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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文盲阿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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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怪得很,她只是个魂灵而已,我们俩竟然无法靠近她!”潇潇无视阿花即将亮出来的利爪,十分亲昵的捧起它的身子,转身进了屋,边走边嚷嚷道:“要我说,这事还得你去。你是长辈,劝劝她肯定能行。要是我,有长辈劝劝我就直接走了。”
洛北槿相貌十分年轻,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成了十八岁姑娘的长辈,凭空觉得自己脸上多了一把两尺长的胡子。
洛北槿端起茶杯,道:“你是不是哪根筋没搭对?她都不知道我是谁,我若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告诉她,我是你娘的哥哥,你觉得她会信吗?”
潇潇愣了一下,道:“好像也是哈。”他低下头,单手托腮,皱眉皱出了鱼尾纹,“那要不这样,你去和她讲,咱们鬼界相貌英俊的小郎君多的是,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树上呢?不值当的。”
阿花快被他勒死了,趁潇潇没注意,一爪子挠了上去,在他胳膊上留下了三条血印,随后挣脱了出来,跑到屋子里四处观察。
洛北槿道:“你怎么不去?”
潇潇捂着自己的胳膊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寻思着自己没什么说服力……”
“咳咳咳……咳咳咳咳”正在喝茶的广陵被茶水呛了个死去活来,脸憋的通红,接着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洛北槿拿起茶杯作势要往潇潇头上扔:“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脑袋敲碎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让自己色\诱侄女的人这种事情你也想的出来?”
潇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也是,那现在怎么办?”
洛北槿问道:“从源头上抓起。你们可有想过,为何近不了她的身?”
潇潇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不瞒你说,我们……不知道。”
洛北槿:“……”
广陵:“……”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你瞎起什么势!
广陵简直不想让他再开口了,对着洛北槿道:“我曾怀疑她身旁有恶鬼帮持,可我用显灵镜试过,她身旁并无半分鬼气。”
潇潇道:“对对对,我刚刚也想说这个来着。”
您可闭嘴吧。
洛北槿想了想,道:“这就奇怪了,退一万步讲,她身旁真埋伏着一个修为强大到显灵镜都探测不到的恶鬼,那这个恶鬼的目的是什么?据你们所说,除了潜入生人梦境之外,洛依依并未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她身上也没有其他可以图谋之处。”
潇潇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个恶鬼见色起意,不对,一见钟情,反正就是个痴情种,来帮助洛依依实现愿望。哇,这么一推断所有事都说的清了,你们说是不是?”
恶鬼之所以为恶鬼,就是因为完完全全断绝了七情六欲,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强大到显灵镜都失效的恶鬼,一旦出现,必然会引起一阵血雨腥风,而不是仅仅帮助小姑娘潜入心上人的梦里这么简单。
广陵和洛北槿对视了一眼。
广陵:“你懂我的意思吧?”
洛北槿:“嗯我懂。”
接着洛北槿递给了广陵一个酒葫芦,又开了一个结界,对广陵道:“我带阿花去隔壁屋子里看藏品,你下手轻点。”
广陵道:“放心,我有分寸。”
阿花一听要去玩,兴高采烈的跳到了洛北槿怀里。
潇潇喊道:“什么藏品什么藏品?我刚来你这小破屋还没仔细看,我也要去看!不是,我怎么感觉气氛有点不对……你要干嘛?冷静,广陵你要冷静,冲动是魔鬼唔唔唔……救命唔……洛……”
广陵拿起酒葫芦,上前两步,一把将准备站起身的潇潇重新按回了椅子上,接着捏住他的下颌,将里面的汤尽数灌进了他嘴里。
汤是孟珠熬的,没有孟婆汤的功效,但有孟婆汤的味道。
潇潇挥舞着四肢,挣扎的样子像极了一条被海浪拍打到沙滩上垂死挣扎的鱼。
洛北槿赶忙走到了结界之外,仿佛还能听到潇潇杀猪般的嚎叫声。
洛北槿在人间三十年,年纪样貌不会改变,为防止旁人起疑,只好每隔十年八年换一次住所。这处长期落脚点算是隐藏在繁华地段里面的穷人区,既清净,又方便去红尘里晃荡,只是太不好找,广陵和潇潇也是在孟珠那里得知了具体位置,一来二去,耽搁了时刻,以至于直到现在才将事情始末告知洛北槿。
这间院落统共有两件屋子,一间用来睡觉,一间用来存放“珍宝”。
洛北槿一边默默给潇潇念悼词一边领着阿花走进了这件小屋,只见一排排架子错落有致的摆着,上面的东西各种各样,一眼看去挺精致,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并没有贵重物品。
他拿起一边架子上的小盒子,打开古朴的翻盖,露出里面小巧的羽毛,道:“来,野猪,你看这是什么?”
