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无憾画良辰》卓越的田

10、第 10 章

　　2.4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活着。
　　天蒙蒙亮，秦无憾和陆良辰都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敢玩陆良辰母亲的家里。家里很冷清，似乎没有什么前来吊唁的人。
　　昨晚秦无憾已经通知了自己的父母，安心彼时在电话那头一直在说：“好好安慰安慰我儿媳妇儿。”
　　陆良辰穿着黑色的大衣，带了一块帕子，看着照片上那个不苟言笑的父亲，突然觉得，这样的人怎么会贪污呢？她十五岁的时候才回到家里，跟父亲还没有真的建立起很多很多的感情，对于她来说，唯一温暖的事就是父亲那年给他买了一架钢琴，可是自从父亲贪污被举报后，她就卖了那架钢琴，她很担心，那钢琴也是用行贿的钱买的。她很少到监牢里去看他，只是觉得每次去看的时候心里都无法忍受那种厌恶，但是偏偏这样的人是她的父亲。
　　葬礼进行了好几天，陆良辰知道这是必须的，这几天她和母亲都很坚强，一次也不曾在人前落泪，人后两人也不交流，有时候坐在一起手拉着手，觉得世间所有的话都没有此刻的静谧来的珍贵。只是，一天下来，两人都十分乏累。秦无憾跟着前前后后的跑，倒是显得尽心尽责。
　　她们俩对于那个过世的人，拥有同样的爱，也拥有着同样的厌恶。
　　陆良辰突然就觉得，其实她父亲活着也没什么不好的，等几年后放出来了，人总归是会犯错的，她想，如果再来一次，她愿意给自己的父亲一次机会。
　　最后一天万小可带着安倾倾来吊唁了，奇迹般的一幕发生了，刚好遇到张霄云兄弟带着球球来吊唁。
　　球球见到安倾倾后，很是激动地叫了一声：“妈妈！”随即小短腿儿奔跑到了安倾倾怀里。
　　陆良辰和秦无憾都是目瞪口呆，万小可和张霄云倒是很有风度，握握手，其间的百转千回，陆良辰在心里做了个简单的分析。
　　忽然间，陆良辰脑中灵光乍现，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万小可给她看得那张照片，原来里面的人就是张霄云和安倾倾，陆良辰诧异的是，两个没有爱情的人，竟也孕育除了这样的小生命，这个生命是那样的美好。她有些怀疑自己的推断了，那两个人之间真的没有爱情么？如果有，万小可该怎么办呢？她突然开始担心起来。
　　秦无憾捏捏陆良辰的手，做了个十分细微的鬼脸，仿佛再告诉她，不要胡思乱想。
　　张霄行找了个看热闹的地方安静的做下，球球一直粘在安倾倾怀里，安倾倾一边逗着球球，还时常看看秦无憾，简直让人误会球球其实是秦无憾的儿子。
　　万小可和张霄行都一脸无奈地看着陆良辰，仿若在说，你千万不要误会啊。
　　大家面面相觑，陆良辰觉得气氛十分尴尬，于是突如其来说了一句。
　　“要不，大家一起打麻将吧。”
　　更尴尬的是，大家原本都不是很尴尬，这下都有些尴尬了。
　　“我不会。”张霄行率先说道。
　　“我也不会。”张霄云紧跟其后。
　　陆良辰又看看秦无憾和万小可，两人纷纷摇头。
　　陆良辰似乎还不死心，又建议到：“要不，打扑克？”
　　这下更加沉默了，大家都不想说话了。
　　陆良辰心里暗想，麻将也算是国粹，国粹都不会也就算了，扑克这么益智简单的东西怎么都不会。
　　陆良辰的暗自苦恼写在了脸上，大家似乎都看出了她的想法，很是了然的表情，只是一个个都不知道该说点啥。
　　陆良辰终于又发话了：“要不，我教你们？”
　　依然冷场，很明显，这儿所有人都不太想学。
　　“好呀，好呀，球球想要打麻将。”一片寂静中，球球突然回答道。
　　陆良辰再看看大家的表情，似乎有些挫败。
　　还好，这时候母亲从厨房出来了，说家里今儿食材不够，去外面吃，大家这才缓解了尴尬。
　　所有人都很犹豫要吃啥，陆良辰不假思索的说道：“重庆火锅。”
　　等大家到了火锅店之后，又开始对鸳鸯锅和红汤锅争执不下。
　　安倾倾说吃重庆火锅不能吃鸳鸯锅，张霄云很是绅士地说了句：“我不吃辣。”两人就这样一直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秦无憾很是不耐烦的说了声：“不想吃滚回自己家去。”
　　张霄云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但是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至于安倾倾，全然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要是不熟悉她的人看了，这是铁定心疼得不得了。
　　陆良辰突然想起了母亲给她推荐的那个《蓝色大海的传说》，里面男主的继母的模样跟此时的安倾倾就极为相似，她想起那个继母说得话了。人们在弱者和不明朗的疑虑面前，通常会选择去相信弱者，摒除疑虑，身为弱者本身就是一个最为有利的事。
　　只是陆良辰觉得，安倾倾的演技略带提高，只有弱者的姿态，却无弱者的实锤。再加上诸人对她的泫然若泣似乎都没什么特别突出的感受。
