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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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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道色泽鲜艳,香气扑鼻,引人涎液四流的菜肴引回了二丫的神思。
散漫的目光重凝,她抬起乌瞳,缓缓环望了一周。各家夫人贵女们纷纷落了座,轻声笑语与就近的人交谈,笑意盈园,一片热闹。
在这样一片繁华的场景中,突兀的一张空桌自然格外惹眼。唐王妃坐台左侧,第一列第二座的空位还没等到它的主人。
二丫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那空桌上,若有所思。
庭中一道徐徐清风吹过,风中传来一阵环佩相击的清越之声。二丫听见,暖暖的春风中生生打了个激灵,如梦初醒。
德清县主?!
她去了哪儿?为何不在其中?
恰好适才引领她们入庄的柳云行过,二丫连忙起身叫住了她,“柳云,你且等一下!”
这柳云侍奉唐王妃左右,二丫刚才又见她调度在场侍女仆从,想来份位不低,或许知晓县主行踪。
“德清县主还未现身百花宴,你可知她在哪?”二丫走进柳云,急切询问道。
柳云福了福身,恭敬回话道:“回姑娘的话,县主突感身体有恙,通禀王妃后暂且在后院歇下了。”
二丫瞳仁微动,略一思忖道:“你可差个人领我去探望一下县主?”
“是。姑娘请随柳云来。”柳云再一福礼,悠悠退身引路去。
“星竹,你等一下。”
因有外人在场,不想拂了二丫面子一直在旁侧侧耳倾听的罗楚梦,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她嘴边依旧带着恰到好处上扬的弧度,实则心中已然不悦。
尽管罗楚梦有所克制,二丫仍能从她低压的嗓音中听出两分不满,“这百花宴马上就开始了,你此刻去探望县主定然缺席花宴。这有失规矩,对王妃也是失礼。
你与县主也并非算交情深厚,何故如此?待百花宴结束后再去探望如何?”
瞟了一眼那空桌,二丫抿了抿唇,千头万绪理不清楚,只低头解释了一句,“夫人,今日诸事多有蹊跷,我无法与你明言。不去看一眼,我心中不安。”
她无法与罗楚梦言明理由,更无法道清心中的担忧。
德清县主也许……出事了!
论起因由,
其一:她与德清县主才见过面不久,分别时县主气色红润,步伐矫捷,不像抱恙的样子。
其二:她直觉的认为,即使县主真的突然有恙,也会坚持出席百花宴,因为县主今日来了这地方。
即便根本容不进在座贵女的小圈子,即便受着旁人各色打量的眼光,听着背后议论是非的私语,县主还是孤身一人来了,她不是不战而退之人。
其三,这世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巧合,任何看似不经意的巧合都是有意为之,二丫再清楚不过这样的事。
一线香的出现已是今日最大的异常,县主又恰好抱恙,二丫很难不将二者联系上。
罗楚梦柳眉一蹙,心口为这不明不白的话一下提了起来。偏此地并非问话之地,两人已然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无奈之下,只得眼睁睁看着二丫与柳云唤来的丫环一同走了。
那柳云回到坐台之上,束手立在唐王妃身后,余光跟着步步远去的二丫,面上似笑非笑。
张蘅见二丫突然离席,赶忙从同她套话的各家管事妈妈中抽身而出,快步跟了过去。跟上后,一边警惕着四周八面,一边比着手势询问二丫。
二丫正要找张蘅,当即放慢脚步,俯耳问她,“张妈妈,先前交于你防身的东西可还有剩?”
张蘅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暗中递给二丫,悄声道:“只有这点了,旁的都被收走了……”
“够了。”二丫掂了掂小包,眉目清冷,“我在唐王妃身上闻到了一线香的味道。
师傅可能来了烨城,县主又恰好抱病缺席,怕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张妈妈你在外候我,我独自行事方便些。”
张蘅重重一点头停下脚步,凝眉望着二丫离去,目有忧虑。
这样突生的变故,她们逃难时不知遇过多少回。幸好小姐向来有主意,她只需保全好自己,不拖小姐后腿,次次都能有惊无险的安然度过。
只是这次,自从回了这烨城,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二丫跟着丫环一路往别庄深处走,身后众人的笑语声越来越远,渐渐不可闻归于一片宁静后才在一处楼阁外停下。
那青石的拱门前,立着三位豆青色短袍挎刀的侍卫,身形高大又魁梧。二丫方才在席间观察过,唐王府的侍卫多着沙青色的长袍,这几个侍卫多半是县主带来的人。
领路的丫环亮出王府腰牌说明来意后,侍从们拱手行礼让出了路。
遥望了眼绿枝繁茂的内院,目光在三位侍卫脸上巡过一圈,二丫不紧不慢问:“县主在里头?”