阿花这玩意儿自己认识,赶忙答道:“是毛毛!”
洛北槿拿出来那根禽类羽毛递到阿花眼前,神秘兮兮的道:“答对了。这来头可大了!话说十几年前的某一天,风雨交加,电闪雷鸣……
文盲阿花一头雾水,它对语言的领悟能力还没到四字成语这么深的境界,不明白那是怎样一副场景。
这道题太难了,它不会做。
好在人精洛北槿及时发现,向它解释道:“就是天气很不好的意思,不好你知道吧?在这种天气外出的心情就像你被孟珠逼着化成人形打扫卫生一样,懂了不?”
阿花立刻心领神会,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洛北槿心中夸了一番自己的表达能力,接着道:“我坐在酒馆里喝酒,突然闯进来一只鸟,瘦弱的很,还一直跟着我,赶都赶不走,于是我收养了它,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那只鸟儿特别有灵性,很黏我。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把它养肥了,你猜怎么着?”
阿花诚恳的晃了晃脑袋表示自己不知道。
“我拿它做了烤鸟哈哈哈哈哈哈哈唉呀笑死我了”
阿花:“锅锅坏!”
洛北槿道:“这怎么能是坏呢?你想一想,身为误闯进酒馆的禽类,本身就是要被人吃掉的,我从茶馆把它救了出来,相当于免去了它被别人吃掉的痛苦,那我自然是有权利吃掉它的。更何况在进入我肚子之前它享受了饭来张口的美好生活,它死后我还留着它的羽毛留纪念,我有哪里坏了吗?”
这话说的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阿花呆住了,宛如一个木狐。
洛北槿把羽毛重新放回了原位,拿起另一个香囊:“来来来,看这个,这个意义更大一点,上面还有名字。那年我去逐玉楼看新晋的头牌跳舞,不料被掉下来的香囊砸中,定是哪个姑娘家倾慕于我,不好意思直说,我只好把香囊带了回来,妥善保管。说不定再次遇到那位姑娘,还能成就一段良缘。”
“这柄桃木剑……那样英姿飒爽的女子不多见了,只可惜有缘无分……”
“这把梨花扇……天气很热,小娘子在摊前犹豫不决……送了她一把……”
“这把铁锹是隔壁王大娘送的,一日她儿子不在家……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阿花挺机灵,只是说话不利索,听到王大娘,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看着洛北槿。
洛北槿弯着手指在它脑袋上敲了一下,道:“想什么呢你,这是王大娘的儿子不在家时我帮她做农活,她儿子为了答谢我,又看我家徒四壁,除了这一堆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之外一无所有,怕我饿死,特意送了一把锋利的铁锹。”
那把铁锹没有柄,洛北槿想了想,觉得不能误人子弟,于是道:“这不算铁锹,真正的农具上面是有柄的,以后你莫要认错。”
阿花兴致勃勃地问:“为什么这把没有病呢?”
洛北槿一脸理所当然地道:“因为那段木材被我用来烤鸟了呗。”
阿花不依不挠:“锅锅刚才说是珍宝,怎么能骚了呢?”
洛北槿直接忽略阿花平舌音翘舌音分不清的细节,继续传道授业解惑:“礼物呢,就是个心意,只需要留住一部分用来怀念就可以了,剩下有用的部分如果不能拿来造福自己,那平白无故留着又有什么意思呢?你看我这一屋子的东西,若是有需要,我也是会拿去用的。”
“我给你举个例子。上个月在大街上有个姑娘卖艺,唱曲儿唱的十分好听,我没什么值钱物什,就把一刻之前旁人赠我的那支桃花赠予了她。这样一来,三个人都高兴,岂不美哉?”