　　最后大家还是一致选择了鸳鸯锅，其实陆良辰内心深处也是坚持绝对不能吃鸳鸯锅的，只是不是她和秦无憾两个人，她也不好意思那么任性，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她还蛮羡慕安倾倾想做啥就做啥的性格的。
　　吃晚饭以后的陆良辰思想也略微发生了变化，大概是吃饱了，脑袋开始正常运转了。她还是觉得成为一个强者比较好，如果她早点变得更强，或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陆良辰近来这几日一直陪着母亲，她看不出母亲情绪上有多大的波动，父亲去世的那天，她正在参加研讨会。天有些阴阴地，早上出门的时候她还落下了文件，后来在会上也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到她的顺序发表议论时她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想来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心不在焉的参加论坛会。当她说完的时候听到一片掌声，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有安慰自己，也许自己说很好，逻辑和内容都十分符合大家的期待。
　　她记得很清楚，没一会窗外就响起了滴滴答答的雨声，拍打着窗户，那滴滴答答像是敲在她的心尖上，原本她是不讨厌阴天的，此刻莫名有些难受。奇怪的是会议进行到一半，电话震动起来，良辰一看是母亲的来电，便迅速走到了外面接起来电话。
　　“你父亲，在监狱里去世了。”
　　良辰突然发现原来是上面楼层的水打到了窗子上面，外面并没有下雨。她刚刚怎么会觉得下雨了呢？
　　母亲的语气听起来是那样平静，良辰想，母亲应当是已经哭过了，她仿佛能从那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一些些忧伤。
　　她站在楼梯上，直到挂断电话，都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就那么愣愣的站在那儿。
　　母亲刚刚是有叫她回家吧。
　　会议还有很久才会结束，她怕是应当收拾收拾，暂时退出这个研讨会。
　　终于理清了思绪，她慢条斯理地，静悄悄地走进会议室，有人正在慷慨激昂的发表意见，旁边坐着的是跟她一个学校管理学组的组长，叫做张长生。这人戴着一个方框眼镜，平时不苟言笑，但是讲课的时候似乎幽默的细胞自动跳跃，总是能够很活跃地带动课堂气氛。
　　良辰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点头示意便继续认真听别人的发言了。良辰先是收好自己的笔记本，然后收好了文件夹，一切看上去有条不紊。张长生把良辰正在收拾东西的手轻轻捏住，小声说了句：“别伤心。”
　　良辰首先想的是：这张长生莫不是在占我便宜。
　　约摸停了半晌，良辰盯着自己的手，用眼神示意张长生，张长生才放开自己的手，继续听讲座，仿佛刚刚啥也没有发生。
　　良辰回去的时候坐的是公交车，车子慢悠悠的，良辰想着约摸以这速度是要半个多钟头才能开到的吧。但是自己这种不急不忙的态度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亲生父亲去世了，她既没有觉得过度的悲伤，也没有特别的开心，只是觉得很多以前介意的事的源头从今天开始，随着某个人在这个世间的消失就也将慢慢消失了。竟然会觉得有些失落感。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声，是张长生发来的信息。
　　“你刚刚收拾东西的时候手一直在抖。生命是很脆弱的东西，也是很伟大的东西，于你而言，悲伤是肯定的，但是希望你的悲伤是短暂的，而铭记是永远地。节哀。”
　　良辰只回了“谢谢”二字。
　　原来她刚才手抖了吗？
　　她自己竟然都没有发现。
　　为什么手会抖呢，良辰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子。
　　是失落造成的吗？
　　回到母亲那边的家之后，良辰发现屋里空无一人，便给母亲打电话。母亲的语气里似乎有了些许着急，让良辰赶紧上警局去。
　　良辰这才想起来，之前母亲是让她去警局，而不是回家。
　　在警局拾掇完所有的东西，办好所有的手续，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陆良辰坚持想要陪自己的母亲，奈何母亲始终坚持今天想要一个人待会。
　　望着陆良辰回去的身影，李芳心里感慨良多。她心里很难过，这是没错的，但是她知道的，良辰也是伤心的，只是这孩子对于自己的父亲心里一直有着那样的怨念，她觉得相比现在的她，良辰更需要安慰。而此刻的她没办法安慰良辰，她只能让悲伤的情绪肆意蔓延，而这种蔓延对于自己的女儿来说只是一种更强的抑制。所以她想，如果可以，希望秦无憾能够让自己的女儿释放内心深处的伤痛。
