秋却还没打算让她过去,“师叔从小把你们养育在深山之中,不习人情,不让‘他’露面,对外从来宣称只有一个女儿。师姐,我一直在想,你或许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知道了你从一开始就是注定被舍弃之人。有遭一日师傅口中的仇人寻上门,作为师叔‘唯一’的孩子,就是你命落黄泉之日。”

      寒潮一股又一股袭过周身,二丫倒抽了一口气,周身像沁了冰水一样,又沉又冷。从她的小太阳离开后,十年如一日的就像冻在一座冰川之中,四周皆是永无止境的冰冷。

      她无法与旁人亲近,一是无法信任他人,二是常人那血肉之躯的温暖会让她害怕到发狂,拼了命的想逃!

      “我一直搞不懂,都是师叔的亲生骨血,你却要做那挡箭牌。怎么还能对‘他’无怨亦无恨,甚至到头来把自己逼到发疯?
      可回头一想,你们从不会在一日同时出现。怎么会那么巧,偏在那一日他非要和你玩捉迷藏?
      是不是窥见了什么,提前知晓了什么,巧合还是有意?嗯?或许是因为‘他’的私心,师姐才活了下来?”

      十年来,即便清楚二丫的病根,张蘅也从不敢提一个字,生怕刺激她。可今日纪无秋不仅提,还撬开她的小盒子,伸手探进她经年无法愈合的旧伤,活生生血淋淋搅动一番,然后挖出来捏在手中肆意把玩。

      二丫眼前一片模糊,纪无秋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挤进耳朵。
      怨恨?怎么会。那可是她的小太阳,天生与她一体,待她最真之人!为了他无怨无悔。

      “我偷听了娘的话,姐姐……咳咳……对不起……我最喜欢……姐姐了……”
      艳丽的红,危险而可怕,不断的从小小的口中淌出,为什么会那么多,别流了……别流了!!!

      浑身骨头散架般,二丫一下瘫坐在地上,双手凌空搂着不存在的人,抹着不存在的血迹。就像那一天一样,她的太阳落山的那一天。

      “若是那样,‘他’待你可真不错。不枉我费劲心力从师父口中探到此处。”将二丫的失魂落魄尽收眼底,纪无秋闭着眼晃了晃头,自知已把人逼到了绝境。

      半刻后,他睁开眼向远处望了望,山间流动的小点正渐渐攀到了山腰。嘴角一弯,纪无秋抚掌道:“一切刚刚好,大戏可以开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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