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良药甜口》笑梦得

23、第二十三章

　　裴战这些日子对二丫的所作所为，张蘅都看在眼里。
　　他几乎处处纵容二丫，也从未让她学这些高门贵家的规矩，还为二丫好，想办法逼她出门散心。张蘅动摇了，若裴战对二丫真心相待，是能托付终身之人，那简直再好不过……

　　裴战背着手，目光笔直清明，言辞坚定，“张妈妈所虑我知，请宽心，我绝不会让她受委屈。”

　　即使得了保证，张蘅对这话仍是半信半疑。
　　直到下午翠尾送来唐王府的请帖，张蘅才明白‘不受委屈’是个什么意思。

　　缓缓摊开那略微厚重，浅黄色洒金的请帖，遒劲自然的墨字显露了出来。
　　页右侧写着百花会的地点时辰，左侧是简明扼要的邀请之语。

　　而邀请语的上方，明晃晃落着三个大字，阮星竹。

　　张蘅面上一惊，不由摸了摸这几个字，眼中泛起一层水雾，“没想到有朝一日……真是讽刺……夫人。”

　　才过了五年的时间，这个名字就让张蘅觉得遥远了。

　　这是二丫曾经的名字，尽管几乎没人唤过。一个名字代表一种过往，当年别庄没了，这个名字也跟着弃了。

　　用衣袖沾了沾眼角的泪，张蘅长舒了一口气，面上带起笑容。
　　“阮星竹，裴府上宾”几个字已是裴战最好的表心，他要小姐名正言顺，堂堂正正的去！

　　“小姐，百花会的请帖来了，你把帖子好生收好。”张蘅进屋把请帖转交给二丫，这样叮嘱道。

　　“为何？”二丫用帕子捏着，翻看看过一眼后随意丢到了桌上，对上面写的东西毫不在意。

　　张蘅想了想，用最贴切的角度回答，“听闻这百花宴，唐王妃专程从那四季如春的南城请了名厨来，相必当天菜肴定然美味。

　　没有这帖子，小姐跟着纪棠小姐一同去，只能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吃。有了这帖子，就可以坐着和纪棠小姐一块吃。”

　　她这话一落，二丫已经静静地把帖子拿了回来，用绢帕擦了擦，郑重放到了自己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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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丫幼年在别庄时，张蘅请过嬷嬷教导礼仪。可自从她生了怪病性情大变后，所有的俗事都且搁下，一切都随着她心意来。

　　张蘅算着会宴的时间，拖着二丫在府中练习起贵族间的礼仪。不去便罢了，去了至少模样要做好，而且这次二丫露脸，免不得有猜测。

　　二丫心中觉得麻烦，但并没有推脱之意，硬着头皮练习了一下午。
　　这是她除了不会说谎外另一大好处，答应了旁人的事一定会做到，真真当当是‘一诺千金’，也是裴战并不劝阻的缘由。

　　当天晚膳，裴战有幸第一个欣赏到了张蘅教导的成果。
　　二丫平日用餐仪态并不差，尚算合格。而如今更显优雅，像个名门淑女一样慢条斯理。

　　裴战暂且放下“食不言”的规矩，宽慰二丫，“放松些，不是什么打紧的事。”

　　二丫听了笑不露齿，偏头去看张蘅。对上二丫可怜巴巴的眼光，张蘅心软道：“今日练到这吧。”

　　二丫立即松了紧绷的背脊，放下了故作的姿态，舒舒服服吃起饭来。

　　张蘅看着二丫的变化，神情恍惚，想起一段往事。

　　很久以前，久到张蘅还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她彼时尚生活在烨城，也参见过一场名流云集的宴会，早早见识过一些贵女目中无人的傲慢。

　　羞赧而微低的头，泛红的脸颊，不安搅动的手指，露出的修长脖子……

　　那个因这夫婿高升而从偏远地方来到烨城的少妇，在一众高门贵女中显得那么局促不安。

　　她们面上和善，实质轻视的眼神，落在人身上比那铁钉还疼；团扇遮掩下低压的窃窃私语，落在人耳中，比那毒药更毒。

　　那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氛围，贵女们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少妇失态后羞愤的脸，张蘅至今还是忘不了。
　　踩低捧高的事不止发生在民间，权贵之间更是演绎的淋漓尽致。