　　她其实早就发现了，良辰对于秦无憾的依恋远远不像是一般只认识了那么段时间的人。毕竟陆良辰十五岁的人生她几乎不曾参与，很多事她也不敢问，她只想默默支持自己的女儿。
　　陆良辰回家的路上想着把这个消息告诉秦无憾，说是肯定得说的，但是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怎么也想不出一个郑重其事的方式去告诉秦无憾这一件原本十分重大的事儿。
　　她想，从自己的嘴里出来，怎么着也显得有些轻描淡写。
　　就这样烦恼地回到了家，心里百转千回。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她在秦无憾面前哭了出来。
　　当她意识到自己流泪之后，才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悲伤从心里涌了出来，完全控制不住，突然觉得前半生受尽了各种各样的委屈，而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回家的时候父亲对她的好。无论父亲是怎样在官场上为官，对她，他是个好父亲，对李芳，他是个好丈夫，这是没话说的。只是那一天家里来了很多人，陆良辰最怕穿着制服的人，虽然她当时已经快满十七岁了，她还是无法承受那样的场面。父亲被抓走时的那一回头，似乎是在安抚着自己和母亲，可是陆良辰看看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那台钢琴，那些家具，甚至平时她喜欢的花花草草。这些，都是用的贪污的钱吗？
　　单是想想她就觉得恐怖，她是知道的，社会虽然一直都倡导公平，但是公平是没有那么容易的，人生的起点本来就有所不同，她曾经觉得自己在最底层，后来发现有在更底层的，再后来，她回家了，她仍旧记得自己在自己曾经以为的最底层的生活，那些时光里，她拼命的努力，想要逃脱可怕的宿命，可是任凭她如何努力，都只是在泥沼里陷得越来越深。要不是机缘巧合之下，那个曾经收养她的警察叔叔被抓了，她无法想象自己未来的生活。
　　从此，她内心深处对那些不光明就有一种来自骨髓的憎恶。

　　葬礼进行了很多天，很多她以前认识不认识的叔叔伯伯都来了，世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淡，不过相比一般官宦人家有人去世的排场就显得逊色多了。只是在李芳和陆良辰的心里，都觉得挺好，甚至之前陆良辰提出不办葬礼，可是遭到了母亲以及秦无憾父母的强烈反对。秦无憾倒是一心都只站在良辰的观点。可是两人都是孝顺的人，自然最终是没能够拗赢父母。
　　陆良辰倒不是觉得葬礼的举行让人觉得累，她只是觉得不是有太大的意义。她对自己的父亲了解得不多，但是她总是觉得自己的父亲现在是不希望有人打扰的。人随尘土去，梦散天地间。
　　只是陆良辰觉得母亲说得也有道理，总有很多人还是喜欢把情思寄予形式，不能够自私地以自己的想法想做啥就做啥，而不考虑世俗人情，毕竟，他们都还是活在这个社会的。
　　几天的忙碌下来，李芳倒是精神头越来越好，只是陆良辰越来越消瘦了，秦无憾看着陆良辰日益消瘦下去，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总觉得是自己的厨艺近来并无太大进步造成的。他对于自己的厨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虽然谈不上什么难以下咽，但是跟良辰的厨艺比起来，确实相差甚远。
　　”要不然，咱们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吧？“秦无憾坐在沙发上玩着电脑，良辰躺在他怀里，柔弱无骨，秦无憾倒是感到挺舒适。
　　”不用了。“良辰一会看看电视，一会看看秦无憾的电脑，主要是她确实不太想把大好的周末浪费在去医院。
　　良辰脑海里突然想到什么，问秦无憾：”无憾，你说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秦无憾脱口而出：”活着啊“
　　良辰突然就对这个问题丧失了继续探讨下去的兴趣。
　　秦无憾摸摸良辰的头，笑着说道：”人生的意义啊，就在于可以笑着活，哭着活，愤怒着活……加入生命中没有了这些情绪，活着也没太大的意思了。“
　　良辰想想，点了点头。她心想：还好我平时还笑，还哭，还极为偶而的愤怒。
　　秦无憾似乎知道良辰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说道：”你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遇到了我！“
　　陆良辰点了点头，抬头看着秦无憾，问道：”那你呢？“
　　”活着。“
　　陆良辰很明显对秦无憾的答案有些不满意，捏着他的鼻子龇牙咧嘴的威胁。
　　秦无憾没有想到的是，陆良辰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遇到了他；他更没想到的是他人生最大的意义竟然就是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