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良药甜口》笑梦得

27、第二十七章

　　又明又亮的乌瞳眨个不停，二丫一时愣神。
　　这是合情合理却又出乎意料的答案，裴战的确是寥寥几个知晓者之一，但是……

　　眼前依稀浮现了那夜的残影，脱手的烛台、耀目的橘红色火舌、一点点被吞噬殆尽的白纸……

　　怎么会？二丫不可思议地确认，“你说谁？”

　　再次提及裴战，唐可可心绪难宁，眼圈不由又红了两分。她“蹭”的一下站起身，银牙紧咬，一字一句道：“在这烨城中姓裴的都尉有几人？不过就那么一个！”

　　说完，一颗滚烫的泪珠不争气的从眼中滑落。唐可可惊慌地背过身，暗自用手擦了去。

　　不过只有那么一个人……

　　在她情窦初开的年华，路过庭院时匆匆一瞥，从此长久盘踞在梦中的人，全天下也不过只有那么一个……

　　情意与梦境交织着生长，等她回过神时，那人已住在了她心底。
　　后来兄长无意知晓，便说着‘良人，可托付，门当户对’之类的话，喜滋滋的要与她牵那红线。

　　她自然又羞又喜地默许了，可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后，兄长却又劝她莫错付了痴心，那人诗中，心中早住了别人。

　　“那人是谁？哪家姑娘？”她急了，抓着兄长就问，全然失了仪态。不过兄长没能答她，没有人能回答，因为无人知晓。

　　她明白姻缘天定的道理，此等事强求不来，只是不见那女子一面，她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这成了一种执着，春去秋来，秋去春来，裴战找了三年，她也等了三载。

　　那日躲在屏风之后，听着裴府管事与母亲的谈话，她猜着‘多半是这女子了’，心中惘然若失。

　　认真讲来，裴都尉从未对她有过半分越矩，半分多情，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
　　她劝慰自己，见上这面，了了心愿后，就将那些无处安放的情愫永久掩埋。

　　平复下情绪，唐可可转身再看向二丫，心情复杂。

　　虽二丫并未正面答复她，依着方才言语，应就是那诗中重云。这姑娘容貌倒是清丽可人，可性情未免太过古怪了些……

　　不知此间过往，二丫缓缓起身，思量着裴战将她表字写入诗中的事。她想了想，还有话问唐可可，远处恰好传来一阵稀疏的脚步声。

　　二丫回头一看，原是张蘅见她久久未归，急急忙忙寻来了。她对张蘅挥了挥手示意，再回过头，唐可可已经跑没了影。

　　判定了唐可可没有威胁，对于她是谁为何来，二丫并不关心，反正此时有了更让她上心的事。

　　她走向张蘅，在对方连声的询问中，拖着人往回走。
　　回到玲珑台时，罗楚梦也已回来，旁侧唐王府的丫环躬身道：“几位贵人请随小的移步百花园，百花宴要开始了。”

　　百花园是这别装最为开阔的一方庭院，建造时特意引了一条小溪穿庭而过。溪水潺潺，院中花草繁茂，显得风雅又有趣味。

　　如今这院为开花宴搭建了一番，院中庭搭了一方坐台，坐台有一面巨大的绘仙和屏风。而坐台两侧整齐摆上了客人的案桌，各自五列，每列六座，每张案桌摆放了不同品种应景的花。

　　分散在别庄的客人同二丫她们一样，正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众夫人入了庭院，纷纷向坐台走去。
　　在那坐台之上，站着位体态丰盈的夫人，着一身绛紫色的华裳，笑容面满眉眼祥和。脸上尽管有着岁月镌刻的痕迹，但那五官脸蛋，仍是个标致的美人。

　　先到场的官眷们走到坐台前，都向这位夫人行过礼，再由着丫环引入座位。

　　二丫遥遥望着，心中明了，这夫人当是百花宴的主人—唐王妃了。

　　“走，我们也去向王妃请安。”罗楚梦转头叮嘱两句，领着二丫与裴纪棠也走了过去。

　　穿过庭院时，二丫忽然脚下一顿，原本轻松的眉目变得有些凝重。她尽量用最小的弧度，四处张望了一圈，而后眉心更为沉重。

　　身侧的裴纪棠转头看她，用眼神无声询问。感应到裴纪棠的目光，二丫回头冲她笑着摇了摇头，又若无其事的跟上。

　　“楚梦参见王妃。”罗楚梦在唐王妃跟前停步，侧腰行礼，笑颜盈盈道。
　　“楚梦来啦，快起身！”唐王妃上前一步将人拉起，两人交叠着手说起话来。

　　在场众人目光落在言行亲昵的二人身上，独裴纪棠一直暗中留意着二丫，心中莫名有了不安。
　　她确信二丫方才一定留意到了什么。

　　罗楚梦与唐王妃说过话，唤二人上前来拜见。
　　“裴纪棠参见王妃。”
　　“阮星竹参见王妃。”

　　一大一小两人上前拜见，眼瞳半垂躬身行礼，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弧度，俨然大家闺秀的模样。

　　只是谁也没看到，二丫行礼的一瞬间，眼瞳极速颤动了两下。

　　果然没错，是一线香！

　　二丫天生对气味非常敏感，且特意训练过，方才步入院中就觉得此处花香比旁的院略浓一些。她想着裴战的事，只当花品种不同。

　　可越往里走，她渐渐察觉到了一件事。在这浓郁的花香与各种脂粉香气中，含了一股极为浅淡却非常特别的香气……

　　二丫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那样独特又隐秘，具有浓重的隐秘色彩的香气，像极了记忆中的味道。可那人绝不会出现在烨城，这？！

　　随着一步步的深入，浅淡的味道明朗起来，极浅但真实存在！

　　人一旦心中生了疑，眼睛就变得敏锐起来，耳朵也变得灵敏，嗅觉也变得发达。

　　流水声，鸟鸣声，话语声，声声入耳；摇晃的步摇，飘动的衣带，明艳的色泽，样样入眼；花的香气，脂粉的香气，涌入鼻息……

　　在各种香气中寻找一种味道并不容易，直到刚才低头的那一瞬，二丫才终于确认了香气的源头——唐王妃！

　　行过礼，三人由着丫环引入坐席。罗楚梦在坐台左侧第一列第三座坐下，二丫与裴纪棠在第二列第二三座落了位。

　　“嗯？！”二丫落座时，不少人心中发出了惊讶的疑问，投来的目光各含心思。

　　然，二丫并没有注意到，在阶级森严的贵族间这排位的特别的含意，只盯着罗楚梦衣裳上繁复的花纹神游太虚。

　　一线香是只属于一人特制的香料，属于她那半路失踪的无名师父。
　　她那便宜师父生平最喜标新立异，吃穿用度，样样件件都要与旁人不同，连用的香都要自己配制。
　　制这香时，师父美名训练她的嗅觉，天天逼她混在香料堆里，不可能会记错。

　　可如今王妃身上，怎会有一线香的味道？
　　她和师父什么关系？难道师父也在烨城？
　　他来做什么，不是说此生再不入烨城？

　　二丫一时感到头很痛，裴战因何要将她表字写入诗中，师父的一线香又如何出现在唐王妃身上……

　　在二丫恍惚时，一排湖绿色衣衫的侍女端着托盘，排作一列有序的步入会场。
　　煎春卷，凉拌香椿，百合南瓜羹，百合花手撕鸭……一样样鲜美的菜肴，依次摆上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