　　那样的窘迫与尴尬，张蘅绝不愿在二丫身上重演，这才想违背二丫的意愿，拉着她练习。

　　不过，她是多虑了。

　　裴战如今名义上只是三品的都尉，可他护上有功极得信重，手中却实打实握着兵权，位低权却重。
　　纵使一二品大员见了，谁又不是和他称兄道弟，轻易不愿得罪？

　　裴府同去的人自不会怠慢，更不说裴母今日专门派人去唐王府打点，留了“贵客，爱清静，多照顾“之类的话。

　　以唐王妃那样八面玲珑的性格，早就心领神会，甚至大略明白了些许。当日就重写了请帖送去裴府，有她安排怎么也不会让张蘅担忧的事在百花宴上发生。

　　而这些裴战背后做的事，张蘅尚不知道。比起解释的言语，行动更能证明一切。

　　张蘅提前两日就开始为二丫挑选衣裳，既不愿二丫被人小瞧了去，也不愿她太过耀目，左挑右选才定了一件湖色团花织金缎绣的儒裙。

　　赴宴当日。
　　唐王府派来接人的三匹骏马的豪华大乘，早早就候在了裴府之外。听到下人来报时，罗楚梦尚在梳妆。

　　而且昨日她得了裴母叮咛，要她对二丫多加照拂，她方才知二丫也要去百花会。罗楚梦心中惊讶，疑惑丛生，却碍于颜面没敢问出口。

　　几日前，她还认为二丫是裴战的通房丫环或者妾室，可如今一看绝不是。这样的场合，不会有哪个主家会让妾室来参加。
　　于理不合，于情不容。
　　她当下有些摸不清二丫真正的身份，也对唐王府这样的礼遇有困惑。

　　同时，都尉府。

　　天还没亮，二丫就被张蘅从床上拖了起来，精心梳妆打扮。与裴纪棠在裴府汇合时，还是一副眉眼不开，昏昏欲睡的样子。

　　换作平日，罗楚梦或许心有微词，会提醒二丫仪态不佳。如今她疑问太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

　　王府的三马大车果然宽敞，二丫、裴纪棠、罗楚梦三人，连同侍女六人乘坐，也一点不显挤。

　　二丫上了车，同二人打过招呼，裹着一块披帛靠在角落里闭眼就睡去，一点也不新奇。

　　昨夜裴战没有回府，只让柏斐回来传的话，公务繁忙，让她早点歇息。二丫一月来第一次离了裴战，翻来覆去一宿没睡好。

　　张蘅连忙向罗楚梦解释，罗楚梦不在意的摇了摇头，只要过二丫的请帖来看。

　　翻开帖子瞧见‘阮星竹’，罗楚梦柳眉一簇，心想，“她骗我？”
　　随即又自己否定了。那日她问二丫名字，二丫只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可以理解为“没有”，也可理解为“不能说”。

　　可无论那种，罗楚梦至少看清了一件事，三叔对这丫头……

　　裴纪棠在旁侧正襟危坐，小小年纪看上去端庄又得体。罗楚梦见了，暂且放下二丫的事，想趁机亲近一下继女。
　　母女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随着摇摇晃晃的马车慢慢说着话。

　　唐王府设在郊外的别庄，在一片平阔处。
　　小溪弯弯门前绕，树影摇动屋周种，鲜花漫漫开墙角，风雅又幽静。

　　三人抵达时，别院门口停了不少马车。车马涌动人流如织，热闹非凡却又不显喧闹。

　　参加此次百花会的都是女眷，此时有人正由侍女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有的遇到熟人正在交谈，有的亲近好友手挽着手步入了别院。

　　各家夫人领着自家闺秀，低语轻语，锦衣华服暗香浮动，叫人看了颇生感慨。
　　虽说百花会品花，可这些团簇在一起，容貌俏丽又值豆蔻年华的贵家少女，才是真正的‘百花齐放，花团锦簇’！
　　二丫掀开帘布，见到此间情景，不由想到此。

　　罗楚梦三人的马车一停，便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马车标号是唐王府，唐王妃等人为了筹办百花会早早住进了别院，不知这来的是谁？
　　众人猜想着是哪家的贵客，能动用主人家的车马去接的，在烨城中也不过那么几家。

　　罗楚梦在丫环的搀扶下，第一个下了马车，裴纪棠跟在其后。
　　得了答案的众人，心中恍然大悟，脸上都挂着‘和煦’的笑容。
　　这裴家如今受新帝器重，在朝炙手可热，连唐王府都要这般拉拢了吗？

　　罗楚梦本是侯门之女，从小到大这样的场合不知见过多少回。对于外界探究或打量的目光，她早做到了视若无睹，镇定自若。

　　可裴纪棠尚且年小，又有三年避世，下了马车迎着这些目光，不由紧张起来，神色都不自然了。罗楚梦牵起她的手，展露了一个安抚的浅笑。

　　因被张蘅拉着整理衣物与发饰，二丫最后一个下来。

　　想着今早二丫对仪态，罗楚梦已经做好了为她‘遮丑’的准备。而出人意料，二丫下了马车，落地行步，举止娉婷又端庄，并无不妥。
　　张蘅扶着二丫极为欣慰，她家小姐只是不愿，可不代表她比谁差。

　　二丫在烨城是生面孔，众女眷都不曾见过她，难免好奇相看。

　　而在这些人走过来前，唐王妃身边的大丫环—柳云，提前一步迎了过来，“裴夫人，两位小姐，小的柳云。奉王妃之命来接三位入院，请随我来。”

　　柳云，唐王妃心腹，在场大多数人都识的。料想罗楚梦可能有事与王妃相谈，想攀话的人又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