学生阿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洛北槿解释的口干舌燥,想着广陵那边也差不多了,便正色对阿花道:“此番带你来人间,你得历练一番,若是毫无长进,孟珠定会揪着我的耳朵骂。我外出身边不方便随身带一头野猪……一只灵狐,这屋子里的东西都带着人气,你模仿着他们的形态修炼。我去看看潇潇如何了,你好好修习化形术,莫要再露出尾巴,我不来找你,你不可偷懒出这道门。”
灵狐一族向来有一天赋:能根据生人所用物品复原出此人使用此物时的情景,持续的时间根据人对这件物品的执念强度有所不同,但通常不会太久。
洛北槿心里盘算着,这半屋子的东西各不相同,又是女子之物居多,应该够阿花照着他们模仿出人的精髓了。
阿花从来对洛北槿言听计从,纵然心里再不乐意,也会照着他的要求做。只好轻声回答:“嚎。”
洛北槿满意的转身出门,快要迈出门槛的那一刻,又回头嘱咐道:“这些东西只是让你修炼用,坏了一件就薅你一把毛,知道了吗?”
阿花两只前爪在地上踩个不停,又不知道怎样把一大段“我不是我没有我可聪明了才不会弄坏你的东西”翻译成人语,还不等它说话,洛北槿已经大步迈了出去。
他慢悠悠的推开了主屋的门,露出屋子里坐立不安的广陵和半躺在椅子上的潇潇,洛北槿笑道:“你这是给他灌了多少?他这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广陵放下杯子,起身道:“没多少。那葫芦装不下多少东西,我留了一点,下次再治他。”
洛北槿忍住了拍手称赞的冲动,由衷感叹道:“镇鬼利器,货真价实的镇鬼利器,让孟珠在区区司法厅做厅主真的是屈才。应该把她拉过来降妖除魔。”言毕,施了个法,让潇潇昏睡过去了。
他坐在了桌子另一侧和广陵方便说话的位置,单手拿起茶壶,只见原本凉掉的茶水又冒出了丝丝热气,带着浓郁的茶香盘旋而上。
洛北槿第一次进来时便瞥到了广陵攥在手中的包裹。
洛北槿呷了口茶,道:“潇潇那个没心眼的一个时辰后才能醒来,阿花被我留在了侧屋修炼。”
广陵方才在潇潇面前镇定自若的模样荡然无存,不知是不是错觉,洛北槿觉得他似乎有些紧张。
广陵问道:“你何时发现我有话私下里同你讲的?”
洛北槿道:“利用孟珠的毛病,这才要到了我的住址。究竟何事,这般心思缜密,总不会是被孟珠同化了让我为洛依依行个方便吧。”他呷了口茶,“再者,平时像这种拿东西的脏活累活你能推的都推给了潇潇,若不是十分重要,你断然不会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拿着这个布包。”
广陵道:“……此事事关重大,潇潇凡事不过脑子,办事一根筋得很,我担忧他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后蹦到天上去,因此寻了你来。”
洛北槿道:“无妨,想必若不是有你陪同,孟珠断然不会同意他来人间。我倒是好奇的很,究竟是何事,竟能让你忧心至此。”
广陵回答道:“只是一些猜测,你看看。”说罢,小心翼翼地拿起包裹,递给洛北槿。
洛北槿揭开了第一层灰绸。
洛北槿揭开了第二层黄绸。
洛北槿又揭开了第三层红绸。
里面还有一层绿绸。
洛北槿黑了脸,道:“这是潇潇包的吧?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广陵差点没控制好表情:“我让他仔仔细细裹好,没想到他这么细心……”
第七层绸布揭开后,终于露出了里面金色的鳞片。
那块鳞片竟有成年男子巴掌般大小,在窗口日光的掩映下,晕出一派金色的光芒。细看便会发现,鳞片上布满了精致古朴的脉络,像是某种神秘的图腾,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力量的压迫。
洛北槿没来由的心里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