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传说之凤倾城》miniclover

4、大婚

　　燕京，北郊，醉颜湖。

　　残阳西斜，欲坠于黛山之后，绯红的晚霞染了大半的天。

　　清风掠过如镜湖面，粼粼波光有若碎金。

　　幽幽荷香夹杂着水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仲夏的闷热。

　　懒散的坐在窄小的木舟里，双臂支着舟沿，静看这黄昏湖色，任小舟自行漂泊。

　　隐约有锣鼓喧闹声从城中传来，那是，婚嫁的喜乐。

　　六月十八，宜嫁娶。今日，是大越皇朝当今四皇子与天策上将之幺女的大婚之期。整个燕京，都要万人空巷了吧。

　　一个是备受百姓爱戴的仁德皇子，一个是兵权在握的一品大员的爱女；一个是俊朗文雅的翩翩少年郎，一个是誉满京城的名门闺秀，这婚姻完美的让人赞叹。

　　轻叹一声，翻身而起，衣袂翻飞间，足踏荷叶水面而行，转瞬已到得岸边。

　　遥望城门一眼，握紧手中的匕首，转身离开。

　　心中褪去小女儿的惆怅，只剩了冰冷与杀气。

　　北郊，红梅山庄，今晚将迎来一位年轻的男客，而他，就是我这次的目标。

　　红梅山庄，顾名思义，满院遍植红梅，每到冬日，便是京郊一景，其主刘文甫任尚书右仆射，常携友于雪后至此赏景对饮。不过现时尚为炎夏，此处便冷清了许多，平日里少有人来。

　　不过半刻，便到得山庄，隐在了事先探好的安全僻静处，等待着目标的出现。

　　天将将黑时，一阵有节奏的叩门声后，驼背的老仆打开了山庄后院的角门，迎进了一对年轻男女。

　　男子约摸二十多岁，看去文弱俊秀，身着一袭素白衣衫，笑容温谦。

　　心中暗动，看来这就是我此次的目标了。

　　尤记得墨鸾交待任务时，特别叮嘱我要小心这个目标，可现在怎么看，都觉得这人像个文弱书生。

　　顺便扫一眼目标身边的女子，这一下，却让我立时呆在了原地！

　　偏中性的相貌，普通的让人很难有深刻的印象，只那一双细长的眼，波光流转间冷漠与妩媚并存，突兀又和谐。

　　竟然是消失了三年的江湖第一高手——曾经的夜杀首殿之夜寂！

　　这个女人，曾经是我的师父，也是夜杀的头领，却在三年前因一个男人而叛出夜杀，从此销声匿迹。

　　没想到，我与她再见，竟是在如此场合。

　　三年未见，她憔悴了不少，再不复当年第一高手的英姿，看去竟和普通的妇人无异。若不是那双眼睛，我几乎要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她的小腹微凸，一看便知是怀了身孕。

　　心下不免有些黯然，很明显的，她身边的男子，应该就是她当初叛出夜杀的原因，她甚至为此废掉了一身的武功，可如今，我却要杀死这个男子。

　　黯然归黯然，却没有心软和犹豫。就算这次我不杀这男子，夜杀也绝不会放过已定的目标，更何况不完成任务是要遭受严酷的惩罚的。

　　人呀，都是自私的，不是么。

　　苦笑一声，利落的飞身袭向目标！

　　“铛”的一声，刺向喉咙的匕首竟被一把看似普通的扇子挡住。

　　呵，我果真是看走眼了，这男人竟是个高手！

　　当下再无杂念，招招狠辣，专攻致命要穴，男子弃扇改剑，却依旧难敌猛烈的攻势。

　　左肩挨了两下后，手中的匕首终于成功的抹向了他的脖子——

　　一声凄厉的尖叫让我的动作一顿。

　　就这一下分神，一抹缃色的身影已扑开了我的匕首，挡在了男子的身前。

　　夜寂的脸上满是泪痕，她哀求而绝望的看着我。

　　心中暗叫一声糟，她怕是认出我来了。

　　颤抖的张开唇，她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而是愣愣的低下了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她身后穿胸而过的利剑。

　　男子的长剑，穿透夜寂的身体，插入了我的左胸。

　　我竟然没感觉到疼。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冰凉的剑拔出，夜寂的身子被重重推倒在地。

　　她狼狈的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衣衫。她的手下意识的护着微凸的腹部，眼睛却依旧望着男子，那里面是迷茫和无措，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三年前，她还是人人敬仰的第一高手，让无数武林人士臣服。

　　三年前，她为了这个男人，叛出夜杀，为此自废武功，九死一生。

　　依旧记得她离开夜杀的那天，身上被鲜血浸透，她笑得释然而幸福，用手肘支着身体，艰难的爬出了夜杀的大门……

　　剑尖再次刺入胸口，我望着对面的男子，他的眼中是轻蔑与讥讽。

　　愤怒像火焰般席卷全身，用力握紧了剑身，向前半步，任身体被穿透，匕首以最诡异的角度割过他的喉咙。

　　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做，他诧异的看着我，片刻，鲜血自脖颈喷涌而出。

　　将剑拔出，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掠步离开。

　　点了胸口处的穴道，却依旧无法让血流变慢。

　　捂紧胸口，拼命的往城里跑。

　　身体已经开始虚弱脱力，我知道，若这样下去，再过不到一刻钟，我便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心脉受损，受伤太重，这回，我怕是不行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杀手，早就看惯了死亡，真正来临的一刻，也没有什么恐惧的。

