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曾经是你的生命》草草忘忧

1、第 1 章

　　那年，我16岁。
　　那一天，孟彩衣将你交托到我的手里。
　　那一刻，我知道你的名字叫星魂，是我最爱的男人的孩子。
　　她用她的鲜血保住你无辜的生命，同时也用她的生命捍卫心中最深的爱恋。
　　为爱而亡，死得其所。
　　那么，我呢？
　　抱着你站在清澈的溪水边，我无语仰望，苍天，你究竟给了我怎样的一个命运！
　　闭闭眼，罢了！黄泉路不远，让我带你去追，追你的亲娘。我要问一问，凭什么要我担当她所犯下的情孽？！
　　可是，星魂，为何你在我怀里那样灿烂的笑。笑的那么单纯而依赖。
　　你小小的身体温暖的了我冰寒的心吗？怎么我竟不能，横下心就这样离去。
　　是还不够疲倦吗？是还想着等待吗？还是我心中那无涯的痛已经转为彻骨的恨了吗？
　　那么，星魂，就让我陪着你长大。就让我们一起看一看这苍茫的天地间到底有没有一处屋宇可以容纳我们的今生今世。

　　一：煎熬

　　雨，下的绵绵不绝，绵绵不绝。一路泥泞，原本轻薄的裙角被泥水湿透紧紧裹在步履艰难的腿上。平日里总是柔软飘逸直直披泄在背上的发，如今被狂风吹的凌乱不堪更被雨水淋的堆积在潮透的外衣上。此刻，盼盼知道自己狼狈的象一个乞丐。
　　无暇去理会自己的样子，担忧的眸扫过怀中抱着的婴孩，无济于事的更加紧紧的拥住他。可是那绵绵不绝的冷雨早已让她全身上下再没有一处干桑的地方，她感觉到他小小的身体有着不同寻常的高温。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这孱弱的小生命。
　　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流失，意识也渐渐渐渐的模糊。她要死了吗？死在这样一场冷冷的雨中；死在这样一条泥泞的窄小的路上；死的这样的狼狈和不甘？老天，这就是你给我最后的结局吗？你让我怎么甘心！迷迷糊糊，踉踉跄跄，盼盼失却焦距的眸子看不清面前的路。只是一股不平之气在她心中纠结，她不肯轻易的就让自己倒下，决不能就这样倒下！
　　一双手，温暖而宽厚的手。轻柔但坚定的扶住她遥遥欲坠的身躯，一把大大的油纸伞遮出一片无雨的天空。雨，终于停了吗？淡淡笑意浮上唇间，黑暗来袭，盼盼用尽最后的力气抱牢怀中的婴孩。那是她现在活着的唯一寄托。不能放手，不能放手……
　　好倔强的女子。水清衣看着晕倒在自己怀中的瘦削的人儿，黑眸中有着叹息的神色。怎么会有这么不爱惜自己的女子，任风雨将自己摧残的如同快要凋零的花。怎么会有这般不服输的女子，风雨半分也阻挡不了她心中燃烧着的意念！
　　三日后
　　绵延不绝了月余的雨季终于结束，清晨的阳光透过淡蓝的云层悠悠照亮半山间的竹屋。有哭声，一直不断，一直不断。仿佛在呼唤着什么，不让她好好的睡去。谁？谁在哭？长长的梦寐终于淡去，那哭声揪住了她心中仅余的柔软，盼盼知道，自己该醒了。醒着去面对以后的人生。
　　睁开眼，白纱帘中透出的阳光让她眯了眯眼。动动僵硬的四肢，感觉到内力在身体里毫无阻滞。盼盼起身寻着哭声而去，她知道，那是星魂。
　　手忙脚乱的，水清衣轻声哄着哭叫不止的婴孩，年轻俊秀的脸上慌乱而不知所措。怎么才能让他不哭呢？用尽所有办法都无法让他安静下来。
　　“我来吧。”温温柔柔的女音响起，水清衣讶然转身“你醒了？”抱过星魂，盼盼轻轻拍着他因为长时间哭泣而有些抽搐的身体。“乖，星魂。”浅浅的一句，小小的星魂竟慢慢停止了号啕的哭声，睁着哭肿了的大大的眼睛盯住盼盼温柔的笑脸。不一会儿疲累的睡去。小小的手拉住盼盼披在胸前的一缕发丝，紧紧的不肯松开。
　　“他哭了整整三天，直到你抱着他。”水清衣看见她轻易哄睡闹了三天的孩子，不由佩服女性特有的温柔魅力。
　　“星魂只有我。”抬起脸，盼盼眸中的温柔退去。墨玉般的眸子里淡淡的冷漠浮现。“多谢你搭救了我和这个孩子。”优雅的欠身，长发轻轻飞扬，姿态翩然。一时间，水清衣在她干净淡漠的美丽中哑然。他不知可以对这样的女子说些什么，对于她，语言是多余的。只需要静静的欣赏。
　　一缉过后，盼盼抱稳星魂。转身便要走出竹屋。“等一等！我还没有医好那个孩子。他有先天的咳疾再加上前些日子高烧不退，如不好好医治，活不过半年。”
　　纤细的背影猛一顿，盼盼停下脚步，无法置信的回过头。她乌黑的眸中有了淡淡泪光，苍白的唇被死死的咬住，单薄的身子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颤抖。但脆弱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盼盼走向水清衣把熟睡的星魂小心翼翼的交到他怀中，再抬起眸，她以仍是那个淡漠的女子。“请你替我照顾他半年。我会回这里看他。”“你不亲自照顾他吗？”“我有必须要去做的事，他就拜托你了。”“你……”看出她去意坚决，水清衣气结。她怎么就能这样把孩子托付给一个刚刚相识的人？！到底有什么事比照看这个病重的孩子更重要呢？“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好好照顾他？也许你再来时，他已经是个死人。”
　　光如银链，出鞘的剑带着清脆的鸣声，冰冷的抵在水清衣的脖颈上。“那么，你会陪他一起。”清冷的话音在风中回旋，剑光收回，盼盼转身离去。那样温暖的阳光在她的背影里也失却了温度，仿佛注定要一个人走一段漫长的路。路的尽头会有些什么，谁也预料不到。水清衣愣愣的目送她离去，目送她一步一步走远，步伐决绝，身姿曼妙。她，没有回过一次头……