三人中年岁稍大的侍卫禀手回道:“回姑娘话,县主入园休息后便不曾出来过。”
这人神色沉稳目光磊落,看不出异常,该是没有说谎。二丫收回目光,移步入园,暗中捏住了袖中暗器。越是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才越是汹涌。
穿过拱门,再行过数十步,一方古朴雅致的屋子映入眼帘。门窗紧闭的屋前守着两个翠绿衣衫的丫环,二丫心中一动,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
“这位是裴都尉府上的阮姑娘,听闻县主抱恙特来探望,烦请两位妹妹通传一下。”在两位守门丫环询问的目光中,领路丫环亮出腰牌如此道。
“是。”两个丫环对望了一眼,目光中有些犹疑,仍叩响了房门。
泡过松油的门扉,叩门声沉重又低缓,回荡在寂静的空庭有如重鼓敲击。二丫打量了一圈小院的地形,忽然留意到,叩门的丫环食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红痕。
数道叩门声后,屋内鸦雀无声,无人前来应门。
“县主或是睡沉了,姑娘要不改时再来?”叩门久不应后,叩门丫环垂眉低眼这般对二丫道。
“睡沉了?”二丫半分走的意思都没有,反进一步,一副奇怪的神情,“难道里面只有县主一人,无人伺候?”
那丫环颔首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县主素日最不爱人近身伺候,小的们历来只能在门外静候县主吩咐。”
”是吗……”二丫说着话,突然猛一伸脚狠狠踹向了门扉。
“哐!”
“呀……这……”
“姑……姑娘!你……你这是作甚?”
一声闷响,三个丫环都被二丫出乎意料的举动吓了一跳,瞠目结舌后结结巴巴。
“嘶”倒吸了一口气,二丫扶着纹丝不动的门扉,呲牙咧嘴地揉了揉疼痛的脚脖子。
她看着眼前三张受惊的小脸,重重地拍了拍厚重的木门,“你们未免太过失职了,这门从里插了闩,县主如今身体抱恙,你们留她一人也不怕出点事?”
的确不妥,唐王府的丫环脸色骤然一变,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德清县主若在唐王府的别庄出点岔子,这事儿可……
“去把那几位侍卫唤来,把门撞开。县主若责罪,我担着。”
“是!”领路丫环一得二丫令,急忙跑去将人找来。
几人合力连撞数下,“碰”的一声闷响伴着横木断裂的声响,门开了。
二丫第一个抢步入内,环视一圈,屋内摆设井然有序,红漆的家具散发着细腻润泽的光,而床榻之上被褥整齐洁净,毫无翻动的痕迹。
屋内,空无一人。
于后几人跟进屋,看清空荡荡的房屋,脸色都是瞬时一白,身子一阵阵发麻。他们目光交错,不可置信又迷茫的看向旁侧的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与困惑。
百花宴来的都是朝中显贵亲眷,与会之人与仆从都是一查再查,为保安全,庄外明岗暗哨更不知多少人,没有人会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心头的不安落了实,二丫反倒格外冷静。她看了看房梁又走到窗前瞧了瞧,窗户也是从里上的锁。
这屋内摆设一目了然,并无可藏人之处,也看不出半分打斗的痕迹,一个大活人偏就不见了……
“县主人呢?”先前在拱门外回话的侍从,一把抓过守门的一个丫环,声色俱厉的质问。
那丫环吓坏了,身子止不住的抖,站也站不住的惶恐,“我……呜呜,不知道……县主说她……想歇会,我们就候在门后……哪也没去……”
那侍从见问不出什么话,撒开手任由人跌坐在地,反手一指唐王府的丫环,不由分说的强硬:“你同我速去禀明王妃,封锁别庄!”
再一指其余侍从道:“十一,你立刻回府禀报亲王!十二,你去神机府请人来!”
二丫立在屋中央,背着手淡漠看着慌乱的众人,秀白的手指在袖间暗中数着数。
八,九,十……
十七,十八……
“十九!”薄柔的红唇轻轻吐了一个数。
“碰!”忽然之间,半只脚还没跨出房门的侍卫们,毫无预警直直倒了下去。
“啊……” 连退数步,几个丫环不明所以惊恐地抱住头,然则尖叫声还未出喉也跟着倒了下去。
一切的发生迅速又无声无息,不过数一个数的瞬间。
二丫握回手,冷冷注视着人堆。如今这屋中除了她,还剩一个清醒的人。
“真是有趣……”
刚才在侍从问话下还抖如筛糠的丫环,甩甩衣袖缓缓从地上站起身,眉目一变,凌厉又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