　　可我现在还不想啊，墨鸾今天大婚呢，我还想再看他一眼，哪怕一眼！

　　他今天大婚，会穿着大红的吉服。呵呵，这么多年，从没见他穿过黑色以外的衣服呢，一定会很有趣。

　　听说他的新娘是有名的美人，他一定会很喜欢吧。以后，他会不会搂着她，温柔的喊她的小名呢？

　　墨鸾……墨鸾……

　　身体愈加虚弱，我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还有血液流出的声音。

　　快一点，再快一点，这残破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

　　……

　　皇子府的后门终于出现在眼前，翻墙而过，眼中便只剩了铺天盖地的红。

　　是红绸还是鲜血，我已分不清。刀剑纷纷袭来，是守门的侍卫。

　　四肢百骸已没有分毫力气，想要告诉他们我不是刺客，想要喊墨鸾出来，嗓子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疼痛从各个部位传来，不知道又中了几下。

　　……黑暗，毫不留情的袭来……呵，真不甘心呢……

　　…………

　　阴暗空旷的屋子，破旧的像是许久无人居住。

　　这是哪里？

　　将身子抱成一团，贴着红漆剥落的柱子，看着几步远处的那群人。

　　美的令人窒息的女子，憔悴不堪的跪在地上，她的身前，是被众丫鬟仆婢簇拥着的华衣贵妇，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满目的怨毒之色。

　　贵妇对着女子说了些什么，女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紧咬的唇微微颤抖。

　　说了许久，贵妇抬了抬手，两个侍卫冲进屋来，将女子擒住。

　　消瘦的下颌，被紧紧捏着，通红滚烫的炭块，在女子惊恐的尖叫声中塞进了嘴里！

　　女子拼命的扭动着身子，美丽的面孔惊骇痛苦的扭曲着。

　　心痛的像是被人剜了一刀，身子不由自主地向那女子奔去。我听到自己稚嫩的嗓音哭喊着“娘——”。

　　一股大力袭来，猝不及防的自己被推倒在地，脑袋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

　　疼——好疼……

　　匕首的寒光，在那贵妇的手上闪过。

　　贵妇的嘴角勾着诡异的微笑，将那锐利的刀刃逼上了女子依旧扭曲的脸颊。

　　鲜红的血……吞噬了一切的黑暗……

　　…………

　　清醒过来，已经是半月以后的事情了。

　　我以为自己一定会死，毕竟已经伤成了那个样子。

　　可我没有死，不但活了下来，还奇迹般的在清醒后的半月内痊愈了，甚至胸口没有留下一点疤痕。

　　只是，不管我怎么询问，都没有人告诉我，我的伤是怎么治好的。

　　躺在床上养伤的半个月，我一次也没见过墨鸾的面，倒是并不熟识的青凤常跑来探望，眼眸里有着我看不懂的深邃。

　　至于夜莺？这小子以照顾为名，天天赖我屋里，呸，把我名声都败坏了。

　　一日午后，夜莺不知跑去了哪里，屋子里难得清静一阵。

　　刚下了场小雨，空气难得不再憋闷，便干脆起身下了床，出屋走走。

　　长时间卧床，腿脚都没了力气，每走一步都艰难无比，蹒跚犹如孩童。

　　身子倚着墙壁，费了好大的劲，总算挪出了屋子。

　　清新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我背倚着墙，抬袖拭去额头的汗。

　　天空依旧被薄薄的云层遮着，透出几点细碎阳光。

　　雨后的花草，红的绿的愈加鲜亮，在清风中招摇，而青石板的地面上，积了浅浅一层水，甚至还有几只小□□在里面蹦来跳去。

　　深深一个呼吸……终于感觉到，我还活着……

　　我还活着，多好。

　　“倾城，你怎么出来了？”

　　院门口，白衣素净的青凤抱琴于怀，眸如秋水，面浮浅笑。清俊如霁月，明净如初雪，他只是静立，便如诗如画般，美好的让人忘了呼吸。

　　他快步走过来，衣袂飞扬。

　　一手抱琴，一手已搀了我的手臂，含笑询问，“看你也累了，回屋可好？我为你抚琴解闷。”

　　点了点头，任他将我扶回屋子，躺回了床上。

　　将琴安置在床榻旁的矮几上，他跪坐于前，闭目静了静神，双手抚上了琴弦。

　　素白的手，深褐的琴，看去有一种触目惊心的美丽。

　　看似简单的拨弄，婉转的乐声却连鸟雀也静静聆听。

　　一曲结束，我酝酿了好半天，终于憋出了两个字：“好听！”

　　他轻笑起来，眼神明亮。

　　只是，那曾经完美的脸上，何时有了细细的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