　　二：命途

　　一潭碧水幽幽，夜色渐渐浓起来。呆坐在潭边整整一日的盼盼眨了眨干涩的眼，目光游移到被自己放在身侧的流星剑上，除了星魂，她所拥有的也只有这把剑了。一抹笑在唇边弯成苦涩的弧度，左手提剑右手微微在地上一撑，纤细的身躯翩然而起。一剑如星，在她手中光辉如链，不能逼视。剑气冰寒，在如水月光下舞出雪花的飘逸。盼盼身形极快，人随剑走，剑伴人舞，衣带翻飞处珠泪一闪即逝。一剑，缘灭情难断。二剑，路茫心亦盲。三剑，红妆已半残。四剑，天涯问归途。五剑，别过旧日梦……
　　剑光灭，泪意凉。星光漫天灿烂。盼盼停下舞剑的步子，转身走向水潭。掷剑在地，修长的指慢慢解开衣襟上的对扣。纱衣缓缓垂地，她线条优美的身体在月色下幽幽绽放如暗夜里无声的昙花，花开花落，无人知更无人懂。
　　夜深，潭中的水冰凉刺骨。吸一口气，盼盼将脸深深埋入水中。半晌，才甩发抬起。潭水漫过她的肩，象是一个对她无比珍惜的少年，细心的将她美丽的身体掩藏。偏着头，她看见水面上倒影着自己纤尘不染的容颜。那是一张美的多么脱俗的容颜，那是一张曾多么风情万种的容颜，只为了最爱的人风采眩目如同隔世盛开的莲。挥手击碎倒影，这样一张容颜又如何？该走的人终究是留不住。为别人而活，终究活的一败涂地。刺骨的凉意让盼盼从未像此刻般清醒，坚强，是选择活下去后唯一可走的路。活着，就要坚强。她再不是那个水晶般漂亮的少女。她也再不要做水晶般的自己。美丽，只是活下去的一种武器。
　　比夜色还要幽深的眸光一转，潭边白色纱衣里一张猩红的绝杀帖露出尖锐的一角。那是青龙会的绝杀帖，近日里广散江湖，只要有人能除去赤龙坛下转凤阁阁主洛林就可以接替他的位置。洛林，盼盼并不十分知道这个人，她长年在天山练剑对江湖人物所知甚少，而现在她知道洛林必需死在自己手里。也一定会死在自己手里。
　　竹屋
　　“你别哭了呀，她说她一定会回来看你的。”近乎哀求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水清衣捧着药碗站在用竹枝编成的摇篮旁边，焦虑地看着已经哭的无力却还在抽噎的婴孩。五天了，那个背影决绝的女子已经离开整整五天。小家伙从不肯乖乖的听话，灌进去的药也被他吐出来大半。按这个情形下去。只怕……
　　这五天，你究竟在做什么呢？担忧的看向她离开时的那条路，水清衣愣愣失神。
　　“死在你的手里，我也甘心了。”胸前，艳红的血从窄窄的伤口里喷射而出。溅落在地开出一朵又一朵血色的花，生命尽头时的花，朵朵盛开。洛林没有捂住自己的伤口，他用自己最后仅余的力气伸出手，向她伸出手。“过来好吗？”
　　手一颤，银色剑锋上最后一滴血滑落在地。出剑时的冷厉随着血的坠落消失，盼盼疲累的闭闭眼。“过来……”洛林的声音微弱下去，却不肯就此死去。他一定要等到她走过来。
　　如他所愿，盼盼走近洛林身前将手放进他等待着的掌心。
　　多么小巧柔软的手，多么美丽幽柔的人儿。究竟是什么让你踏入江湖这条路，你可知道这条路没有尽头，更容不得你回头。留恋不舍的目光渐渐散去，紧紧握住的手也无奈的松开。死在她手上，他心甘情愿。但他的死亡也注定了她的路。不归的路……
　　有泪，滴落在洛林含笑而去的脸上。盼盼抽出自己的手，剑光一闪，已将他的头提在手里。对不起……
　　对他，她有愧。
　　青龙会*赤龙坛
