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五岁》奥兰有默生

19、今夜良宴会（2）

　　妈妈和走过来的各位寒暄一番，又介绍向几位贵人介绍乐茹，或者说，给乐茹介绍了相熟的几位贵人。

　　“有闲”派的女主人，安替斯耳哥女伯爵，郡议会的强力人物，与飞马县县长针锋相对的先锋，静先生。嘉福子爵的长子，景辉先生，为人放浪，不治产业，喜欢画漫画，讽刺政治人物，结交文士。“无事”的一员，果弗里子爵。月边社新任书记，普卡特琳堡的惠贝特纳女男爵。乐茹乖巧地行礼，学着妈妈的风度，展示自己。

　　不久，蓝山公从外面回来，宣布宴会开始，诸君自便，乐茹才得解放。

　　因为爸爸入宫觐见国王，妈妈和乐茹在家都不到餐厅去，各自在自己的套间里用餐。她一边得体地挑喜欢的糕点和水果，一边竖起耳朵，留心人们的交谈。

　　妈妈在和安替斯耳哥女伯爵说话，静先生和景辉先生站在她身后。惠贝特纳女男爵陪着安替斯耳哥女伯爵，她们身后是果弗里子爵。

　　对于妈妈刚才介绍的几位，乐茹只对景辉先生有印象，但那印象却不是眼前这幅浪荡公子的模样，因为他的漫画在贵人中很流行，在乐茹心中，他总是不修边幅，大腿的裤上沾满了墨水，新沾上的和旧的洗不掉的混杂在一起，嘴上乱糟糟的短胡子……她真是大错特错。

　　不知道是哪一位，也许是妈妈，说了一句什么话，引得景辉先生哈哈大笑，前仰后合，他似乎和蓝叔叔一样，有一种不顾忌旁人的轻佻相。

　　妈妈朝自己走来。

　　乐茹将嘴里的东西吞下肚。不过，她过来不是和自己说话，只是从侍从的托盘上拿了一杯果汁。

　　“为什么没有酒？”乐茹不解。

　　“这是女学生应该问的问题吗？”妈妈的心情似乎不错，不知道她刚才谈了什么？

　　“当一个女学生发现宴会上居然没有酒，她也只好这样问了！”

　　抢白的是蓝叔叔。

　　他手上的玉石已经不见了，他也像妈妈一样，拿了一杯果汁。

　　一饮而尽，嘴里发出不雅的声音。“无闻无味。”他作出了喝药的哭相，看着乐茹。

　　乐茹忍不住笑了。

　　“新生活俱乐部不反对饮酒，但坚持节制的精神。”妈妈不高兴地一眼扫过乐茹，盯着蓝叔叔，毫不退让。

　　“是啊，节制……”蓝叔叔又拿过一杯，然后，从上衣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小的酒壶，啪地打开，倒了一些进杯中。

　　乐茹被酒壶吸引了，它被造成了鱼的形状，壶口是鱼嘴，有鱼鳞、鱼鳍和鱼尾，小巧得只有手掌大小，大概只有三四口。嗜酒到了这种地步，就是不曾喝过一口的乐茹也不由得站到蓝叔叔一边了。

　　“身为俱乐部的一员，又是……晚宴的主人，”妈妈像是在说狠话，却不大声，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对蓝山公有意见。尽管，在乐茹看来，蓝叔叔肯定不会介意。“应该以身作则。”

　　“是啊，长命百岁！”蓝叔叔像是接受了妈妈的话，举杯向妈妈祝寿，将渗酒的果汁一饮而尽。

　　“我们希望在宴会上减少用酒。”妈妈坚持说。

　　“所以我只用这个了，在宴会上。”蓝叔叔冲着乐茹眨眨眼，晃了晃小酒壶。

　　“啊，韩夫人。”一位贵人走过来，“我到处找你，请原谅，蓝山公，可以吗？”

　　“当然。”蓝叔叔随意地礼了一礼，那位贵人就将妈妈带走了。

　　“别告诉韩夫人，这能装的可不知两三杯。你对这些有兴趣吗，我的小姐？”蓝叔叔问乐茹，将酒壶放回衫内。

　　“不太有。”乐茹说。

　　“我也一样。”蓝叔叔笑着说。

　　“怎么不见小冰学姐？”

　　“很凑巧，我的小姐，我的女儿对此比我更加没有兴趣，她情愿去后院的山中散步也不愿过来。”

　　乐茹有些失望，这不正表明了，小冰学姐给自己请柬不过是因为她的父亲是这次宴会的主人而顺便为之吗！

　　那自己几日来心怀希望和紧张，又是为了什么呢！

　　“对了，小茹。”蓝叔叔突然搭着自己的肩膀，带着自己一路走到窗边。

　　“我听说乐先生在物色可做女婿的青年？”

　　“你从哪里听来的啊？”乐茹没好气地说。

　　“从其他人那里，我还听说，乐先生在宫中得了很大的赏赐？”

　　“爸爸还没有回来呢！”乐茹提醒他。

　　“该知道的，我还是会知道的。”蓝叔叔神秘地说，“那么，你有什么要求呢？”

　　“哪有什么要求，难道不是姐姐的事吗？”

