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良药甜口》笑梦得

11、第十一章

　　当初裴战突得二丫踪迹，心中急切，只给家中兄长留下一封信，便连夜动了身。
　　信中只有一言：勿念，事毕自当速归。

　　时光匆匆，他这一走便过两旬，了无音信。兄长裴林挂念不已，随暗中派人四处打探。裴母省亲归来，听闻此时也是忧虑，更加排了人手。

　　至此烨城方圆数十里都是裴家探子，二丫三人才刚到城郊，裴府中人已然得到了消息。

　　裴府，柳林轩。
　　“你怎的来了，可是有你三弟的音讯？”
　　堂中软榻上一位美妇人正斜卧小憩，忽见绛紫衣袍的长子裴林与一玄衣下属来拜，她眉目一凝，急切问道。

　　“母亲，正是。”见她要起身，裴林连忙上前搭手将人扶正，又转头吩咐下属道：“王晋，快和夫人细细说来。”

　　管事王晋伏首一拜，声洪如钟，“回禀夫人。据探子回报，他们在城外南郊十里坡处，寻见柏长侍正驾着马车往城里赶，三公子正在车里。”

　　“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美妇人眉目松动，长舒一口气，捏着手中的一串紫檀木佛珠自语。
　　裴林在旁落座，安抚道：“三弟平安归来，母亲如今且放宽了心。”
　　裴母看了眼裴林，微叹一口气，目有感伤，“他这般没着没落，你叫我如何宽心？”

　　说了一句，她又转头问王晋，“公子可带了人回来？”
　　这话本不想问，不过习惯性追问一句，并不带有任何期待，反正每次都是同样让人失望的话。

　　“回禀夫人，”王晋略一停顿，给出了出人意料的答复，“公子带了一人回来。”

　　拨动佛珠的指尖一停，美夫人微微一震，而后紧紧捏着裴林的手，不可思议，“他刚说什么？你可听清了，不是我人老耳背了吧？”

　　裴林闻言也是一愣，得下属回报后为宽慰母亲急将人带到此，其间也不曾细问，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

　　“可看清了是什么人？何种面貌？是男是女？”裴林抚慰地拍了拍裴母的手背，自己却也不由紧张起来。
　　这么些，三弟的情况他也看在眼里。拨乱反正，肃清反贼后，他也为此请求过天家，派出暗卫协同找寻。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可王土之上却遍寻不得一人，除非……因此对寻找二丫，裴林心中渐渐也不抱有希望。

　　“回禀两位大人，马车上确还有一人。那人是着了一身男装，但……”
　　王晋一听连串的问话，单膝点地，言辞有些吞吐不清，“但那人身量体型较之寻常男子又过显娇小，且肤白如雪……探子离得太远，未能细看，也无法断定那人是男是女。”

　　母子俩听到如此回答，对望一眼，眉眼间皆是淡淡愁绪与思量。犹犹豫豫不敢相信，心中隐隐有着希冀，却更怕落空。

　　裴母再坐不住，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林儿，你说他这次能找到吗？”
　　不想让母亲白高兴一场，却又不忍让她希望落空，裴林安慰道，“悟海禅师说过，三弟尘缘未了，自有一段美满佳缘。且他心志坚定，有如磐石，皇天不负有心人，此次不成，再待下次。”

　　日暮时分，二丫三人抵拢了烨城。
　　晚风鼓动着帘角的流苏，二丫趴在车窗边，遥望着城池发呆。

　　天边一轮红彤彤的落日，其周彩霞漫布，暮色苍茫。青石墙下，护城河边，一排排新抽叶的柳树，柳叶青翠可爱，随风轻舞。
　　而城中，此时不知谁家正在烧饭，炊烟缭绕而上烟笼雾蒙。随着车轮的滚动，风中隐约可闻\\\"呼儿唤女\\\"的归家声。

　　遥望落日，听着人间烟火，二丫忽的转过头，对着车中的裴战，甜甜一笑。

　　裴战见之，微微一怔。心中一股清风过境，乍的又扰乱了一池清波。

　　二丫浑然不知裴战心绪，枕着手臂，浅笑着问：“这便是你长大的地方吗？好像还不错……”

　　心念一动，裴战似有话说，然还未说出口，二丫又转了话题，“好香呀，你闻到了吗？裴战，你猜他们家烧的什么菜……”

　　裴战微愣，重新靠了回去，听着二丫断断续续的言语，目光轻柔。

　　我家在此，以后你也在此。

　　入了烨城，马车并未立即回裴府，而是去了比邻的都尉府。

　　二丫从车上下来，舒展着久坐酸痛的身子，跟随裴战入了那朱红大门。
　　刚入门，一位暗青色衣衫管事模样的青年迎了上来，做过一揖，“公子，二……”

