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安好》巫思

1、第一章

　　汴京三月十五晨，有雨，微凉。

　　风裹挟着料峭春寒，吹得平素繁华的汴京城街上行人寥落。

　　但绕过双月湖畔，国安公主府中却是热闹非凡。

　　今日乃是国安公主伴读，顾余顾公子的二十岁生辰。男子二十本应行冠礼，然这顾公子身份特殊，办不成冠礼。公主殿下便下了令要在府中好好替他操办一番。

　　而今日的主人公顾余此时端坐于书桌前，右手执笔顿立，俊绝的脸上无半分情绪，目光一如既往地沉沉，似浓雾一般叫人摸不通透。

　　外面热闹非凡，一切热闹也因他而起，却又似与他无关。

　　一滴墨汁不堪重负地滴落，突兀而仓促地毁了他原本堪称完美的一幅字。

　　这幅字，废了。

　　顾余面上看不出情绪，起身仍带着三分平素的温雅，开了书房门唤了个洒扫丫头来，温和问:“公主她……进宫了吗？”

　　丫头恭敬答:“公主今日卯时便入了宫。”

　　虽然她举止恭敬，眉梢眼角却带着止不住的喜意。

　　是啊，怎能不喜？

　　整个公主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今日国安公主入宫是为了求一道圣旨。

　　一道为他和她赐婚的圣旨。

　　身为罪臣之子，却能得最受皇帝宠爱的公主的青睐，成为堂堂驸马爷，这是何等荣誉？

　　从此衣食不愁，逍遥自在，成为皇亲国戚，这又是何等的幸运？

　　可是……

　　顾余眼眸微垂，不露情绪。

　　“我出去一下，片刻便回。”

　　没有任何解释，那一袭月白衣袍的公子朝着公主府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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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璃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是巳时末。

　　府内生日宴要置备的东西都已置备完毕，令璃随手从身旁经过的小厮所端的盘子里抓了把瓜子，兴致勃勃地朝书房走去。

　　推开书房门，顾余正好沏了两杯热茶。见她推门进来，他站起，将一杯茶往令璃那边推了推:“公主，用茶。”

　　“哎搞不懂你们这些酸学儒士，明明白水最是解渴，烈酒最是舒爽，你们却偏爱这苦涩的茶。”话虽如此，她仍旧端起茶杯，一口灌了下去。

　　将杯子往桌上随意一放，令璃笑得欢喜:“顾余，我此次入宫，给你带了一样礼物。”

　　顾余淡淡一笑:“凑巧，顾余也给公主准备了一份礼物。”

　　他笑得温雅，更引得令璃好奇。

　　相处四载，顾余未曾送过她任何礼物。今日是他的二十岁生辰，他却为她准备了礼物？

　　心下激动难耐，令璃直接隔桌探身，精致的小脸直接凑到了顾余的面前，她笑得灵动:“是什么礼物呀？”

　　顾余不知所措地往后躲了躲，他看着令璃一如既往天真娇憨的笑颜，似是微吸了口气才轻声道:“出来吧。”

　　令璃一愣，然后转身。

　　书房的屏风后怯怯地走出一个人，此人一身月白衣袍，身量颇高，眉目清俊，眉眼之间竟是有几分与顾余相像。

　　不过他面色含怯，左顾右盼，显然是未曾见过公主府这般大场面，光是气度上，便差了顾余不知凡几。

　　他来到令璃面前，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草民齐方，参见公主殿下。”

　　令璃没应，只觉得他顶着那张与顾余相似的脸做这般低三下四的事着实有些碍眼。

　　她偏头看顾余:“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略微发颤，似已有不好的预想。

　　顾余眸色深深，面上却是如寻常的波澜不惊:“回公主殿下，顾余年及弱冠，实不宜逗留公主府，毁公主清誉。故想于今日后离开，若是公主实在挂念顾余，顾余瞧这齐方相貌与顾余颇似……”

　　“顾余！”令璃厉声喝止他这混账说辞，却在说完这两个字后失了下文。

　　是啊，该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好说的？从四年前就是她的一厢情愿，到如今不过演变为痴心妄想罢了。

　　顾余他错了吗？没有。他只是在拒绝他不想要的东西而已，而自己就是那个自以为是的东西。

　　令璃想笑，却只能死死盯着顾余的眼睛:“你可认真？”

　　顾余垂眸避开了她的目光:“自然。”

　　短短二字，便宣判了死刑。

　　令璃静默，半晌未有动作。

　　一旁的齐方眼见了这出大戏，胆战心惊，生怕祸及自己，浑身抖如筛糠。

　　令璃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便离开书房。

　　听得令璃脚步声渐远，顾余面无表情地唤了齐方起身:“你下去吧。”

　　齐方千恩万谢:“谢顾公子。”

　　待书房里空无一人，顾余拿起另一杯茶，如令璃一般不顾风度地一饮而尽。

　　至此……便无回头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