　　“啊！说来也是。”蓝叔叔也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我就奇怪呢，又不是弟弟，妹妹总不会比姐姐早结婚吧……”

　　“呐，小冰说小茹你喜欢书，那喜欢残页吗？”

　　“残页？”乐茹想了想，老实坦白，“也不能说不喜欢，但看着书册不全总是让人失望的。”

　　“那么，要是你觉得无聊了，不妨到楼上小客厅右边的小房间去看看，那里放着我们蓝家保存的旧书，都是些残缺不全的册子，家传之物，虽然不能恢复，但让人知道，也算是不辱没先人了。”

　　说完，蓝叔叔转身离开。乐茹向叫住他，问他要去哪里，但马上就知道了，他呼朋唤友，一起去游戏室耍乐。

　　“真不知道是真朋友呢，还是帮闲呢……”乐茹摇摇头。

　　窗帘都被放下来了，看式样，大概有十年以上了。

　　乐茹欣赏了一会窗帘上的人物，不紧不慢地上了螺旋楼梯，到处都是盛装的贵人，只有她一个，穿了一身立群女书院的校服，不能不引人注目。

　　拐过弯，她加快了脚步。

　　她还记得小客厅，当初，是小冰学姐带她上来的。

　　但她不知道原来里面还有一个收藏古书的地方，干脆就在这里消磨到离开吧。

　　右边的门打开了。

　　“小茹！”

　　“小冰学姐！”

　　两个人，一人在门外，一人在门内。

　　乐茹打量着对方身后的摆设。

　　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古书，也没有残页，就连纸也没有一张。

　　“你怎么在这里？”小冰学姐有些惊讶。

　　“蓝叔叔说这里有些我会感兴趣的旧书，我就跑上来了。”

　　“爸爸在胡说八道呢！”小冰学姐苦笑着，拉乐茹进来，坐下。“我们家是有些称得上古董的旧书，但早几年就献给陛下了，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珍本呢？”

　　“可是，蓝叔叔他还说，不要辱没祖先——”

　　“哈哈哈哈哈……”

　　小冰学姐笑得靠在乐茹身上，挺不起腰。她拍着乐茹的大腿，好一阵，笑够了才说，“那是蓝山公说的话吗？”

　　一瞬间，乐茹仿佛看见了妈妈，虽然妈妈对自己不合时宜的问题带着不满，但乐茹感觉，两者是一样的。

　　“是这样吗……”

　　但是，从女儿的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啊！

　　房间更似是收藏首饰的地方，四壁没有一个窗户，厚厚的地毯，让人听不到脚步声。一进门的右边是剑架，三柄细长的宝剑。

　　最容易让人忽视的是墙角两盆竹子，花盆看不出有什么稀奇，但里面装的却不是泥土，而是整整两小缸的各色宝石，宝石中各歪歪斜斜，插立着四五枝细竹，长不过手臂，尾指般粗，大约十数小节，叶子稀疏，都是纯金打造。

　　“这……”乐茹指着两盆假竹子。

　　“偶尔扮一次暴发户也有意思，不是吗？”

　　“暴发户恐怕没有这等闲情逸致。”

　　“有闲情的却少有这种恶趣味。”小冰学姐头一歪，枕在自己大腿上。

　　乐茹看着眼前足有猫大小的蚌壳，里面装满了大小不一的珍珠，但肯定都经过珠宝匠精挑细选，这也算是暴发户的品味吗？果真如此，那蓝家将这种轻蔑收藏在不对外人公开的地方，倒也是顾全新贵的体面了。

　　“小冰学姐为什么要给我那张请柬呢？”乐茹决定问不出自己满意的缘由，就按住她，不让她起身。

　　“因为我想见到小茹啊……”她漫不经心地说，伸出手，将手伸进珍珠中，捣得蚌壳中奶白色的海洋上下翻滚。

　　“是吗？”

　　小冰学姐不回答，也许她根本就没有留意到乐茹的诘问吧……

　　那今晚为什么不下来？反而要在小客厅偶遇？乐茹任凭她的手指划过自己的颈，趁她停留的时候，低头夹住了她的手。

　　“说不定是爸爸故意骗你，好让你上来呢！他知道我懒得下去和他们打招呼。”

　　“你不跟我妈妈打声招呼吗？”毕竟现在是在她的报社里写文章。

　　“韩夫人不会介意的，只要我按照交给她足够的字数，她就不会说什么，我也不过问她要做什么修改，配什么插画。”

　　“倒是很了解我妈妈。”

　　“我很喜欢韩夫人。”

　　“喜欢？”乐茹松开了下巴，“喜欢一个有生杀大权的女人？”

　　考虑到县长大人光临，“生杀”倒也不为夸张。

　　“应该说敬佩，但喜欢，听起来更柔和一些。”

　　“话说回来，我不明白，蓝叔叔为什么要骗我？”

　　乐茹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的确很小孩子，但现在只有小冰学姐一起，也无所谓了。

　　“因为他想小茹你来见我啊……”小冰学姐轻轻地戳乐茹的腹部。

　　“他完全可以叫我上来的。”

　　“那样可不好。”小冰学姐的手抽出珍珠的海，起身离开乐茹。

　　“因为我改变了主意，决定不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