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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番外 他日的年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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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春光一片。
齐乐手中的镰头锈迹斑驳,沾满泥巴,她一面走,一面把轻暖恬淡的风光漫不经心地收进眼底。
走上家门口的桥头,鞋底的泥依然沉重,她在桥面蹭啊蹭,泥块飞进河水,先是砸到了风雅的书生头上,而后扑通一声跳下了水。
齐乐笔直地立住,笑得腼腆而灿烂。
眨眼间,船撩起水波远远划出,书生回头,心中又气,嘴上又笑。
她不再慢吞吞,抓着镰刀一股脑儿溜进了家门。
进门一见相公还在看书,完全不晓得桌边的小童玩了满手满脸的墨汁,登时火冒三丈。
她的相公瞥见桌下的光景,动作利落地合书收柜,不等她持镰冲进来,就飞也似的拽起孩子冲到了河边。
世界又安静了。
齐乐搬出矮几,就着门外树上的花香和春风送来的甜丝丝的食货味道吃饭,苦盈盈的野菜却让她越吃越发眉头紧锁。
“阿乐,你挖的笋真老。”
男人一脸倒霉相,说话间揪出了一只肥硕的竹虫。
“我又不是专门去挖笋的,踏青采风而已。”
“这些能吃是能吃,恐怕又是苦的,事先说好,到时吃进嘴里,你可别又找我麻烦。”
齐乐使劲嚼了两下春菜,满腹狐疑,当年,他可不是这副模样,他们之间,两情也算绵绵,想来都是错觉。她放下碗筷,翻出柜里藏的点心大吃特吃,真甜,真香。
日子像水,万年不变呀。
第二天,她依然去卖画。
展开的两幅鸟雀鱼虫在和煦的阳光下生机盎然,一时间是在画中游戏。
“这是谁画的?”
“我我。”
“这幅呢?”
“大概是我相公。”
“那这幅呢?”
“《夏山野猴图》是我旧年画的,也有七八年了。”说是镇摊之宝也不为过。
“那这泛舟溪上是新作吧。”
“唉?这货郎卖糖图好生陈旧。”
“我小时候,什么都不懂时画的。”
齐乐笑着,时刻准备报价钱。
冯生抱着走不利索的阿宝匆匆赶来,打断了她的话头。
“阿乐我来替你了。”
阿乐看都已日上三竿,肚子饥肠辘辘,竟一幅画还没卖出去。
在画摊前磨蹭良久的人看他们一家人不知何故都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登时决定掏个钱。
阿乐说:“我该回家吃饭了,公子慢慢看,千万随意。”
冯生坐到画摊后,精神抖擞。
齐乐吃顿饭睡个懒觉的功夫,他卖出了三幅画。
齐乐便不许他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去读什么四书五经。
她领着小儿从东逛到西,又从西逛到东,抱着他看抽芽的垂柳,清蓝的河水,乌悠悠的小船。
阿宝很少跟她在一起,此时幸福地无法走路,偎在她怀里吹淋春风。
“你娘我小时候啊,还想过拿着剑翻山越岭,行遍天下,绝对有一身好武艺。”
“没想到到头来,只能坐在街上日复一日地卖画。”
“可是阿母,你好厉害。”
“你说什么呢,走,买糖去。”
“买糖,买糖,买糖,买糖……”
“你住嘴。”
画笔条纹下泛寒的涟漪有一寸寸的光晕,正欲荡漾开来,可是她的目光被眼前飞过的蝴蝶吸引。
蝴蝶落在地面凸起的石子上,下一位行人的衣带拂过之前,穿过肩头和屋檐,不带留恋地飞走了,一树一树的花开得热闹非凡。
“或许我也该回家看看。”
“疾风骤雨是不存在的,或许冬天的时候,是最适合回家乡的,我抱着火炉不撒手,谁也拽不走我。”
“阿姐。”她想到她,心中便吹进了一丛树上飞落的花雨,“她会不会也是这样想的。”
“好吧,回去盘算盘算,拉着一车书简,可谓是行路难,行路难。”
“那东西真的会有人偷吗?除了好学之人谁肯去偷,不过既是好学之人,偷了又有何妨。”
“可我的画还是带在身边的好,最近行情不错,真的惹人喜爱。”
思绪骤然回转,她突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继续吸取了春天的一大口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