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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   “不。”对上二丫天真无垢的眼瞳,裴战心中泛起酸楚。
      他伸手替二丫别过嘴角一缕青丝,真心赞许道:“相对来说,你做的比我们都好。”

      做错事的是他们,该感到歉意的也是他们。分明离得如此近,又是血脉之亲,却无人发现裴纪棠的异样。
      反倒是只见过一面的二丫,轻而易举的飞过了裴纪棠心中的万千沟壑,揭开她掩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看着因为自己一句话,已然有了笑意的二丫。裴战垂下眼皮,掩去眼中暗光。

      二丫一定没有察觉,她做了多么重要的一件事,重要到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她也肯定无法明白,为何她轻飘飘一句话,就能击穿裴纪棠厚重的盔甲让她落泪。

      如同她到如今也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将她寻回……

      虽不知自己哪里做对了,可得了裴战夸奖的话,二丫长舒了一口,心中有些窃喜。终于拍对二狗子的马腿了,离她的目标近了一小步呢!

      而在二丫反应过来问裴战‘竟然我没做错,你为什么又不高兴了’的话前,裴战先转了话题,“你做的很好,值得奖赏。我看看……”

      二丫全然被牵着鼻子走了,她直点头附和裴战的话,眼中充满了期待的光芒。

      裴战盯着二丫的神情,拖长了尾音,忽的一锤定音,“那白玉碗与你一笔勾销。”

      “啊?不行!不行,不不不……”话音还未落,二丫连连摆手,‘蹭’的一下站直了身,“这哪算什么奖赏,分明是惩罚!”

      本可以心安理得在裴战身边呆六年,然后一步步得到他的欢心,最后争取一直留下来。可这六年的债要是一笔勾销的话,如同没了保障与制约,好似她随时离开都可以一样。

      出口的声音因过于急切而过于洪亮,一说完,二丫就懊恼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一时情急,话说得太快,竟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而且,这话意图太过明显了……

      “哦?”裴战扬眉看着二丫,心中彻底沉静下来。所有情绪内收,整个人如同一张白纸,叫人看不出一点情绪。

      “不用捂了,我已经听清了。听上去小姐似乎挺愿意留下来的?”

      二丫放下手,贝齿咬着红艳的下唇,神情犹豫。
      五年前,自己提过不少法子要留下二狗子,可二狗子都无一例外的拒绝了她。如今入世五年,人情世故略懂了些,她也明白了当年的要求是强人所难,做的过分。
      但如今再提这样的事儿,会不会还是痴心妄想,如实讲二狗子会同意吗?

      “我的想法从来没变过,想和你在一起,所以我想留下来。”

      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二丫从来直言不讳,更不会说谎。这是她天大的好处,也是她最让人受伤的地方。

      一轮暖日,斜斜挂在天边,浅金光的光阴漫天张扬。
      裴战听了这话,垂直眼沉默不语。光明不知何时爬上了横栏,阴暗与光明在他身上画出一条天然的分界线。

      等不到回应的二丫,不自觉握紧了手,掌心微微湿润发着热气。

      二丫很擅长观察旁人细微的表情,不然也不会看出裴纪棠听到名字的变化。同时她记忆力也极好,哪怕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时隔多年再见,她也能准确无误的认出。

      不过她向来懒得去看,去记,从不上心罢了。裴纪棠是裴战的亲人,她对二丫而言就是特别的人,她才会插手。

      可这样的能力,在裴战身上从未奏效过。她能捕捉裴战脸上一闪而过的微妙神情,可那远比旁人更为复杂内敛的情绪,她始终无法解读。

      就如同此刻,他们只有一步之遥,一抬手就能触及裴战的脸,她还是看不透裴战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一坐一立,一高一低,就这样沉默了很久。
      久到远处的张蘅无聊的打了个呵欠,久到二丫紧张的心绪已经放飞,盯着对面一株杨柳飞舞的枝条在发愣。

      “理由呢?你想待在我的身边理由,还是……”
      一声极快又极轻的低语忽的混进了风的曲线,稍纵即逝。

      二丫目光飞快的落回裴战紧闭的唇,然后揉了揉耳朵,有些狐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就这样吧,作为奖赏,白玉碗的事一笔勾销。”抖了抖衣摆,裴战迎着二丫的视线站起身。

      不过在二丫反驳前,他马上又道,“忘了和你讲件事。小楼的东西可件件价值不菲,登记在册,你平日还是要当心些,一不小心有些磕碰什么的怕是赔不起。”