　　梁上双龙戏珠，殿前阶梯深深。气势磅礴而森严。盼盼提着洛林的人头一路畅行无阻的走进大殿，稳稳站定在上官伯面前。“这是你要的。”手轻轻一抛，头颅便转到了上官伯手中。细细审视后，上官伯抬起眼打量风尘仆仆的盼盼。略显凌乱的发丝毫遮不住她眼中的那一抹笃定，白色衣裙上的点点血污也半分掩盖不住她骨子里的那一份清，像是一朵不小心被溅上了血花的白莲，独自盛开着。好一个骨骼清奇的绝色丽人！一抹赞赏浮上眉目间，上官伯舒眉一笑“姑娘果然有胆有识，从今天起你便是我坛下转凤阁的阁主了。”
　　从他的眼中看出惊艳，盼盼在心中冷冷一噱，又一个好色之徒。面上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福身，“多谢坛主。”“你替青龙会除去洛林这个叛徒，阁主之位是你应得的。此外，我也要送你一份礼物，作为恭贺。不知姑娘想要什么呢？”“药材。对咳疾有用的药材。”没有半分犹豫，盼盼脱口而出。“药材？”上官伯登时愣在当场，身在青龙会这个充满了明争暗斗的地方，从来都是给予属下权利和财富为奖励的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惊诧莫名。“没有吗？”浓浓的失望暗淡了她方才瞬间明亮起来的美眸，看在上官伯眼中，长年冷硬的心竟泛起些许不舍。不舍她美丽的脸庞上有失落的神色。“虽然这里没有姑娘所要的药材，但是我手里到是有一颗百年雪莲子，它有补气修神的疗效对姑娘或许会有些帮助。”挥手示意站在一边的下属去取雪莲子，上官伯指指厅里的红木雕花椅“咱们坐下来等吧。”粲然一笑，莲花般沉静的容颜顿时风采夺目，眩惑了上官伯的眼，片刻失神。真的是，好美的女子。盼盼依言坐下后，看到他直直的盯着自己，心中又是不屑的一哼，男人，永远都会被外表的美艳迷惑。堂堂赤龙坛坛主也不过如此。当下心念一转，柔柔的浅笑开口“我坐下了，坛主怎么反而傻站着了呢。”再一次被她的笑容眩惑了眼，上官伯勉力稳住心神，婢女捧上茶盘后退下去。上官伯倒好两杯茶才坐下，平日里惯用的笑容已经回到脸上“尝尝西湖龙井吧。刚送到的新茶。”盼盼含笑点头，温柔乖巧。所有的淡漠被她深深埋进眼底，对男人，美丽和温柔永远是最好的武器。
　　“坛主，您吩咐的雪莲子。”恭恭敬敬的递上一个泛着寒气的精致的白玉小盒，身穿黑衣的男子垂手站到一边。摁下白玉盒底部精巧的开关，盒盖向着两边打开，一颗晶莹剃透拇指大小的莲子安静地躺在里面。散发着淡淡香气。盼盼的眸光一亮，这就是百年的雪莲子！曾听师傅说过雪莲只生长在渺无人烟的苦寒之地，十年开一次花，其花可以延年益寿。50年结一次子，其子可以解百毒续人命。而百年的雪莲子更是罕见，星魂的病有救了！看见她面上纯然的喜色，上官伯心中一暖，将白玉小盒推到她面前“希望我的这份贺礼没有怠慢了你。”星魂！星魂！我马上就回去看你！想到那小小的婴孩，盼盼拿过白玉盒便起身向上官伯辞行。不管这样是否会失礼与他了，她现在只想回竹屋看看分别了七日的星魂。不知他的病可有起色？匆匆辞别，也不管上官伯的挽留，盼盼转身急急离去。“姑娘……”最后一声唤留在口中，上官伯看着她跑远的身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见。沉吟的低下头，是谁对她这么重要呢？她连名字都没来得及说就走了……
　　“夜，跟着她。”“是。”得到命令的黑衣人几个纵身去追盼盼。上官伯棱角分明的脸上神色复杂难辨，看她这么急的样子，她在意的那个人应该是个男子……