　　“小姐！” 众人才听到三个字，余下的话便被一声惊呼盖了过去。

　　二丫眼前一花，一道身影从回廊处冲了出来，紧紧拽住了她的衣袖。

　　张蘅目光牢牢锁在二丫脸上，又惊又喜，又喜又怕，涕泪涟涟。
　　“小……可算见到你了，可等苦了我。”

　　二丫骤见张妈妈，顿时喜上眉梢。她伸过衣袖为张妈妈擦着涕泪，忍不住取笑道：“张妈妈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你看我想你了，也都没哭。”

　　“噗，我的小姐哟～” 张妈妈一下被气的发笑，她哪是为了这个哭呢！

　　村庄一别，张蘅并不知晓谁抓的她，也不知道二狗子真名是裴战，她只知被人捉住后就直接送回了烨城。
　　那时看着沿途越来越熟悉的风景，张蘅心都凉了一大半。
　　躲了那么多年，还是没避过这祸事，这命怕还得交代在烨城。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城池，张蘅暗自祈祷，唯愿二丫能躲过此劫，一生平顺。

　　到烨城后，押送她的人把她关在了这大院，每日好吃好喝伺候着，却什么话也不对她讲。甚至只要不出大门，她在这院中随意溜达，也无人管束。

　　可越是这样，张蘅心里就越心惊肉跳，吃不下，睡不眠。她不敢贸然逃走，二丫在何处她也不知道，更怕有人会跟在她后面，来个螳螂捕蝉。

　　今日见丫环小厮们都行色匆匆，忙里忙外，似要迎接何人。张蘅便留了个心，一直候在大门附近，没想到竟见到了二丫。
　　心中压抑多日的情绪，一时难以控制，这才有了此间的场景。

　　情绪过后，张妈妈抽噎着，暗中观察着二丫身边的青年，越看越觉得熟悉。

　　裴战由着二丫与张妈妈拉作一团，互诉重逢自喜。他自与管家柏斌、侍从柏斐，汇到一处，交代事务。
　　揉了揉额角，裴战压着嗓子吩咐柏斌，“她如今是我的丫环，不过无需对她有所约束。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由着她。其间若出了任何事，都等我回来再说。”

　　柏斌拱手记下，裴战又对柏斐道：“你先回府与母亲道个平安，再帮我带个话，明日我会带二丫去请安。”

　　适时天光已暗，光线略显昏暗。
　　张蘅抹过泪水，望着裴战挺拔颀长的背影，忽的脑中灵光一现，意识到了这年轻人是谁。

　　“二……”她一惊张嘴要喊出一个名字，可立即被人用衣袖捂住了嘴。

　　“他不喜欢旁人唤他这个名字，张妈妈可别再叫错了。”二丫附到张蘅耳边，悄声提醒，“对了，我如今是他的丫环，丫环一般要做什么的呀？”

　　张蘅：？？？
　　小姐你何时成了二狗子的丫环，可受欺负了？还有你这身衣服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手下一紧，有一肚子的疑问。但裴战三人在侧，她无法问出口。

　　裴战交代过话，再见二丫两人情绪已平复，命柏斌招来几个嬷嬷和丫环，让她们领着二丫和张妈妈去食晚膳。

　　这顿晚膳是张蘅二十天来吃得最饱的一顿饭，至少目前来看，不是她料想中最糟糕的那种情况，两人并无性命之虞。
　　却也是她吃过最煎熬的一顿饭，因她一头雾水满心疑惑，无人可解答。
　　二丫倒是没心没肝，吃的很香，躲避村庄的这几年可没有这样美味的食物。

　　此时裴府中，柏斐传完了话。

　　“真……真找到了？”
　　一下得到确切的消息，裴母脸上一时空茫一片，如履云端，无真切之感。她呆坐了片刻后，眼中蒸腾起一片雾气。

　　陪嫁丫环许妈妈上前劝慰，“这是喜事，夫人勿要太过感怀，保重身体要紧！三公子如今得偿所愿，好日子才要开头呢！”

　　裴母用锦帕抹了抹眼角，拍打着腿，声音哽咽，“是呀，这是喜事，怎么哭了呢？我……就觉得这胸口呀，悬了几年的顽石，终于要放下了……”

　　用过晚膳，天幕已黑，张妈妈与二丫被人领到了一座阁楼前。
　　这阁楼独建一处，翘角飞檐，铜铃悬角，玲珑可爱。有些奇怪的是，大门上落了一把沉重的铁锁，三个嬷嬷丫环合力才将这锁给开了。

　　门启，屋内漆黑一片，只隐约有些走廊映射进的淡光。丫环们鱼贯而入，点亮了挂灯与案上灯烛，明亮的烛火一下渡亮了整间屋子。

　　二丫跨进屋，环视一圈，拍着手笑道，“我喜欢，这屋子我喜欢。”
　　张妈妈随后跟上，看过两眼崭新的屋子，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