      听过这话,二丫飞速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扇个不停,欢喜的颜色随之浮上眼睛。
      她压了压不由扬起的唇角,可最后实在忍不住,还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随即转头牵过张蘅,拉着人火急火燎的往小楼赶回去。

      看着二丫离去那轻快雀跃的背影,裴战也渐渐有了笑意,方才冰冷的胸膛也有了暖意。

      二丫方才的话,如果只是按照字面上的意思来理解,他自当欣喜若狂。可惜他太明白字面背后的意思,所以连短暂的喜悦也无法得到。

      二丫对他的情感与他对二丫的感情是两回事,他早就得到了答案,甚至……

      五年前刚分离时,他因此恨透了二丫,恨不得此生不见。而后经过了漫长时间的清理,分解开各种情愫,他才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

      他从不是个脆弱的人,极少因为他人的言语而动摇,更不会受旁人影响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那为什么又会那样轻易的因为二丫的话而感觉受伤?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对二丫动了情,便自顾自对二丫有了期待。

      结果二丫却让他所有期待落了空,他从云端一下跌倒了地上。期待变成了失望,失望化成的利刃。到头来他是自己伤了自己?真是傻的可以!

      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找到二丫前,他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再有无谓的期待。可如今,二丫待在他身边,她的话又让他升起了无数期待。像是多年前年少时留下的星星之火,现在又死灰复燃,有了席卷而来的气势。

      但到底,那个问题,他还是没有再问出口。
      现在或许还太早了些,还是跟着二丫的步调慢慢走吧。

      反正如今春光烂漫,好景无限,万物勃发。不正是好时候吗?

      可怜的张妈妈,才刚休息了一会,又被拉着跑。一路跑回小楼,张蘅直接瘫在座椅上直喘大气。

      二丫半分不觉累,立即着手详察屋内的物件。她记得裴战说过,她的月钱是二两银子。按二两银子算的话,若在这儿呆上六十年,她要凑够一千四百两银子的东西才行。为了稳妥起见,凑个整数,二千两得了。

      可走了一圈,对着琳琅满目的器物却不知从何下手,求救道:“张妈妈,快帮我看看这些东西,哪个最值钱?有没有值二千两银子的?”

      张蘅趴在桌边,随手拖过一个白釉双耳梅瓶,“小姐,就这瓶子就是。”

      二丫闻声小跑过去,用帕子捏起梅瓶上下左右详看了一番,一脸疑惑道:“不就个插花的瓶子,竟值这么多?!我那一山果子一年收成才几两银子!”

      对于张蘅的话,二丫深信不疑。手中的白釉梅瓶确实好看,打了可惜,不过想了想自己的将来,二丫还是狠着心从庭院里包过一个石头,把瓶子两个耳朵给打碎了。

      到用晚膳时,二丫小心翼翼的捧着那一帕子碎片,摆到裴战眼前。她一脸‘哀愁’道:“裴战,今下午我不小心打坏了一个瓶子,你看看这……”

      裴战将那碎片弄到自己帕子里,然后一把丢给了柏斐,让他查查册子。

      柏斐带过梅瓶与碎片比对了一下,翻出册子回道:“白釉双耳梅瓶,周大人贺乔迁之喜所送,值三千两。”

      裴战点了点头,“记下,以后都不用给二丫发月钱了。”

      二丫双眸一亮,激动地差点当场跳起来。这才叫做奖赏嘛!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从今以后,她都可以理直气壮,心安理得的留下来了。

      这顿饭二丫吃得非常香,可这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她从书籍中查到结亲一事那天。

      漆黑无星无月的夜,二丫心口跳的很快。她捏着一柄红烛,走过长长的庭院去找二狗子。那时那么欢喜,竟是光脚跑着去的。

      她钻进二狗子的被窝,对上他明显迷离的眼,手舞足蹈噼里啪啦一通,讲自己的发现、想法都说了出来。

      彼时二狗子还很瘦小,个子才与二丫一般高,可她莫名记得那晚他投在墙上的影子是那么高大魁伟。

      依着她滔滔不绝,二狗子只是沉默凝视着二丫,没有插过一句话。
      而后呢?

      橘黄色摇曳的烛火中,二狗子就用那种她看不懂的神情问她,“当时有那么多人,小姐为什么挑中了我?”

      她是怎么答复的呢?记不起来了……

      她只记得听完她回话的二狗子猛的一下坐起身,目光莫名的愤怒又夹杂着哀伤,一把打翻了她手中的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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